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仇人
其实六一那天秋绛雨和宋屿安是想要回孤儿院看望一下的，可惜那天是星期二，没能离校，于是就往后延申到星期六晚上了。两人还是像往常一样，去超市买了好些东西。
孤儿院附近新开了几个楼盘，小巷内黑漆漆的，暂时还没装上路灯。一些废弃的油漆桶凌乱无序地堆放在一起，白色的塑料膜被水泥沙土染得发黄。秋绛雨不免有些害怕，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她其实不怕黑，只是怕漆黑的巷子。
宋屿安意识到了不对劲，回想起林教授所说的应激事件，他紧紧握住秋绛雨的手，声音低沉，但充满力量，令人安心。
“别怕。”
“嗯。”
巷子越来越深，有点像深不见底的深渊。野猫发出的凄叫萦绕于耳侧。
快到终点了，路口前散落了一地的月光。
宋屿安不禁皱紧了眉头，秋绛雨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
两人目光一致，紧盯着路口那片正在蠕动的黑压压的一片影子。
几个身影逐渐显露，接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大概有十几号人，都随身携带着棍，棒之类的武器。
秋绛雨见来者不善，将手机压在身侧，连续按了五次开关键，偷偷报了警。
两人其实想往后撤的，以他们的速度，对方估计是追不上的，奈何后方的路也已经被他们的人堵死。
秋绛雨看着这些人，颇为不解：明明素不相识，为什么想置他们于死地？不过接下来她就知道原因了。
“宋屿安，是吧？宋辉是你亲爹？”带头那人长得凶神恶煞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他的右眼是紧闭着，一道骇人的疤纵贯而下，应该是瞎了的。
秋绛雨一听这话就觉得对方应该是宋屿安的仇人。宋辉？秋绛雨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她似乎知道宋屿安那天说的“我再也没有亲人了”的亲人指的是谁了。
宋屿安将手头的东西放下，活动一下筋骨。
这时，秋绛雨用指腹摩挲着宋屿安的手掌。宋屿安领会到了秋绛雨的意思：拖延时间。
“是。”宋屿安毫不掩饰答道。
他原本想说不是的，因为在他心里，这个爹早就不存在了。但既然那人这么问了，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所以就算他答不是也得是。至于这批人为什么会出现在市里，答案也显而易见——十几天前跟踪宋辉来的。
那人上前走了一步，恶狠狠地盯着宋屿安。宋屿安没出声，他将秋绛雨护在身后，眼神凛冽，直视着那人，像桀骜不驯的鹰。
“倒是诚实。你知道你爸杀了我的人，还欠了我一堆债吧。”那人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斜着头叼着一根点着了。
他呼出一口烟，继续道：“当然啦，这人也杀了，钱不钱的我现在也不在意，毕竟都是身外之物。只是这口恶气不出，我心里就不舒服。碰巧，你那没用的爹又去自首了，兜兜转转就找来你这。父债子偿嘛。”
废话真多。宋屿安这样想着，一脸不屑。
秋绛雨被他那烈烟呛了呛，忍不住咳了几下。殊不知竟让对面那人起了色心。
这些人，不是什么善类，来都来了，铁定不会善罢甘休。宋屿安索性也不再和他们耗，他没这个耐心。要不是秋绛雨在这，他估摸着一个字都不会说，直接开打了，大不了一死。只是现在，他懊恼，为什么把秋绛雨扯了进来。这些都是他的私事，从始至终都和秋绛雨没有关系。
“所以呢？”宋屿安语气里都充斥着烦躁和不满。
那人端倪着秋绛雨好一会，道：“小娘们倒是生得不错，女朋友吧？这样，你把她留下，我放你走。”那人还斜头抽着烟，伸手就要把秋绛雨拽过来。
