第13章 迦楠Ha Shem
裘诺闭上眼，“如果你不清楚神法，我可以再背给你听一遍。”
“若神灵参与干涉人类正常生活，或是干扰神殿的计划，□□五十年，情况严重者打入中层下层，情况特别严重者，死刑。”
白葉似笑非笑，“那我呢？哪一层？”
裘诺摇摇头，“神殿只是给你下了逮捕令，没有告诉我你的惩罚，我也不知道。”
白葉拍了拍她，“你别傻了，你也清楚神殿，他们根本不可能放过我。”
“当年他们密谋偷袭花绐，我告了密，当年花绐闹完他们要惩处你，我打了架，当年你与九离矜惭离开神殿不管事情，他们要除名你们，我闹翻了半个神殿。”
“我已经破坏几乎所有神界的规矩了。”
“我已经阻挠了太多神，挡了太多神的道了。”
“因为我想贯彻我所信奉的正义，我想要做真正正确的事。”
“他们早就想找个事情出来整整我了，你看，在这紧要关头，我还收养了这么多我本应歧视的人类小孩，这不自寻死路吗？”
裘诺看了过去，“所以，你觉得神殿的决定是···”
白葉平静，“死刑，没跑了。”
澹台不经意间瞄到旁边神子苏咬紧了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神子苏？”
神子苏却根本没有听见，她看着白葉那个方向，眼中满是悲愤与冰凉到极点的恨意。
“神子苏！！！”
这次澹台是揪着神子苏的耳朵喊的，神子苏这下可反应过来了，反应过来后简直要哭了，“我耳朵要聋了，你到底打算干什么！”
澹台面瘫脸上有一丝藏匿不住的担忧，“你听到什么了？”
神子苏揉了揉耳朵，“我只是觉得，有的时候，太光明的地方也会满是黑暗。”
裘诺问：“你不在意吗？”
白葉冷哼，“在意？我做了对的事，他却要判我死刑这件事吗？哼，我早就对神界歧视人类这件事很不爽了，就算他们现在不把我处死刑，以后我一定也能做出逼他们给我死刑的事的。”
白葉忽地话锋一转。
“反正我也要死了，有些事情我还是先告诉你吧，裘诺，我是掌管真相的神，所以我知道，我清楚，到底神界，神殿是什么样的存在，虽然神界歧视人类，但神界，只是人类世界的映射。”
“映射？”
“没错，与人类世界相对应，很简单的举个例子，有黑发黑眼的人，有黑发黑眼的神，有金发蓝眼的人，有金发蓝眼的神。有白化症人群，自然也就有我这种神的存在。”
“人间有歧视，神这里当然也会有歧视。”
“神界的歧视是上层针对中下层的，因为他们属性没有上层的强。”
“在他们眼中中下层的神全是无用的残废。”
“而同样的，在人类中，处在上位的人也可能会歧视没有钱的人，有权人可能会歧视无权人。”
“这就是所谓映射。”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
“人类的优越感在很大一种程度上是建立在歧视他人这一点上的。”
“完整的人会歧视残疾人，有父母的歧视没父母的，普通人会歧视一些特殊的人。”
“我当年被丢入中层是因为我是白化症，我与其他普通的神灵不一样，我是人类疾病的映射，我是一个特殊的神，他们随意地把我丢入了中层。”
“从此，家人，就与我无缘。”
“那些孩子也是因为命运的捉弄，或因为疾病，或因为残疾，失去了家人。”
“他们是残疾，会受到那些身体健全的人的歧视；他们是没有父母的人，会受到有父母的孩子的嘲笑；他们是一群特殊的群体，不被那些普通的人所完全理解。”
“他们的悲剧生命与我的悲剧是一样的。”
“人类的悲剧与神的悲剧是共通的。”
“所以，我收留了他们。”
“我要终结这种悲剧。”
裘诺点头“你收养的都是被各种被歧视，处于弱势的孩子。我早就知道了，你领养的十五个，他们中有的孩子是残疾的。”
白葉扭过头问她，“你知道？”
“有两个少腿的，有两个手有问题的，有一个又聋又瞎。”
白葉却是摇头，“不止，那孩子小名叫潇潇，他还有轻微自闭症。”
裘诺沉着脸道，“自闭症？当年神子苏的抑郁都把我快折磨死，现在你养的这个居然还有轻微自闭症？”
