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难得有情人

“我做人一向讲究礼尚往来，堂堂男子怎可先对女人动手？要动手你先动手。”男子微微一笑。

        “程仲宁，你，你是不是男人？这个时候还要和我争，动个手还这么磨磨唧唧！”女子突然激动起来，猛地握着男子的匕首就往自己心口刺，却突然发现怎么都刺不进去，原来这匕首的刀口根本没开刃。

        女子呆住了，睁大了眼睛瞪了成仲宁好一会儿，倏地扔掉了手中的短剑，蹲在地上呜呜哭起来。

        程仲宁本来云淡风轻，但见女子哭的一瞬间反而慌了手脚，他赶紧蹲下身去哄她：“欢欢，你别哭，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是和你闹着玩儿的，我说的那些都不是真心话。”

        “玩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玩儿？”欢欢哭得更大声了：“谁要和你玩儿？”

        程仲宁小心翼翼将那把匕首递给她，另一只手悄悄握住了欢欢扔下的短剑，轻轻揉着她的头：“最后一次了，再不玩儿我怕没有机会了。我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些小玩意儿，这个匕首是我特意找城中巧匠定做的，这里还刻了你的名字，原本想等你生辰那日再送你的。没想到今日……你，你好好收着，记着，以后要找一个对你好的人。”

        说完，他提起短剑就要刺向自己。

        “不要……”莫灵萱惊叫失声，幸好欢欢此时也看见了，她迅疾出手，直接伸手去挡那剑刃，吓得程仲宁立时收剑，但他并非习武之人，终究还是迟了一步，欢欢的手心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我再慢一步，你的手就没了。”程仲宁疾声厉色，大声呵斥着欢欢，手却很诚实地撕了自己衣衫的一角，小心地为欢欢包扎起来。

        欢欢却抬起另一只手狠狠地捶打着程仲宁，泪如雨下：“你这个坏蛋，大坏蛋。趁我不注意你就想自尽丢下我，我才不会让你如愿。手没了算什么，没有你，我也不要活了。这世上没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呸，臭丫头，这世上对你最好的是你爹。”

        莫灵萱突然听到一声低喝，不过此刻情形太乱，她环顾四下一周也没发现低喝之人。

        程仲宁将欢欢搂入怀中，眼中满是柔情：“我是坏人，你是什么，傻瓜吗？还骗我说嫁给我是为了我家的财势，满百馐城谁不知道我程家早就是个空壳，要财无财，要势无势。你是县令大人的独女，什么样的豪门公子、青年才俊不能嫁，偏偏选中我这么个病秧子。”

        “哼，亏你还有几分自知之明，若不是当初欢欢发誓非你不嫁，我才舍不得把她嫁给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病秧子呢。”

        那声音又出现了，欸，这次莫灵萱听着有点耳熟。

        “呸呸呸。胡说八道。”欢欢啐道：“你才不是病秧子。以后谁敢这么说你，我就割了他的舌头。”

        “……臭丫头，吃里扒外！”

        “在我心里，你就是世上最好的夫君。我告诉你，你不能丢下我，管他天上地下、阴曹地府，生生世世我都会跟着你，缠着你。”欢欢揪着程仲宁的衣襟不撒手。

        “我何尝不想和你相守到老，生死不离，可是如今……”程仲宁也哽咽起来。

        “唉，造孽啊。”只听那个声音一声长叹，半晌，又克制地提高了几分音量：“欢欢，欢欢，欢欢！”

        莫灵萱循声望去，惊了个呆，见鬼了，锅长脚了，居然还会自己走。

        只见一口巨大的铁锅下隐现两只短腿儿，走走停停、三步两动、滴溜溜地自行“走”到了欢欢和程仲宁的眼前，怪不得她找了半天都看不见“画外音”之人呢。

        “你是谁？”欢欢皱眉。

        “你爹。”一个黑溜溜的头从破锅的缺口处伸了出来，满头脸的煤灰。

        “你敢占我便宜！”欢欢怒了，举剑就砍，看来也是个暴脾气。

        “别别别砍。”那头也算灵活，眼瞅着剑要劈下，立刻缩头，躲过一劫。

        “我真是你爹。”那煤球头抹了抹脸，再次伸出来，嘿，竟是钟大人。

        到底姜是老的辣，逃命都别出一格，这口大锅，既能做掩护，又能做护盾，整个人缩在锅下，偶尔还能伸出头看一看外面的情形，一旦发现不对劲，立刻缩头保平安。

        就是丑了点，活脱脱一只人形大乌龟。

        莫灵萱貌似有些明白为什么他能活到现在了，不仅狗，还会审时度势加能屈能伸。

        “爹，你躲在这里干什么？”欢欢看着她老爹这幅造型，一脸嫌弃。

        钟大人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后，圆眼一瞪：“什么干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不躲起来等着被杀么？还有我倒要问问你，你在干什么？我不是让你先下手为强了吗？还不动手等什么？咦，我给你的短剑呢？”

