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珂心事
眼前的封博神色沉郁，的确是她所认识的人，只是不知为何，他却仿佛看不到自己。
“这不过是将另一房中景象折射过来的幻象罢了！我们只能看见他们在做什么，却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沧寒心下大惊，又凝神看去，却觉得封博对面那带斗篷的男人身形，身为熟悉。
她堪堪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抬头仔细打量着面前温润如玉纯良无害的年轻男子，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盯了他许久，沧寒才算找回神思，用着那十五岁少女独有的娇润语调，又带了一丝莫名的颤音，问:“你想要干什么？”
“投诚？自荐？公主随意想，云离只是觉得，像我与阿卓这般人才，不该屈居于那些个不学无术的世家子门下，实在太不应该了。”
“他们不是不学无术。”当然，比起云离师兄弟二人，的确是有些差距。
沧寒跟着云离回到先前的厢房，周围环境也明亮了许多，同一个厢房，先后心境却是大相径庭，“我，能相信你吗？”
此刻的云离太让她心惊，带着纯良无害的面容来到她身旁，她原本毫无防备，此刻才知对方的可怕之处。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眸子，他想，他可能把事情搞砸了，可是再好又能怎么样呢？于是他上前用宽大的右手握住她的左手，道:“沧寒，你别无选择。”此刻的云离太具有侵略性，狭长的凤眸微眯仿佛能看透人心。
她第一次见这样的云离，笨拙的躲开他的视线，却明显没有缓过神来，愣愣的被他抓着左手，听他道:“悉雅是什么样子，我比你更清楚。”说罢放下她的手落座，将透凉的茶倒掉，神情似有烦闷，可右手却灼热的厉害。
“公子，是来救世的？”
“是，也不是。”
沧寒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欲要再问又忽然想起刚刚与封博见面的男人，神色一阵怔松。不该是他的，怎么可能是他呢？明明心里想着不可能，却不死心的要求证，“刚才，是不是他？”
“是”
她不清楚云离是怎么清楚得知她口中说的人是谁，却也明白云离是知道她的意思的。
“你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才约我今日前来？”
“……”云离瞥了她一眼。
沧寒也不知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么明显的事，咳了一声，“公子所求，孤会慎重考虑，可单凭这些，沧寒却看不出公子的能耐。”
“云离的能耐，公主不必细看，届时自会知晓。”
心事重重的跟着云离下了楼，沧寒向他拜别，由等候在门口的扶娇扶上了轿子，心中却不安稳。
那人的事，她不打算说，既然逃出了生天，她怎么忍心再将他推入地狱，只是她不确定他心中怨恨，也不确定他与封博的见面是不是会危及悉雅。
揉了揉眉心，她面色疲惫的扶住扶娇的手，轻声道:“扶娇，你去查查封相这几个月来都与哪些人有过联系，不用查的太过仔细，也别让人发觉，查到的人也不用刨根究底，呈上来便是。”
“是”，扶娇轻轻安抚她，然后熟练的替她按压，“公主放心，只是，今日奴婢得知，朗卓公子今日请了封家长孙、程家家主、凌家次孙、秦家长子和花家幺子来芙蓉馆，就在公主隔壁。后来几人一同去了碧落园，可要派人继续跟着？”
“不必了，这几家，他一个也不会选。”刚刚云离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他们二人，选的是沧氏。
虽是初春，可中午太阳已经毒辣的厉害，云离在门口踯躅了一会儿，就一路往北走去。
苏阁老看着眼前的年轻人，品貌性情皆为上等，年纪轻轻学识渊博，心下连连赞叹，果然不愧是北渺道人的高徒啊！
“宗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成就，果真是后生可畏啊！老朽年事已高，本不想过多插手朝中之事，只是宗主大才，如此贤才不能为悉雅重用实在是悉雅之哀，也罢，便为你走上这一遭。”
云离却不急不慢的轻言将苏阁老拦下，“苏老厚爱了，晚辈做事一向求稳，此番来求前辈之前早已做足了功课，苏老只需在恰当的时机提上一提，晚辈虽说是心怀目的，却也是真真仰慕苏老，怎能让您过于操劳。”
苏阁老听他这话说完，心中感叹，做事稳重胸怀坦荡，的确是真君子！又愈发想见那个被世人称颂的北渺道人了。