白葉点头，“嗯，可能是天生的或者是残疾造成的？他现在什么也不会，活在自己的世界中，我现在最怕的就是他以后无法适应这个复杂的世界。”
裘诺看到那边一直盯着他们的神子苏与澹台，“白葉，你看到那孩子了吧？九离收养回来的那个男孩子，他在孤儿院等了十一年才等来了愿意把他带走的澹台夫妇，可是只有两年，澹台夫妇就在一次车祸中去世了，后来九离收养了他。”
“我知道。”
“当年九离也是束手无措，不知道如何对待澹台，因为澹台夫妇的死让澹台楠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创伤，他不出门，不上学，整天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喃喃自语，可是现在，你看，他混得挺好的。”
白葉哭笑不得，“澹台本来就是正常的孩子好吧？我担心的是这个世界，本来人间的歧视就是非常恐怖的东西，潇潇，能撑得下去吗？”
裘诺道，“没必要那么担心，这些孩子，都比我们想的要坚强。”
白葉倚着墙，“以前我想就找一个奉献者，然后潇潇洒洒走一遭，但是后来人慢慢多了，一下子，我哪儿都去不了了，刚开始的时候，其实也挺失落的，但是后来，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毕竟我，成了他们的大姐姐。至少我这么认为。”
“他们也是这么喊我的。”
白葉轻声低语，“虽然潇潇从不喊我。我还挺想听他喊我的”
裘诺：“······”
白葉环顾了眼小院，叹气道，“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做错了，可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错得太离谱了。”
“从一开始的稍微关注到在意的不行，我还想尽办法去告诉他们他们跟正常孩子一样呢。”
“现在你叫我，去放下他们，我做不到。”
“现在的我啊，甚至都有点害怕他们会忘掉我呢。”
“他们中现在最大的8岁，最小的4岁，都还在容易忘却的年纪呢。”
“难怪神殿严禁神与人的接触呢，毕竟，接触久了，感情也就出来了，到那个时候，谁还想去遵守神殿的命令，去伤害人呢？”
“那个时候，当所有神都认为人就是没有属性的神的时候，就再也不会有歧视了吧。”
“不过也说不准呢。”
裘诺皱了下眉头打断她，“这句话，我以前是听花绐讲的，你怎么现在说话也带上了？”
白葉瞪她眼接着道，“你别岔开话题。裘诺，你与我应该最明白，神殿，有多黑暗。”
“它打压有才能的中层下层神，强化等级意识，歧视伤害人类，还时不时的犯病要求神要与人保持距离。”
“它所做的一切，就是维护自己的统治，告诉所有神，神才能统治这个世界，神才是真正的正义，这样他们就可以继续享受神界最好的一切，整日无所事事。”
“我们与人亲近，他们认为这样会威胁他们的统治，于是他们说你触犯了神法，可其实，我什么也没有触犯，我只是跟随自己的本心。”
“我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也没有任何对不起神界的地方，我只是违反了神界错误的规矩。”
有的时候，裘诺想白葉跟花绐真的很像。
花绐从不遵守神殿的规矩，因为她认为那是错的，她会顺从自己的心。
白葉跑到人间反抗神殿的规矩，与人类相处，因为她认为那是错的，她要自己的正义。
于是一个在1937年被杀死。
于是一个即将在2014年被处死。
都是傻子。
都是不懂变通的神灵。
活该。
裘诺冷笑了下，“该死的神殿。”
两神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白葉打破沉默邀请道，“留下来吃顿饭吧，这顿饭吃完，我跟你们走。”
裘诺拍了她下，点点头，“好。”
