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沐菀与菱卫众人在严苛艰辛的训练下，足足撑了一月，才能寻个机会迈出菱卫的门。
短短一月下来，沐菀清瘦不少，或许是正在长身体的年龄，她就像是抽芽的嫩柳一般，高了几许，原先只到沈郡胸膛的个头如今也已堪堪够到了沈郡的肩膀。
沐菀站在镜前打量着自己，镜中人影模糊，与她记忆中的自己大为不同。她的发上没有金钗玉环，面上也不再涂抹着时兴的妆容脂粉，身上也没了华丽繁复的衫裙，只有一袭简朴的劲装，三千青丝高高束起，露出一双精致清冽的长眉，惑人漂亮的杏眼丢了往日的绵软，竟也有几分肃杀的神态。
她执起了桌上的长剑，寒光映在她的面上，那股森冷寒凉与她那柔美的仿若芙蓉般的纯美之态交错着，有几分出奇的和谐。
身量好了，四肢也变得极为修长，她原本体弱多病，整日困在深宅中，玲珑软和的身躯像是娇柔的芙蓉一般，没有半分威慑之力，而此时的她腰肢虽然依旧盈盈一握，却充满了力量，被腰封一束，那截细腰便更显眼了。
沐菀可惜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这几日虽经严训，她执剑的力气却依旧不足，软剑倒是能舞的酣畅淋漓，若是重剑，这两只小细胳膊便要遭殃了。
沐菀叹了一口气，将苦恼丢在脑后，换上一件水绿色的衫裙出了菱卫。
沈郡已经候了有一段时日了，他立在不远处的一颗榕树下，阖着眸，斑驳的阳光打在他那张清俊的几近淡漠的面孔上，将他映的不似凡尘之人。
沐菀没有贸然上前，她凝视着沈郡。
早在认识这个男人之前，她便知道沈郡实力恐怖，不过那时终究是听了几段闲言，站在局外，听戏一般旁观了众人对他的忌惮与吹捧。
直到入了菱卫，见识了那暗无天日的考校，她才知道为何众人待沈郡都秉持着一股只可远观的距离感。
这其中不止是人的秉性诧异，将沈郡与众人彻底隔开，并且深深划下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的是实力的差距。今年这批考校之日不乏天资过人之辈，他们聪颖、勤勉，沐菀不止一次的见识过那些人挑灯夜战，整日剑不离手，可最终得来的不过是一等之评，他们的飘逸若游龙的剑影三招之内便被那考校的师傅挑飞了长剑，而那考校的师傅却是在沈郡手下屡战屡败的败者。
仅是剑术这一项，便挫败了无数少有英名的天才，遑论弓箭、制毒、轻功……沈郡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一般横在众人眼前，更可怖的是他如今只有十九岁，这般精绝的天赋，这样年轻的青年，当年创下那惊人记录时他不过十四岁，如今五年过去，他的实力如何已经没人能探出深浅。
“这几日过的辛苦，我已在金翠阁定了酒席，这会过去时辰正好。”
沈郡见沐菀走了过来，神色自然的递给沐菀一个水囊，“宋如意酿的果子酒，知道你今日有空，央了老七托我带给你。”
沐菀从那种莫名的情绪中回了神，她释然的笑了一下，“好不容易在菱卫学了几套剑术，若是吃的胖了，舞不动剑，大人可不要嫌弃我丢了面子。”
沈郡打量了一下沐菀羸弱的身影，“以你的身量，不必忧虑此事。”
沐菀微愣，打趣道：“大人这时难道不该说，无论我如何，都会包容？”
沈郡拉着沐菀的手腕，那双淡漠的薄唇只吐出了一句话：“惯子如杀子。”
沐菀失语，觉得自己莫名其妙，方才对沈郡生出的崇敬与毕恭毕敬全然消失了。沈郡再惊艳卓绝，再被人誉为举世少有的天才也无法改变这位沈大人不解风情的本性。
哪怕这些天沈大人几乎是将话本上多情公子的举动全都模仿了一遍，不过无论伪装的再想象，也无法掩盖他不解风情的本性。
别的公子送心上人的不是字画便是脂粉等物，而兢兢业业模仿着话本公子言行的沈大人每回送来的都是泥人之类的市井玩物，后来市井上的小玩意没新意了，便会送些古奥难懂的功法秘诀，或是让青岚眼红不已的毒花毒草。
在疑惑一段时间后，沐菀也渐渐适应了沈郡的这些做派，总之有沈郡这样养眼清俊绝伦的公子相伴，做任何事都会比旁人来得愉悦几分。
沐菀身量好了几许，身上穿的衫群不合身，沈郡瞧了，拉着沐菀进了金翠阁后巷的成衣店。
成衣店的掌柜问明了来意，在沐菀身上打量了几下，便让人引着沐菀到了楼阁上选衣。
