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迦楠Ha Shem
“一位掌管真实与孤独的白葉神。”
神子苏答道，答完想了想还补充了句。
“一个收养人类孤儿的神灵。”
她眼中滑过一道晦涩。
下午，神子苏与澹台背好书包再次逃课。
到了校门口，只见矜惭九离与负手站在一边的裘诺正在等他们。
神子苏喜得立马丢下澹台跑了过去，“裘诺！”
裘诺笑了笑从身后拿出一小块蛋糕，“生日快乐，子苏。”
神子苏尖叫一声，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这是···”
“巧克力蛋糕，你最喜欢的。”
澹台一听又是巧克力不禁蹙眉，“裘诺？”
裘诺宠溺地摸了摸兴奋地已经抱起蛋糕开始啃的神子苏，“没事，就今天吧，毕竟今天她15岁生日。”
澹台听言只得耸了耸肩，不再多加干涉。
三神二人一边讲着话一边往前走，当然神子苏是没有讲话的功夫了。
走过了大概三四条街，拐了七八个弯，他们竟到了一巷口，裘诺停下道，“进去吧。”
这条隐藏在闹市中的小巷极长极为安静，他们往里头走了大约一百多米，就在神子苏都开始怀疑裘诺是不是路走错了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道小门。
裘诺拦住他们，独自上前敲门。
敲了三下后，里头传来了一位女性的声音，“谁啊？”
“掌管法律的裘诺神。”
“······”
门在裘诺打算敲第二遍的时候开了，从里头走出了一个神。
除了裘诺与神子苏之外所有人神都怔住了。
这个神全身雪白，不止披肩长发，连眉毛都是白色的，皮肤就像透明一样，她的眼睫毛呈浅金色，瞳色是一种如同画上的淡粉色，宛如4月落到脸上的樱花花瓣。
童话中的女孩，来到了现实世界。
但是九离似乎见过相似的人类。
“白化症？”
对方木着脸先开了口，“我是掌管真实与孤独的白葉神。”
神子苏小声嘟囔了句，“还真白。”
裘诺立即掐了她一下。
九离道，“您应该是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吧？”
白葉沉默许久还是点了点头，用嘲弄的口气道，“是不是要把我押回神殿了？”
九离似乎没有觉察出对方的嘲讽般点了点头。
“我早就知道了。”
白葉站在门口很久然后把他们让了进来，“进来吧，来者是客。”
裘诺与神子苏面面相觑，他们这算哪门子客？
等进去后，神子苏与澹台可算开了眼，没有想到，在这样的一个现代化大都市最为繁华的市中心中，也有如此老旧的平房。
不过平房外面是一个摆着许多花花草草的大院子，看起来颇为有趣。除了这个，外面还摆了许多幼稚的儿童画，虽然是儿童画，但是看起来却是极富创造力想象力。
别的不说，这些画倒是一下子给这个老旧的地方增添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意味。
神子苏倒是没管这么多，重点都放错了地方，“哇塞，这房子居然还带院子？”
白葉走在前面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对。”
前方忽然传来了惊喜的笑声，“姐姐，姐姐来了！”
“姐姐姐姐！”
“姐姐！”
姐姐？
矜惭看了眼白葉，白葉点点头，“他们说的是我。”
走到屋子门口，白葉的那张面瘫脸上绽放出舒心的笑容。
她推开门大声道，“我回来了！”
迎接她的是如潮水般的欢呼，“姐姐，白葉姐姐！”
白葉大笑，随手抱住了一个女孩子，“今天过得好吗？我的月儿？”
这个被唤做月儿的女孩欢笑着搂住了白葉的脖子，“姐姐姐姐！”
后面的孩子都绕在白葉的腿边，连走都不愿意走开，一直用敬仰留恋的眼神看着她。
站在后面的裘诺一众被这满屋子的孩子给惊呆了，澹台注意到里头好像有两个孩子在互相搀扶着走路，还有两个孩子披着披风。
神子苏捅了下旁边的澹台，低声道，“你看里头。”
最里头坐着一个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闭着眼睛的同样面无表情的孩子。
白葉跟别的孩子说了会儿话后，左手牵一个，右手抱一个，背上背一个，身旁围一堆，边说话边挪向那个孩子。
她左手的孩子与右手的孩子见白葉在往那个坐在小板凳上的孩子方向走都自觉地撒开白葉。
白葉在孩子的簇拥下来到了那个孩子的身边，她跪在地上，轻轻捧起孩子的手，如同在捧自己的宝物。
她慢慢地用手在那孩子的手上划着什么，将那只手轻轻附在自己喉咙上，“姐姐。”
那孩子点了点头，收回了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白葉似乎对这孩子的这个反应已经感到了心满意足，拍拍他的头转身就走了。
别的孩子也跟着白葉，就像一串跟屁虫。
趁着这个时间澹台与神子苏观察了下这个他们刚刚进来的小平房。
