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开端落幕——致特蕾莎（下）
斯内普把目光投向卡文迪许。看清她的脸时，心脏一瞬间空落落地停跳了一拍。
他昔日的教授整个人拢在黑色的袍子里，脸色惨白如同死人；她搭在钢琴上的手指竟苍白的透明。她整个人朦朦胧胧，脸庞和指尖的边缘已经透明化，仿佛很快就会消失。
他惊恐到无力站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她的身边。他用力地用手去抓凯瑟琳的衣袖，想以此来证明她此时的真实性。
他的无助和痛苦都被凯瑟琳看在眼里。她捉住他的手，用力的回握。
“西弗勒斯，不要害怕，也别哭。你已经是坚强的大人了，不是吗？”
斯内普感到脊背发凉，一阵可怖的恶寒劈头盖脸砸过来，他颤抖着嘴唇：“不，不老师，不要再说下去了。我们还活着不是吗？你看我还握着你的手”
可是他突然感受不到手里的指节了，他僵硬地看向他们交握的手。
凯瑟琳的手指已经消失了，而她的手掌也渐渐趋向透明。
斯内普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最终没能成功，就连哭泣都做不到，一瞬间大脑空空如也。
他看着她，希望她说些话，告诉他这些只不过是噩梦，莉莉没死，他会请求她的原谅。
然后他可以继续听凯瑟琳弹钢琴，看她笑着丢些奇奇怪怪的书过来让他学着改进魔药配方。
他期冀地看向她。
凯瑟琳知道他在期待什么，可她只能残忍地打破他自欺欺人的屏障。
她感觉不知怎的眼眶有点热，“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我是活不成了，你要好好活下去，这个结果是我自己的选择，你和阿不思不要内疚自责——这是个成功的交易不是吗？汤姆·里德尔死了，一切很快都会好起来。”
凯瑟琳有些吃力地把自己的魔杖塞进斯内普的手里，“我把我的魔杖给你，有了它，卡文迪许庄园和我在蜘蛛尾巷的房子里的任何一处暗锁都可以打开。我死之后，你去庄园里我的书房，柜子里是我准备给茜茜和小龙的礼物，你替我送给他们。”
斯内普还在摇着头，拼命握紧她的手腕。
她顾不得安抚他，喘了一口气，声音里有些气音，“旁边的两个盒子是给阿不思和莱姆斯的。我不在，你以后要照看一点他们，别让他们把自己折腾死，但你不要太费心思。我的遗书在蜘蛛尾巷那间房子里，你经常坐着的椅子的垫子下面。除了给那些人的东西外，我全部交给你，以后你喜欢做什么就做些什么，别太压抑了。放下以前的事，找个人陪你走下去。不要学我这个不称职的老师，这一辈子一事无成，到死都是孤零零的丧家之犬”
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身体也消融了一大部分。
斯内普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眼前发花。他之前在凯瑟琳面前痛苦又克制，现在他再也没办法压制妄想和绝望。
他抱住凯瑟琳，头靠在她的心口下方，发出兽类一样的呜咽。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她，应该也是最后一次了。此前数年，他从不逾越本分，他告诉自己要尊敬卡文迪许，他将永远陪在老师的身边，直到生命尽头。
他曾经想，如果自己死了，身怀诅咒的教授该多么孤单。他从未想过自己生命里没有凯瑟琳的情形，如今他却只能遍体生寒的静待属于他的诅咒。
一个人煎熬下去，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卡文迪许。
所以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却又抛弃我。
一种难言的怨恨油然而生。他抬头，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去看凯瑟琳。
就要消失的凯瑟琳还在说着话。
“真的对不起，我曾经想你们就是我的希望，我想看着你们，直到我放心地走。可惜不行了。我知道你一定会生我的气，如果你不想要那些东西就扔掉或者送出去给别人吧。”她的声音愈发含糊，神志渐渐混沌。
“只是留下魔杖，我的魔杖。链子就给那孩子吧放我走吧我该醒了艾米丽还在等我呢等我分苹果派”