沈郡百无聊赖的在等着，身旁的掌柜一面拨弄着算盘，一面道：“公子真是好福气，您这妹妹生的真俊，我在这做生意几十年，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么惹眼的小姑娘。”
为了做好生意，做买卖的口甜会说话也是常事，这家铺里的掌柜却说的极为真诚，发自肺腑。
他这铺子里也来过不少千娇百媚的少女，可像今日这姑娘惹眼的，竟找不出半个，细论起来，这姑娘眉目如画，皮相虽美，京城里也不乏美貌的，顶惹眼的是这姑娘身上的朗然之气，若说其他美貌之人是雍容明艳的牡丹，这姑娘便像是青竹，又明媚又朗然。
“大人，好看吗？”
沈郡打量了几下，“尚可。”
掌柜的却已克制不住赞叹之情，“岂止是尚可，姑娘穿着这红衣，当真是肌肤如雪，明艳英气，就是那古画上的美人儿也没有您这般打眼的。”
沐菀好笑，沈郡倒是神色自然的听完了掌柜的吹嘘，除了买下那件之外，给掌柜留了一笔大大的赏银。
两人走过后巷，偶然听到丝竹之声，沐菀驻足片刻，沈郡却皱了皱眉道：“你若喜欢，下回办差之时，带你去江南赏一赏那的丝竹之乐。”
沐菀被勾起了兴致，“大人也喜欢听这些？”
“画舫泛游，若无丝竹相伴，自然少了许多雅意。”
实际上沈郡对那等靡靡之音并无兴致，不过思及那些乐不思蜀的属下，还有那些口称雅趣的文人墨客，想到沐菀喜欢翩翩公子，这才有了这句附和。
“画舫？只怕大人醉翁之意不在酒，留恋的是那舞乐的人。”
沈郡有些不解，“为何留恋她们？”
“这便要问大人了。大人若不是亲眼目睹，又怎么能有这几句感叹。”
沈郡觉察到沐菀不快，诚实道：“是从顾离那里听来罢了。那些人弱不禁风，不通笔墨，亦不懂武艺，有何使人流连的本钱。”
沐菀的笑僵在嘴唇，想到了初见沈郡时，从他口中得到了‘粗鄙’二字的评价，是了沈大人的喜好是不能用寻常人的眼光去衡量的，与其担心沈大人与别的女子纠缠不清，不如多担心一下，如何让沈大人知些人情世故，不至于遭尽世上所有的女子厌弃。
两人进了金翠阁时，定好的隔间已被占了去，好在沈郡算是常客，没有为难人的意思，小二殷勤备至的挑了一个临窗的座，两人都不是斤斤计较的性子，没有多言便坐下了。
刚上一道菜，忽听一道粗犷的声音道：“世风日下啊，京城里的风气竟然这样败坏了，竟然这般不遮不掩的稳坐在这堂前。也不知是哪家的女儿，竟然这样不知礼义廉耻。”
“客官，你这话也就有失偏颇了，这世上这么多女子，有安静娴雅的淑女，自然也有干练灵巧的女商贩，再者如今京里的菱卫营里都是飒爽能干的女侍卫。”
“不过是哗众取宠罢了，女子能什么大用，那些整日抛头露面的，不过是不守妇道罢了。”
沐菀闻言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形壮硕的中年男子桌上摆了一壶酒，正神色不善的盯着自己。
沈郡瞥了一眼那中年男子，挡住他的视线，“壮士这般守规矩，竟连三岁小儿明了之理都含糊不清？”
“你这个无礼的黄口小儿，老夫边关征战数十载，岂是你一个做派不正的纨绔可以指责的？你与这姑娘面容没有半分相似之处，观你们二人作态，不似夫妻，却在身无仆妇的情形下私会，真是伤风败俗！”
小二知晓沈郡的身份，忙上前劝解道：“这位客官远道而来，许是不解京里的风俗，菱卫之名早名满京城，大人们处理公差，探案理事若是忌讳男女大防，怎能护卫百姓？”
小二此言一出，周围人纷纷赞同。
菱卫这些时日的确处理了不少妇人之间的纠纷，甚至还理清了几桩冤假错案，这些时日大家早就铭记于心，既承了菱卫的恩情，他们自然不会为了一个边野之人的狂言得罪菱卫。
中年男子气的一把洒落了桌前的酒，愤然离席，“当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将这些个不守妇道之人捧上高位，为些沽名钓誉之辈唐突老将，我看你们能猖狂到何时！”
沐菀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胡言乱语罢了，不必上心。”
沐菀抿着唇，看着那人怒气冲冲的背影，不知为何心里像是压上几朵浓密的乌云似的。
这人的样貌似乎与二兄有几分相似，还有他口中动辄提出的‘边关’让她不得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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