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帝都重逢
却被云离一只手遮住眼睛，将他的头偏了过去，“没什么，就是忽然记起来，这紫云山虽为皇家山林，可是枉死在这的人可不少，许是我刚才眼花了，居然看见了一个女鬼。”
朗卓腿肚子一软，干笑道:“其实，这些个鬼啊什么的也不容易，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吧！”说着便顺着云离的胳膊慢慢转身，道:“阿离，我们先回去讨论讨论接下来的事总得早做打算不是？”
“嗯，时候是不早了，该歇息了。”云离淡淡的瞥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沧寒却忽然转头，望着两人背影，转而深思。
那样熟悉的背影。
清脆的鸟鸣声划破长长的夜色，彩色的双翼在月下被镀上了一层银色的光辉，高贵如此，华美如此，当真是叫人心神俱颤。
一如之前，鹓鶵以它庞大的身躯将沧寒扫上后背，月色中一道完美的银弧划过然后渐渐成了一点。一根金色的羽毛自空中缓缓坠落，在月下泛着银辉的草地上安静的翻了个身，然后被一只如玉的手轻轻捡起。
“好漂亮的鸟儿。”朗卓咂舌赞叹。
“九合有凤，夜月而鸣，其声若戈，其翼若虹，澧水渐渐，润其喉喙，梧桐千千，栖其双足……”这便是神鸟之后鹓鶵啊！云离双眸微眯，低沉的声音如从远古走来，魅人心魂。
“神鸟鹓鶵，这儿怎的……”
“兴许刚才那个女鬼便是这鹓鶵鸟幻化的，不然这佛门圣地怎的会有女鬼。”
“这神鸟之羽，千年不腐。”他左手拿着鹓羽轻轻举高，眼睛微眯。
“啪”的一声伴随着朗卓的嚎叫被寂静的夜色吞噬，云离拍掉那只正在靠近的手，将鹓羽收入囊中，瞥了一眼鬼哭狼嚎的朗卓，道，“去看看？”然后紧随其后。
朗卓紧忙摇头，讪笑道:“阿离，要不咱商量一下，你把这鹓羽让给我怎么样，见者有份嘛！一百金怎么样？不行二百金，阿离……”
“千金不换。”说完云离便加快了速度，紧追鹓鶵而去。
“喂喂喂，万金，我出万金啊！”眼见云离要消失在自己眼前，朗卓紧追着大喊，声音直上云霄，却杳无回音。
鹓飞戾天，长空彻震，梧桐霎响。沧寒轻拍着鹓鶵的背道:“师傅正在闭关，不能打扰。”
鹓鶵此刻却暴躁异常，一扭头摆了一下身子将沧寒摔下，自己落于树干之上。巨大的梧桐树仅供栖其二足，树枝交互穿插，遮蔽天日。也幸得如此繁茂的梧桐树相阻，沧寒才不至于狼狈落地。
她双脚轻轻在梧桐树上点了几下，翩然落地，也不去看高枝长戾的鹓鶵，细细观察这梧桐林的异样。
“呀、呀、呀”，一阵风吹过，惊起了几只熟睡的乌鸦，沧寒此时才恍然，这梧桐林平日里到处都是禁制，处处机关，少有人踏入，寻常更是鸟兽难以栖足，而今日却一反态。
她的心忽然间提了上来，一边小心观察周围异动，一边加紧步伐往林深处奔去。
约过了几刻钟，四周梧桐渐疏，又径直往前走直到梧桐林的尽头，陡峭的崖壁，幽深的涧谷在一片月光的映照下现于眼前，周边崖石寸草不生，恍若误入荒蛮之境。
沧寒足尖一点，双臂轻展便吓了悬崖，落于对面崖壁突出的石璧上，动作轻快矫健，一看便是做了千万遍。石洞虽位于崖中，但选址却是极好的，参差不齐的岩石突出挡住视线，外人从崖上难以观察到此地，却又不会将光线完全挡住，显得幽暗潮湿。
借着洒落的几缕月光，她静静盯着石门上的几个字，一时晃神。手一用力，紧闭着的石门“吱呀呀”的打开，一片漆黑的石室映入眼帘。缓步轻移，凭着记忆，沧寒摸索进了石室，一如室外的清冷。
云离此时正立于崖上，思衬片刻便跃下悬崖，恰恰落在沧寒刚刚的位置。触碰到脚底石璧的那一刻，他的唇微微上扬，果然一切与他所想无二。
“谁？”沧寒听到声响，呵斥道。
隔着几米远，沧寒听到他温润的声音传来，“不过短短数日，郡主便将在下给忘了，当真是令人心寒。”
洞内亮着幽蓝色的光，是沧寒刚刚点亮的，那幽暗昏惑的蓝色光一闪一闪的映着他的脸庞也如阴间幽灵般可怖。
看见是他，沧寒莫名松了一口气，她一向不善言辞，心中奇怪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却又不想开口，只能静静盯着他看。
云离似乎看清了她心中所想，笑道:“鹓飞戾天，云离心中好奇，便尾随了过来，还望郡主不要怪罪才好。”
“能再次遇见公子，是吾之幸，何来怪罪之言。”
沧寒心思百转，之前故意引着朗卓让他误以为自己是清珂，是没想到会再有相见之期，即便当日朗卓说了几遍她也是当做玩笑听了，未成想时隔几日居然会在帝都重逢，当下便有些无措，不知该如何自称。
月上中天，丝丝月华顺着大开的石门照了进来。
云离抿嘴轻笑，皎洁的月华又为他这丝笑平添了几分魅惑，沧寒看着他如玉的容颜，见他双唇一张一合，竟是半晌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郡主叫我云离就好。”