白葉刚准备离开准备饭菜，裘诺轻声问，“白葉，我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不觉得你这件事做得有点不负责吗？”
白葉闻言苦笑了下，“我以为神殿出手大概还要个十年，没有想到，这才过了短短三年啊。不过没事，我已经安置好了。”
裘诺狐疑地望了她一眼，“安置？”
白葉点点头，“嗯，没事，我已经弄好了，不过提到这群孩子”
“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孩子今天特别黏我？”
裘诺哭笑不得，“我平时都不在你家，你问我？嗯？”
白葉被自己一时失智逗笑了，“好吧，我的错。”
“什么？今天晚上在白葉这儿吃饭？”
“在院子里吃？”
神子苏问，裘诺点头，“出去买点饮料回来吧。”
神子苏得令，拖上澹台飞奔了出去。
白葉正要进屋去哄孩子，裘诺喊住了她，“白葉，其实我觉得有件事你不用担心。”
“人与神一样，都不是喜欢忘恩负义的家伙。所以，你根本不用担心他们会忘了你，哪怕你清楚了他们的记忆，他们大概也会觉得哪里不太对，去拼命的找你，与你带来的那些温暖吧。”
说罢她扭身朝矜惭他们走去。
白葉站在原地，过了会，摇摇头笑了。
神子苏正在与澹台争论买橙汁还是买苹果汁。
神子苏怒目圆睁道，“橙汁！”
澹台面无表情，“苹果。”
收银员都懒得再去看他们了，心道你们两个就在那里一直争下去好了，结果这两人也是厉害，争了一会儿开始石头剪刀布了。
从一局定胜负到三局两胜到五局三胜，这游戏根本就完不了。
就在二人争的时候，一瓶2.5升的橙汁砰的被人甩在了中间。
两人同时愣了，双双抬头看去，只见一穿黑水手服，黑百褶裙的扎着马尾的少女背对着他们，她恶狠狠道，“去买苹果汁，这橙汁送你们了，吵得烦人！”
澹台一皱眉头，如此耳熟的声音···
神子苏却不管那么多，惊喜道，“真的？谢谢！”
那女生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从头到尾，那个女生都是背对他们的。
澹台虽感觉奇怪，但由于被神子苏拖去付钱，也没时间管那么多，付了钱也就走了。
“刚刚那个人真好！”
神子苏笑道。
澹台心想怎么有人这么大方？
他检查了下盖子，确定没被开过。
神子苏大笑，“还真有活雷锋呢！”
眼看着他们从初二建立起来的革命友谊都要被苹果汁弄得分崩离析了，一个陌生人拯救了他们的友谊。
澹台一时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活雷锋。
等回了屋，只见院子内已经摆好许多个小椅子了，小椅子中间有个由两个小桌子拼起来的大桌。
神子苏兴奋地狂拉澹台的衣服，“这这这开茶话会？”
澹台瞥了眼自己被拉扯的皱掉的衣服，却是没有推开神子苏，而是径直走到桌旁放下手上的苹果汁。
神子苏将自己抱着的橙汁也放到桌上。
“裘诺？”
“别喊了，裘诺也出去买东西了。”白葉恰站在旁边，她道，“我们打算开茶话会。”
神子苏静静地注视着白葉，“听说你要被判死刑了？”
白葉冷笑，“你只是裘诺神的奉献者，只要去管裘诺的事就好了，不需要管别的神的事，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神子苏摇摇头，“有关。”
白葉切了一声，“你是圣母吗？”
神子苏张嘴刚想出声，可是在目光触及身边正在发杯子的澹台的瞬间闭上了嘴。
站在旁边的九离却是将刚刚发生的这一幕看了个清楚完全。
的确，神子苏对这个白葉似乎犹为上心，连矜惭的事都没有多说多在乎这么多，可是，白葉的事，却是担心得很。
要不是听裘诺说白葉与神子苏是第一次见面，他大概就要以为神子苏早就认识白葉了，而且两个以前是有过深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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