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那年
第二天，江荔又是在刺耳的嘲笑声中走进教室的。
不出意外，昨天阮燕拍的视频，现在估计已经人手一份了吧。
昨晚睡不着的时候，她也试图劝说过自己，学习才是要紧事，反正熬过这两年，这里的人就和自己再没有任何交集了。
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从她走进班级的那一刻，神经就开始突突的跳着痛，后背僵硬的坐在那里，虽然紧盯着课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第一节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地讲解新的知识点。
江荔出神地盯着昨天上课时撕下的倒刺，那里细窄的血块已经凝结了起来，轻轻一抹就碎成了渣，掉在了课本的扉页上。
“第三排中间的那位同学，你来说下这道题怎么解。”
讲台上传来老师的声音，班上的目光齐刷刷地向她看去。
见她没有抬头，也没任何反应，数学老师从讲台走下来，用力敲了敲她的桌面。
江荔一惊，这才一脸木然的站起身。
“你说下这道题怎么解。”数学老师指了指黑板，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我”江荔抬头看了眼黑板，支支吾吾的回答，“我不知道”
数学老师的脸立刻沉了下来：“昨天刚讲的公式，你今天就忘了？回家都没有多做几道题吗？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了，一定要好好利用课余时间”
“她的课余时间可能在做别的事哦老师。”
后排话多的男生突然插嘴，引得哄堂大笑。
数学老师并不清楚他们在笑什么，只得清了清嗓子对江荔说：“上课专心点，坐下吧。”
江荔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从小到大自己都成绩优异，从来没有像这样被老师当堂斥责过。
最关键的是，那道昨天刚讲过的题，她确实不会，因为上课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有在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江荔紧紧攥着手里的笔杆，不停地告诫自己，学习第一，学习第一。
可是现在的她，光是听见那几个施暴者的名字都会觉得心惊，哪有心思学习。
她能怎么办呢？
她必须要阻止这场霸凌，如果这样恶性循环下去，可能到最后连高考这个唯一的出路都没了。
江荔朝周时也的座位看去，这根“救命稻草”昨天已经冷傲的拒绝了自己。
如果可以得到他的庇护不，哪怕是就跟在他身边，像他的那些小跟班一样，阮燕一定就不敢再轻易欺负自己了。
她想再试一试。
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江荔没有再像前两天那样等大家都走了才走。
她观察到周时也每次都是踩着铃声离开教室，便提前收拾好了书包，下课铃一打响就跟了上去，和他保持着大概一米远的距离。
“也哥。”周时也身边的男生率先注意到了江荔，眼神向后示意了一下。
周时也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轻飘飘地扔了一句：“不用管她。”
“也哥，她不就是阮燕发的视频里那女的，她跟着咱们干嘛？不会是想勾搭你吧？”那个男生又回过头打量了江荔几眼，“听说她爸还是杀人犯呢。”
“不认识，没兴趣。”
什么不认识，再怎么说也算是一个班的同学吧。
江荔轻咬着唇，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这一招确实管用，她亲眼看到阮燕那帮人站在不远处狠狠地盯着她，却愣是没敢直接上前来找她麻烦。
接周时也的车总是停在学校门口，只要跟着他走出校门，在学生家长聚集的地方，她们就不会拿她怎么样。
可她没有一直这么走运。
周二，周时也的座位空着。
江荔即便是踩着下课铃走的，还是被阮燕堵住了。
她们把她带到了操场的角落，这里没有人，也没有摄像头。
“看不出来，你还挺牛逼啊，还真想着去勾引周时也？他有多看你一眼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下贱东西。”
“你以为你跟在他屁股后面我们就拿你没办法了？你有本事就让他每天来学校啊，小婊子。”
江荔垂着脑袋，听着她们肆无忌惮的辱骂。
她确实没有本事让周时也每天都来学校，但这样做，也总比每天被围堵要好一些。
不知被谁用力踢了一下膝盖，江荔重心不稳地跪倒在地上，掌心和膝盖被地上细小的砂石硌的生疼，很快就渗出血来。
紧接着，又硬又厚的鞋底像榔头一样，重击着她的后背和大腿。
她们仿佛要把这几天强行积压的怒火，一股脑的发泄出来。
直到天空开始飘起了细雨，她们才离开。
江荔抬头看了一眼混沌天色里翻滚的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是暴风雨又要来了。