二人虽不是初次见面，可沧寒本就不善言，而云离心思百转，此时见了她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相顾无言，各自缄默。
时间在弹指间悄然流逝，夹杂着他的野心她的希翼一点一滴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而后沧寒无数次的回忆起他们初次相处的这一段时光，心中不免万千感慨，她有那样多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掩藏在心中，然后又随着她的离去淹没在历史中，而当时只道是寻常。
朗卓待在房中百般无聊，上蹿下跳只差把屋顶掀了，“早知道就跟着阿离去了，失策啊失策！早知道那个老和尚这般无趣，我我我……”
说着又从窗户上蹦下来，甩着手到处乱走。
刚刚他想跑到玄寂老和尚那里告诉他这紫云山上有鬼，结果还没见着那老和尚，倒被一个没长大的小毛和尚给撵了出来，真真是令他气不顺。
过了半刻钟，忽然听到隔壁一阵轻浅的关门声，他一阵风的窜了过去，将那尚未关严实的门再次推开，笑道:“阿离，你去了哪？是不是见到那个小郡主了？那个破鸟又是怎么回事？”
他眼皮一抬，道:“没有”
朗卓还要开口，眼波流转间却瞥见他慢慢发力的手，心神一颤，佯装打了个呵欠，道:“原来这么晚了，我可困死了，阿离你就不要与我说话了，我走了。”
云离看他落荒而逃的样子一笑，这家伙倒是越来越有眼力劲了，道:“别忘了关门。”
然后房门“轰嗵”一声，关的严严实实。
风顺着小小的窗扉吹过帘幕，云雾无重数，在翩翩起舞中晕染上了月华的光辉。
云离发丝轻解，看着纷飞的帘幕不可避免的又思及她翻飞的衣裙。
“可否容云离冒昧问一句，这石洞的主人是何人，在下绝无打探郡主私事之意，只是这石室的构造与所用机关术与在下一故人所喜好极为相似，故才有此一问。”想起当时的毛躁样子他不禁蹙眉，还是太沉不住气了。
当时沧寒是怎么答的，她倒是一脸淡然，“公子觉得熟悉也是应该，公玉师傅与北渺道人私交甚好，这些个东西都是北渺道人所设。”
“私交甚好？”他却是没有听师傅提起过公玉大师。
“不错。怎的公子不知？”沧寒询问。
云离却低头，但笑不语。
月上西天，沧寒走出石室望着天上的月亮，孤高而又清冷。云离立于她身旁，“未成想竟这样晚了，在下送郡主回去吧。”
“有劳公子了。”
临走之时，云离回头瞥了一眼那石门上苍劲有力的“吾去也”，若有所思。
师父啊师父，你究竟要做什么。云离抬头望了望崖顶，作为难状，“郡主可以自己上去”从此处向上观之，崖壁陡峭，若是一人上去都是极为艰险的，若是再携一人，更是难上加难。
沧寒闻言报嘴轻笑，“方才可是公子要送孤回去，怎么，公子是要食言吗……”她话未说完，便觉得腰肢被人揽住，双脚离了地，“你疯了！“沧寒大惊，却不敢乱动，只得紧紧抓住云离的衣袖，清新淡雅的白茶味从他身上飘入她的口鼻，夜风簌簌，吹乱了二人发丝，飘扬的长发在空中交织在一起。
如梦的夜色里，时间便如静止在这一顺，万物寂静，心神相汇。
片刻的凌空后双脚便又落在了坚实土地上，沧寒一落地便倒退了几步，勉强道：“未曾想公子这样神仙般的人物竟也会开玩笑，刚才竟以为是难为住了公子呢。”沧寒十几年来往返于此，却依旧不敢携人相同，可见云离公子武功之高。思及此，看向云离的目光里又多了几分敬意。
“哦？神仙般的人物？”云离轻笑着摇头，长舒了一口气，随着沧寒抬步向着来路走去。
“公子何故叹气，莫不是吾说错话了”沧寒一直盯着云离，见他只是摇头却不说话，又道:“世人皆称云离公子貌若天人，惊才绝艳。相传丹林王曾许以国相之位，而公子却将使者拒于门外。如公子这般无欲无求之人世间少有，又如何担不起神仙二字。\"
此时微风又起，惊起了几只沉睡的乌鸦，云离的声音便随着那“扑棱棱”的声音响起，那样低沉魅惑的声音以至于一年后沧寒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说：“郡主太高看云某人了，凡人者，必有所欲求；云离非神，自然也是也有所图谋。只是不知，这神明当真无欲无求吗？”
树上的乌鸦又昏睡了过去，只留风吹叶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巨大的梧桐树遮住了丝丝月华，只留一片属于夜的漆黑。
“至于无欲无求不过是表面罢了，不是无欲，而是所欲者这世上无人可赠。郡主要知道，越是淡泊之人，野心便越大，或许不小心就夺了你经营了半生的东西。”
许久的沉默，直到出了梧桐林看见远处厢房，沧寒才问：“那公子……是何种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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