“别碰她！”宋屿安一把打掉那人的手，一字一句，都带着狠历。随后，抬腿给了那人一脚，秋绛雨还没来得及阻拦，那人就直接被踢得四面朝天了。
作为领头的，哪受得了这委屈。于是那人便狗急跳墙，手一摆，喊道：“打！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刚落，十几个人蜂拥而上，熟悉的场景再次扑面而来。
好一群听话的狗。
但宋屿安在外头混了这么多年，也不是吃素的，一人就干翻了一大片。可有人使诈，背地里藏了刀。月光下，刀片明晃晃地朝宋屿安插去。
“不要！”
秋绛雨本想上去拦，可被宋屿安紧紧护在身侧。她就这样看着那刀插进宋屿安的胸膛，又□□。鲜血喷涌。
“宋屿安！”秋绛雨急了。她蹲在地上，捡起滚来的棒子，卯足了劲，朝拿刀那人的膝盖干净利落地一击。那人直接捂膝跪地，一阵□□。
宋屿安捂着胸口，擦了擦嘴角的血，笑道：“可以啊！”
这人，怎么还有心思开玩笑。
撇开身上那些红一块紫一块的淤青不说，其实宋屿安身上已经有好几处创伤了，只是他都不吭声，装作没事的样子。但时间越久，他就越虚弱。
宋屿安现在可以说是精疲力尽了，只能忙着应付人多的一边。然而后头的人又不老实，又双叒叕搞起偷袭。
话说，阴险狡诈的人是不是都来这一套。
秋绛雨余光看到有铁棒直直地挥向宋屿安的后脑勺。说时迟那时快，她毫不犹豫地伸出手臂去抵挡，砰然一击，伴随着裂骨的声音。
“啊！”秋绛雨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宋屿安听到。她倒抽了口冷气——手骨应该是断了。只是这一击如果打在宋屿安头上，后果不堪设想。
秋绛雨脸上还沾着血，不知是宋屿安的还是那群人的。
现场一片混乱，那人还想再来，秋绛雨颤抖着左手捡起来一把刀，于混乱中朝刚才那人刺去。她左手力气不大，所以那刀是冲着咽喉去的。打蛇打七寸，再简单不过的道理。秋绛雨自知她那是正当防卫，不构成犯罪，但她还是杀人了。
秋绛雨有点不知所措，看着手上的血，晃了神。
白热化阶段已过，双方两败俱伤。那群人怎么也没想到，两个小毛孩会这么难对付。
终于拖到警察来了。警铃的声音由远而近，那些人开始疯狂逃窜。
宋屿安这时才松了口气，瘫睡在地。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湿的，于月色中看是暗黑色的。秋绛雨好不容易缓过神，她忙跪在地上想要扶宋屿安坐起来，奈何她右臂断了，力气不够，只能堪堪地把宋屿安的头抱在自己左臂上。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装着漫天星辰，但混了点雾。
她还是看到了，满地的血，宋屿安身上也是。
秋绛雨十分惶恐，她感觉,下一秒，宋屿安就会晕过去。她害怕，脑海的情景会再次上演。她如此想着，耳鸣随之而来。只是下一秒，她的眼前便陷入了一片漆黑，唯留一阵温热。
是宋屿安。
他抬手将秋绛雨的眼睛轻轻捂住，尽量压抑着自己的虚弱，语气温柔道：“啊绛，别看，脏。”
秋绛雨再也控制不住了，只此一瞬，泪流满面，泪水顺着宋屿安的手臂蜿蜒流下，混着宋屿安的血变成了殷红。
她泣不成声，哽咽道：“宋屿屿安，你，你，能不能，不不要死啊啊。”
宋屿安心如刀绞，满是心疼，他自责，还是没能保护好他的女孩。
“好，我答应你。”宋屿安的声音很小，但很清晰。可是说完这话，他的手就滑落下来，掉到地上，沾满了尘埃。
“宋屿安！”
“宋屿安！”秋绛雨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怀里的人，可那人却再也不吭声了。
“啊！”秋绛雨尖叫着，歇斯底里，近乎崩溃。
她已经失去一个太阳了，如今，又要失去一座岛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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