“咦？这墙上有字？”
墙上扭扭曲曲写着一个写的还蛮不错的白葉，旁边则是写的不如白葉二字的两字，说是两字，澹台也就分辨出了一个落字。
神子苏疑惑地扭过头问澹台：“这写着做什么的？涂鸦吗？”
澹台摇了摇头。
白葉跟孩子们说完话，终于想起了他们这群不请自来的客人，回头很是随便地指着裘诺他们道，“这是今天来拜访的客人，大家欢迎。”
下面的孩子倒很是热情，都七嘴八舌的喊道，“欢迎欢迎！”
裘诺他们也笑着与孩子们打招呼。
这些孩子们并不怕生，很快便与裘诺他们玩了起来。孩子们跟裘诺玩得最好，想想也是，裘诺当年带过一个花绐，一个神子苏，经验丰富得很。
但这些孩子最终玩着玩着还是会回聚到白葉的身边，手都不撒，就像502样粘在了她的身边。
九离虽然觉得这些孩子太粘白葉，却也没多上心。
矜惭正笑看他们嬉闹，忽然她察觉到什么般，掉头往门口跑去，开门大喊了句“谁！”
门外没有任何东西，连只蚂蚁都没有。
九离在院内喊道，“怎么了，矜惭？”
矜惭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刚刚感觉有别人在啊。”
九离笑，“别疑神疑鬼了，赶紧回来吧！”
矜惭这才有些不解的关上了门。
“真是奇也怪哉···”
等到门关好后，从不远处的阴影中走出了个穿黑色水手服，穿黑色百褶裙的少女。
神子苏与澹台数了数，一共有十五个孩子。
“她收养了十五个孩子？”
神子苏诧异了，“这怎么养活的？”
澹台继续摇头，神子苏却是自己回答自己道，“说不定是利用自己的属性在人间赚钱？”
不过，总觉得···
“欸，澹台，她收养了好多残疾的孩子啊！”
残疾？
澹台定睛一看，真的，有两个互相搀扶的孩子，好像都少一只脚。
“那也不能说很多。”
“那两个披披风的好像都手有些毛病。”
“手吗？”
澹台一直在思考那披风是干什么的，本以为是天气冷穿着保暖的，没想到是为了遮掩他们与旁人有些许不同的双手。
神子苏继续自言自语，“而且我总有种感觉白葉神让他们穿上披风只是为了让别人不发现他们的不同，白葉神到底想要干什么？”
澹台直接改摇头为望天。
“我不知道白葉神，但我大概能够体会这些孩子的感受。”
神子苏知道虽然现在的澹台面无表情寡言少语，与这些叽叽喳喳活泼的很的孩子似乎没有任何相像之处。
但其实，他也是待过孤儿院的人。
据九离描述，当年在孤儿院中，一开始澹台他还希冀自己的母亲或者父亲某一天突然到孤儿院来带走自己，每天都扒着孤儿院的大门等候，观察过路的每一个人，每天都这样，每天都是如此。
或许这是每一个身在孤儿院的孩子梦想。
也许有一天，也许有一天，他的父母会带走他。
后来慢慢地澹台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父母恐怕再也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了。
他躲在被窝里哭了一个晚上。
然后的每一天，他都在祈求有人能把自己带走。
只要有人能收养自己就好。
无论他是什么样的人。
只有一次也好。
只有一秒钟也好。
就让我拥有一个家人吧。
澹台在孤儿院中跪着自己唯一知道的全知全能的上帝。
就让我享受一下家人的温暖吧。
真的，求求你。
求求你们了。
我会很乖很乖。
我不会花一分钱，我可以自己赚钱。
我会很懂事很懂事的。
我可以为你们做任何事。
我会永远做一个好孩子。
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我，家人，到底是什么？
家人的温暖，到底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跟太阳一样的温暖？
我，有没有资格去拥有一个家人？
他一直在等。
一直在等。
等过了无数分钟。
等过了许许多多的日出与日落
等过了十一个春夏秋冬。
等到了他快要绝望的时候，澹台夫妇出现了。
他们和蔼的笑着，隔着栏杆牵起了他因为营养不良有些浮肿的手。
他们收养了无处可去，无人需要的他。
原来跟太阳一样温暖的，还有人的手。
那一刻，他泫然泪下。
他抱住澹台夫妇嚎啕大哭。
“我大概是可以体会的吧。”
澹台少有的自言自语道。
神子苏看了他一眼，见那边裘诺与白葉聊了起来，忙拽他，“走，去听！”
裘诺身边的孩子大多已经进屋里玩去了，白葉把自己身边的孩子也哄进了屋。
“你有话问我？”白葉笑。
裘诺点点头，“嗯，神殿让我把你抓回去，你都不急吗？”
“急什么呢？”
白葉倒是淡定得很。
裘诺猛地来了火，“你说急什么！你自己也是神殿的神！你难道不清楚神界所有被抓回去的神都是什么下场吗？表面上都说是关禁闭，但其实都被控制！丧失神的自由与尊严！”
白葉很是平静，裘诺见她这样反被气笑了，“你都不急吗？”
白葉摇了摇头，“不急。”
“你干什么要收养那么多的小孩呢？就算是奉献者，这也太多了，不怪你会引起神殿的注意力。”