“尊师北渺道人可有一同前来？不瞒宗主，老朽耳顺之年，却一直因未见过道长而心有遗憾，不知可有机会一见。”语气中是满满的遗憾叹惋。
云离轻轻一笑，“家师云游多年，连我等徒儿都是难得一见。”
“像道长这般悲悯世人又学比山成才华横溢之人，世之罕见呐！”
云离却摇了摇头，淡笑着看着苏老，“师傅也是凡人罢了，是凡人就有凡人的烦心事。”
“道长之作，明明是看破凡间俗事，踏出红尘的意境啊！老朽这一生，怕是也难以达到道长这般超脱的境界。”
听苏阁老这么说，云离却是轻轻的抿了嘴角，他的师傅的确是超脱之人，仿佛万般事物都不放在心上，可就是这么一个超然之人，在某些时候，也会挂心凡尘挂心的紧。
“公主，郡主醒了。”沧寒刚回沧琼楼，就见扶婵从门口奔来，显然是早就候在门口等她回来。
“可去请了太医？”沧寒一边加快步子，一边问。
“太医已经看过了，说郡主只是受了风寒，并无大碍，好生养着便是。”
沧寒闻言略放了心，清珂自幼体弱，这般境况下既然能熬过来，日后更是不必担心。
“皇姐......”沧寒进去时清珂正由颖儿照顾着吃药，见沧寒进去便示意颖儿将药放下，微微坐了起来。
“世风日下，礼制衰颓，秦氏的话你无须放在心上。”沧寒靠着床沿坐下，挥退颖儿与扶娇扶婵，执着她的手道，“秦家在姮阴也是个数百年的世家，势力雄厚，奈何这些年气焰愈发嚣张起来，不尊君上不重礼节，那秦氏更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娇纵惯了，你日后也无须与她计较。”
“皇姐觉得清珂是愿意与她计较的吗？每每见她都是恶语相迎，清珂都忍了，可结果却是让她愈发变本加厉。皇姐，清珂自知生母出身卑微，也一直小心翼翼不与人为难，可有些人有些事不是清珂想躲就躲的掉的。”
“我知道，清珂。”
“你不知道，皇姐，你不知道我这些年活得有多小心，有多难受，我又是如何才活到现在，有时我想想，倒不如死了干脆，亲生父亲当没我这个女儿，亲生母亲出身卑微刚生下我便被赐死。皇姐恐怕一直以为我体弱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可只有我知道，我是如何被人下了毒却不得不含着笑脸一口一口的饮下。你不知道，皇姐你出生便是这皇朝未来的主子，自然是不会知道清珂活到现在有多不容易。”沧寒看着清珂眼含泪水却硬是笑着对她说话，眼角的朱砂愈发鲜艳，凝噎着将满腹委屈倒出，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说话。
个人自有个人的苦，从前她只觉得自己降生于这帝王之家，生于这储君之身已是万般不幸，而自己却要承着这不幸接受他人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可这世上比她不幸之人多之又多，她的这一点点不幸，甚至是他人的幸事，而他人的不幸，却不是自己的幸事。
清珂生性纯良，奈何顾虑太多，心事太重，借着这个机会让她说出来也是一件好事。
清珂见沧寒不说话，轻轻抿了眼角的泪珠，“皇姐，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几日前你落水我才知道，是谁？”
清珂摇头，“皇姐觉得是谁？这天下谁想要我死，数来数去，也就那么几个人。”
她不说，沧寒也不多问，既然生于皇室，就必然要有处理这些事的勇气，谁都护不了谁长久。
“听颖儿与扶婵说，此番是久负盛名的无双公子救了我？”
“不错，此人极具谋略，依我所见，日后必会有大作为。清珂，你要亲自上门道谢。”
清珂一笑，挽了沧寒的手道：“即便皇姐不说，即便此人是个酒囊饭袋之徒，清珂也会亲自上门道谢，若没有他，清珂这条命还不一定捡的回来呢！”
沧寒见此事怕是成了清珂心上的一道坎，也不欲让她心里难受，宽言道：“秦玉妺此人，你以后兴许见不到了，祖母已经责罚与她，且听祖母的意思，不出几月，她就会嫁到荆门了。”
清珂静了一会儿，笑道：“终究是怨她自己。”笑了一会又有些气喘，遂停了下来，骂道:“我不过是幸灾乐祸了这么一会，就招来了报应，可有些人终生作恶不断却活得好好的，皇姐你说这是什么道理，上天果然是不长眼的。”
“上天长不长眼与我们有什么关系，清珂，我们信不得神的。”
“皇姐说的是，与我们有什么关系啊！生来就不受上天庇佑，如何求得上天垂怜。阿姐......阿绮可曾来过。”沧寒见她问的小心，连称呼也换得亲昵，便知她当真是拿苏绮当朋友了，笑道：“不曾，皇宫岂是她想来就来的地方。不过派人向我打听了数次，你放心便是，苏老教出来的孙女，品行绝对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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