斯内普怀里一松，他拼命想要挽留。
可是手里只剩下一件黑色长袍。
黑檀木的魔杖在一瞬间失去了光彩，只有银手柄上面的魔纹证明它和它的主人曾经的存在。
斯内普把头深深地埋进黑色袍子。
月亮沉没在黑夜里。
邓布利多没来得及和凯瑟琳说上一句话，一切就结束了。他顾不上悲伤，立即着手收拾残局。最后他决定将哈利送到她的姑妈那里。
一切似乎尘埃落定。
当他再次见到西弗勒斯·斯内普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后了。
看他憔悴的样子，邓布利多知道他们一样，已经好几天没有正常吃饭了。
其实斯内普除了整个人更憔悴邋遢以外，并没有什么变化。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由内而外散发一种忧伤的死寂。
我呢？看起来也是这样吗？想起几天来米勒娃频频投来的担心的眼神，他自嘲的笑了。然后又熟练地恢复成一种得体的微笑。
他叫住斯内普：“亲爱的西弗勒斯，或许你有兴趣和我谈一谈，对吗？”
斯内普早已经看见他，还没有来得及绕路，就不得不和邓布利多打交道。
他只好慢吞吞地跟在邓布利多的身后，来到了校长室。
邓布利多没有过多的寒暄掩饰，一进屋子就转头向他开口：“我们得保护那个孩子，西弗勒斯。”
这几天斯内普完全是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此刻邓布利多的话又一次揭开他的伤疤，他终于克制不住了。
“你说过要保护他们，这是我们之间的交易不是吗？你没能救下莉莉，我都没有来找你，你现在还让我去保护一个波特！”
斯内普声音嘶哑，渐渐哽咽：“黑魔王已经死了，卡文迪许杀了他。至少你是知道的。那个孩子今后只有好日子，还有什么可保护的？人们只会知道神秘人因他而死，说他是英雄遗孤、大难不死的救世主！谁也记不得那些死去的人了永远也不知道永远”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有些生硬的扭开脸，不再去看邓布利多了。
邓布利多听见他的话，陷入了一种黯然的沉默。
他们谁也不说话，也不动，只管站着，好像整个世界都沉沦在忧伤的沉默里。
良久，邓布利多再次开口：“黑魔王还会回来的，他并没有完全消失，西弗勒斯。我以梅林的名义发誓我没有骗你，那个孩子还会有危险的。”
听了他的话，斯内普蜡黄的脸僵了一下，浮现一种不正常的惨白色。可他依然尽力保持冷静。
“那又怎样？一个波特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他忍不住尖刻地反唇相讥，“不过和他爸爸一样的蠢货而已。”
“不，西弗勒斯不要这样，你该看看他的他有他母亲的眼睛，碧绿色的你想一想”
斯内普的眼睛里有了几丝动摇。
邓布利多看在眼里，他继续说下去：“他还有黑色的头发，像凯斯那样黑色的。凯斯付出了那么多，如果我们不好好保护那个孩子，凯斯凯斯的牺牲将毫无意义你知道的，她最讨厌做无用功夫”
他的声音不小心颤抖了一下，他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停下来不说了。
一大段寂静的空白后，邓布利多听见了一句低且轻的“好”。
他看向那个将漠然和痛楚一并堆在心里的青年，他红着眼睛继续说：“我会保护他，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事情的真相。”
“西弗勒斯”
斯内普却已经转身，他的话轻飘飘散落一地。
“我并不在乎那些人怎么看我，包括你，校长。我只是想要这样做，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或者同情和理解，就这么简单。我会留在霍格沃茨的。”
他终于走出去，走向那个阴冷的地窖。那个地方曾经属于凯瑟琳，现在竟然已经属于他了。
他抿抿嘴，轻轻摸了摸自己怀里那根黑檀木魔杖，走进那个占据他学生时代大部分时光的地方。而今后他将在这里度过更多的时光。
他们的一九八一年就这样草草地结尾，又或许另一个故事也同时被潦草地开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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