白葉扑克脸，“我有什么办法，神殿不去管中下层神灵的生计，倒管我们的事多得很。”
“先别管什么神殿不神殿，你生活在神界，自然要按神界的规矩，说了不许去帮人类，你一帮帮十五个，你让我怎么保你？遵守规矩行不行？”
白葉居然从兜里摸出了一盒烟，刚想点燃一支，却被裘诺一巴掌拍了下去。白葉无言苦笑，许久才道，“裘诺，你知道你与花绐最不一样的地方在哪里吗？”
裘诺在听到花绐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皱了一下，“我与花绐的不一样？”
“没错。”
“什么不一样？”
白葉终于趁裘诺不备点上了一支烟，“你与花绐最大的不一样啊，就是花绐敢于破除陈规，她与你总是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你认为要遵守神界的规矩，但是在花绐的心中，只要是不对的，便没有遵守的必要。”
“就像花绐会因为神殿故意调高中下层神进入神殿的难度而到中层干预战斗。”
裘诺哑然失笑，这倒是真的。
她到现在都记得神殿众神质问花绐为什么要去中层捣乱的时候花绐的回答。
神殿问的横，那叫一个凶神恶煞，可能是以为这样能吓住花绐吧，然而花绐何许神也？
她从小就被裘诺宠得无法无天，娇纵惯了，一看对方横自己立即比人家还横，上去就砸了椅子一脚跺到桌面上，把问她的倒吓了个屁滚尿流。
“捣乱？你们故意调高中层进入上层的难度，我看你们才是捣乱！居然有脸来问我？你们不就是不想让中层神来取代你们嘛！因为私心就阻拦一些真正有才能的神？！一群懦夫！只会用些卑鄙龌龊手段的庸神！”
说着说着，花绐似乎还不解气，上去挥起拳头就要打架，要不是裘诺赶来拦住了她，恐怕整个神殿都要重建一次。
神殿由于花绐是下任法律之神也不敢多加刁难，再加上那段时间又逮捕了几个上层神，正好缺打杂神，就把那次测试结果给承认掉了。
也就是因为花绐的坚持，迦楠，唁赦才得以进入神殿，发挥作用。
花绐从来都敢想敢作，敢作敢当。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白葉抖了下烟灰，“其实啊，我也没想破规矩，当年在收养第一个的时候就是想把他当奉献者养着的。”
“那怎么后来又收了十四个？”
裘诺一把夺下白葉的烟，狠狠地把高跟鞋把它踩灭了，白葉心疼的牙疼，但还是接着说，“有什么办法，我去的时候那些孩子的目光真是太恐怖了，他们每一个···”
“我总觉得只我带走一个就是罪孽，因为，我领走第一个的时候，我是进去随便挑了一个的，可是，裘诺，你知道吗？我走的一路上，他们都用殷切期待的眼神看着我。”
“似乎都在说，你能带走我吗？再带一个走，可以吗？姐姐？”
“我真的，不想再看到那种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到那种眼神，就觉得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没错啊，她当时牵着月儿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孩子都羡慕地盯着月儿，那种又像嫉妒又像羡慕的眼神连她这个局外人都不忍。
所以她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一下子所有的孩子就像有雷达一样期盼着看向了她。
她被孩子们灼热得几乎要把她烧穿的目光烧得背上都流汗了。
过了许久，她才抿了抿嘴，“我可能需要再领养一个。”
刹那间，所有在场的孩子眼中都迸发出了一种名为希望的光芒。
“所以我是傻子啊”
白葉本想再拿一根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
“其实，我只是因为不想看那些被自己父母抛弃的孩子被神灵再抛弃一次而已，真的，就只有这些而已，所以我收留了他们。”
“我总觉得，如果他们觉得已经只有靠自己活下去这一条路可以走了，那么我一定要给他们的生命创造一些惊喜。”
“我想要看到他们，被别人宠爱，不要跟我当年一样，没有人认领，连唯一一个帮助过我的神都存异心想害我，只能靠自己挣扎着进入神殿。”
“小时的我虽别的事情早已忘了，但我还记得没有神愿意领走我的那种绝望，所以我，不想让他们跟我一样，也在没有家人温暖的世界中长大。也是好笑，我每领回来一个，我还要说，你们是家人了哦。”
“毕竟，当年因为头发相貌而被丢进了中层的我真的曾经想要拥有一个如家人般的长辈神。”
“说到底，我可能只是心疼这些跟以前的我一样弱小的人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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