        他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四下里搜索，突然瞧见了程仲宁身后的短剑，面露喜色，伸手就要去拿。

        欢欢眼尖，抢先一步将剑握在手中，冲钟大人嚷了起来：“爹，你要干什么？我告诉你，谁都不能伤害我相公，就是你也不行。”

        钟大人气得顶着大锅直跺脚：“你这傻丫头，你失心疯啦，快把剑给我。外面那些妖怪怎么吃人的你们都看到了啊。还有那潘列，你老爹我亲眼见他连自己手下的妖都能咬死，更何况你们。他说了一户只能留一人，若给他发现了任何一户多出一人，不仅你们要死，我们这里所有的人都要死。”

        “不是还有那些仙门修士嘛，他们的法术那么高，也不一定打不过那潘列，我们为什么要听一个妖怪的话自相残杀，夫妻相残？我不要。”欢欢梗着脖子不同意。

        有见地！莫灵萱对这欢欢很是欣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歹竹出好笋！”虽然欢欢听不见。

        “别提那些仙门中人了，他们有办法的话还会等到现在？我看他们也不过是拖时间而已，也许早就打定主意自己开溜了。”钟大人不住摇头。

        狗官，你以为人人都像你这么狗么？莫灵萱怒斥，虽然钟大人也听不见。

        “我不管，反正我不许任何人伤害我相公，除非我死。”欢欢咬着牙把剑收在背后，油盐不进。

        “你……”钟大人一瞬间没了脾气，突然湿哒哒地抹起泪来：“你个没良心的臭丫头。你爹我是怎么把你养大的？你娘去的早，老爹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连继室都不敢娶，就怕你被人虐待，还找师傅教你习文练武，本想让你高嫁个侯门大户，结果你选中这么个病……”

        欢欢突然柳眉横竖，眼睛瞪得溜圆。

        钟大人立刻把滑到嘴边的剩下两个字欲硬咽了回去，憋了半天继续说道：“你既成亲了，我又怎么想让你做寡妇呢？这不是没办法嘛。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千辛万苦，死也要跑回去通知你们逃命啊。爹如今就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能有了相公就不要爹了啊。”

        你个狗官，还使苦肉计呢。莫灵萱一眼看穿，冷眼旁观：我不信你女儿能上你的当。

        “欢欢，听我说，你别这样，爹也是为了你好。”谁知这时程仲宁说话了，他为欢欢整理了一下略微凌乱的发鬓，湿润着眼眶，微微笑道：“听我的话，别这么任性好不好。不要为我伤了爹的心，这辈子能娶到你，我心中很欢喜、很满足，没有任何遗憾了。我答应你，下辈子，下下辈子，我一定再来找你，那时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说完，他的手缓缓地伸向了欢欢手中的短剑。

        “对对对，欢欢，仲宁说的对，要听你相公的话。”钟大人狗头直点，眼巴巴地望着那把短剑，恨不能直接抢过来。

        “对你个头。你这狗官，中了潘列的计了，只要熬过三个时辰，大家都不用死。”莫灵萱气急，大声喊道，可惜无人能听到。

        欢欢呆呆地望着程仲宁的眼睛，往昔的情景一一浮现眼前，小桥初相见，庙会不期而遇，街头打抱不平、新婚之夜斗智斗勇……直到她感觉到那短剑动了一动。

        “不行，我不要。”她宛若触电般醒悟过来，立刻抽回了那把剑，死死握紧：“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去哪儿，我在哪儿。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你若要死，我不拦着你，但我要先去，我在那里等着你。”说完，她举起剑就要抹脖子。

        “欢欢，别……”程仲宁挥手就拦。

        钟大人也吓得舌头打结，连声急喊：“欢欢欢欢欢，别别别……冲动。爹想办法，想办法。”

        欢欢果然停下来，抬头望着她爹，脸上还挂着清澈的泪珠。

        “什么办法？你可别想蒙我。”她扁着嘴。

        钟大人四下里瞄了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之后，从身上摸出一个瓷瓶来，说道：“这药是我刚刚得的顶级迷药，眼下还剩一点儿。现在你们一人喝一口，喝完之后就会晕得不省人事，我看就和假死差不多，应该能骗过那群莽夫。不过不知道会不会被潘列那妖怪看出来。但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了，反正都是要死，不如赌一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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