乌云总有散去的时候。
可她的天空还会有晴朗的那一天吗？
……
隔日，周时也来了学校，午休的时候和几个男生去往校外吃饭，江荔也跟了过去。
一直快到校门口的小餐馆时，江荔才鼓起勇气叫住了他。
“同学……”
周时也顿住了脚步，身旁的几个男生开始起哄。
“终于按捺不住要表白了吧。”
“我就说吧，她整天跟着也哥，肯定是别有用心。”
“……”
周时也蹙起眉头，冲那几个男生偏了下脑袋，他们便噤了声，识趣地走到了一旁。
“也……也哥，我还是想求你帮帮我。”江荔微垂着睫毛，艰难地启口。
膝盖还在隐隐作痛，那种身心的折磨她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她必须要有所行动。
也哥？
周时也微微愣住，被她这么突如其来的一叫，甚至有些想笑。
半晌，江荔的头顶才传来低冽的声音：“我凭什么帮你？”
她提前预想过这个问题，他和自己非亲非故，确实没有理由帮自己，如果非要找个理由……
“我可以给你钱……”江荔的声音低若蚊吟。
她知道他不缺钱，可自己除了钱，好像也没有其他可以交换的东西了。
“是吗？”周时也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些焦躁，“你打算给我多少钱？”
江荔是走读生，除了中午会在学校食堂吃饭，别的也用不到什么钱，所以每个星期零用钱只有一百块。
她知道这点钱，在他这种家世的人眼里什么都不是，现下甚至有些难以启齿，只得让对方先出价：“你想要多少？”
话问出口，又担心对方报出一个自己无法承受的天价，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如果我的钱不够，可以……可以分期吗？”
周时也闻言，差点气笑。
“别再跟着我了。”
“在我失去耐心前，立刻从我面前消失。”
江荔攥紧了衣角，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慌不择路地追问了一句：“那你要怎么样才肯帮我？我什么都可以你。”
“什么都可以？”周时也没有直接走开，反而微眯着幽黑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儿。
“也包括你吗？”
江荔听的一愣，直直的僵在那里，心慌被无限放大，连呼吸都微颤了起来。
这并不在她预想的所谓“什么都可以”的范围内。
良久，耳畔传来一声毫无感情的答复：“我帮不了你，转学吧。”
再一次被无情的拒绝，江荔觉得自己没救了。
妈妈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她转学的事情办成，现在如果再提出转学的要求，对她的家庭来说有点不切实际，她也开不了这个口。
况且自己并没有什么错，为什么施暴者安然无恙，受害者却要承担这么多。
她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直接回到教室开始刷题，这种方式，可以暂时让她逃离污糟的现实世界。
下午第一节课课间，教室外传来一阵起哄声。
一名不知道哪个班的女生，红着脸往周时也手里塞了一封信就跑开了。
江荔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阵儿，对于这种场面，他好像很是习以为常，而且他并没有看那封信，回到教室就直接扔进了课桌抽屉里。
一点也不意外。
毕竟他这种众星捧月的人，身边有太多簇拥者和追求者，是不会轻易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
江荔轻点着笔尖，耳边依旧时不时的传来那几个男生的起哄和玩笑。
“也哥，上回特地从楼下跑上来说要问你数学题的，是不是就是她啊。”
“这算什么，前段时间不还有个女的总在也哥面前故意摔倒，那演技，简直比电视剧还要假。”
“我有印象，我当时不就是说她是故意的”
她忽然惊觉。
在他，或者他们眼里，自己是不是就和那些女生一样，做的一切行为都只不过是爱慕他，想要接近他的一种手段罢了。
而结果也只能是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拒绝。
是不是应该换种方式？
江荔陷入沉思。
她在草稿纸上随意地写写画画起来。
1要先充分了解他这个人。
2他对所有女生态度都一样，一旦有所行动就会被自动划分到仰慕他的行列。
3想要真正的靠近他，就不能按正常套路走。
江荔把草稿纸折叠起来。
怎么才能了解他？
她现在所掌握的所有关于周时也的信息，都是从章静静嘴里的得知的。
上课铃打响，接下来是两节连着的物理课，老师让大家先做一份卷子，下节课开始讲解。
江荔从练习册上撕下一小块纸条，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递给了正在专心审题的章静静。
【你喜欢周时也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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