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似梦非梦【19】
“你，又，不是，在，等我。”扶远不为所动的说道。
“价值连城的鲜花美酒，千金难求的稀世珍宝，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女子幽幽的说道，“你既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留在这里有什么不好？”
“不，要。”扶远一字一顿的说道，戈薇说过会带他离开这里的，他才不要待在这里呢，莫名其妙的地方，莫名其妙的女人。
似乎看出了扶远的心态，女子轻移莲步，聘聘婷婷的走到扶远面前，莞尔一笑，随后做了一个出入意料的动作，她拂开衣摆蹲了下来，明明是不合礼仪的动作却不会让人觉得粗俗，女子戳戳昏睡中戈薇的脸颊，在扶远警惕的把戈薇抱远了一些之后，蹲在原地抱着双膝笑吟吟的说道。
“这个女孩真奇怪，”女子道，“既不是此世的人，也不是此时的人。”
“她身上的违和感很严重哦，你没感觉到吗？”
“才，没有。”扶远扶着戈薇的手紧了紧，反驳道。
“这个女孩迟早要离开的，会回到属于她自己的时代去。”女子轻托脸颊，道，“那个时候你一样会无处可去，所以现在留下来又有什么不好呢？”
扶远不说话，想了想，才道：“到，时候，再说，现在，不行。”
“真是任性，”女子叹了口气，“你和这个世界的羁绊可不浅，若是离开这里，很容易遇到危险的，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扶远很坚定。
“可是我有关系，”女子苦恼道，“多亏这个世界我才能完整的留在世上，若是你出了什么事，这个世界有了变动，我要怎么办呢？”
“去，轮回。”扶远铁石心肠的说道。
“可是我不想去轮回，我等的人还没来。”女子道。
“所以，还是留下来吧。”女子伸出手，扶远见状警惕的想要往后躲，却发现自己又动不了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子白皙的手掌越来越近。
然后突然停住。
动不了了，女子惊讶的看着抓住她手腕的一只手，顺着那只手往下，戈薇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朦胧的眼神如鹰钩般犀利。
“原来你没昏过去。”女子惊讶的神情一闪而过，随即又是盈盈一笑，道，“以人类来说，你的能力算是不错的了。”
“这种居高临下的口吻真是让人很不舒服，”戈薇直起身，抓住女子的手没有放松，反而越握越紧，轻易让人逃脱不了。
“难道你生前不是人类吗？”戈薇问道。
女子见自己挣脱不了戈薇的钳制，也不见惊慌，反而问道：“若我不是人类，你觉得我是什么？”
“妖怪是没有灵魂的，神明也没有，”戈薇道，“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人类才有灵魂，后来才发现半妖不知何时也拥有了灵魂。”
“你不是人类，却也不是半妖，”戈薇目光渐渐深邃起来，道，“我曾听闻这世上还有一个种族拥有灵魂。”
“是什么呢？”女子笑容不变的问道。
“半神，人类和神明的孩子也是拥有灵魂的。”戈薇道。
“噗，真是让人惊讶。”女子掩口而笑，声音婉约动人，“没想到过去这么久，居然还有人知道半神的事情。”
“我本来以为时光是最靠不住的东西，”女子道，“如今看来，到还是有些兴味的。”
“放手吧。”女子思考了一会儿，站起身，对戈薇说道，“我让你们走。”
“……”戈薇闻言没有立刻松手，只是顺着女子的姿态站了起来，扶远站在戈薇身后没有动。
“不想走吗？”女子道，意味深长的看着戈薇握着她手腕的手。
“只是有些惊讶，”戈薇没有松手，毕竟若是一直握住女子手腕的脉门，出了事戈薇立刻就能反击，可是若是被三言两语的就说的放了手，这后果还真是不好说。
“我不信你。”戈薇直言道，“刚刚非要留人的是你，现在让我们走的也是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要我放手，若是你反悔了我们不就倒霉了。”
毕竟昏倒一次能骗的女子近身，第二次可就不好骗了。
“那你说要怎么办？”女子道，“这次我真的是要放你们走。”
“发誓，”戈薇道，“你修为高深我们不能拿你怎么样，只要你发誓放我们走，我就松手。”
“好，我发誓。”女子干脆的说出誓言，立刻一道光芒落入女子与戈薇的中间，誓言成立，戈薇见状立马放手。
女子拖着后摆后退几步，看着戈薇有些犹豫的待在原地没有马上离开，道：“这是改主意想要留下来吗？”
“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戈薇道，“你不回答也罢，就当我没问过。”
“你说。”女子莞尔一笑，道。
戈薇看了一眼身后低头把玩衣袖的扶远，问道：“你之前说扶远和这个世界的羁绊不浅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的意思，”女子没有回避，直接答道，“他可是这个世界的‘神明’，我听说你在扶乡山待过一段时间，莫非没有听说那个传闻吗？”
“扶远是妖怪。”戈薇道，虽然戈薇从来没有见过神明，但是妖怪却是见过的，扶远身上的气息和妖怪一模一样，他自己也承认了，明明就是妖怪，怎么可能会是神明呢？
“对你来说他是妖怪，对这个世界来说他却是神明。”女子意有所指的说道，“你以为对你们人类来说是神明的那些家伙，离开这里之后又会是什么呢？”
对人类来说是神明，离开这里之后……
“你是说……”戈薇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是有些朦胧的感觉。
女子右手食指轻按嘴唇，压下了戈薇想要问出口的话语。
“有些事情心里知道便可，不能说的。”
“……你既然想要让他留下，为什么现在又愿意放我们走？”戈薇顿了顿，转而问道。
女子笑着摇摇头，表示不想说。
“最后一个问题，”戈薇想到之前女子的话，问道，“你说你在等人，是在等什么人？说不定我能帮你。”
女子闻言怔了怔，道：“巫女都这么爱管闲事吗？”
“只是顺手为之，让灵魂放下执念重入轮回也是巫女的职责之一。”戈薇闻言道，“‘都’什么的，莫非你还见过其他的巫女？”
“很久以前的事了。”女子轻描淡写的说道，“只是你帮不了我。”
“我等的人是谁，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大概是等太久了。”女子拨了拨头发，身上的华服随着动作而摇摆生姿，腕间一串如葡萄般穿在一起的紫色花链垂下，煞是好看。
“习惯了，所以不想离开。”
戈薇见状顿了顿，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行了一礼便转身带着扶远离开了。
女子站在回廊上静静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有动弹。
不知为何戈薇离开这个幻境的时候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幻境里歌舞升平，丝竹声不绝于耳，大红灯笼高高挂，戈薇想起那个女子红衣罩体，玉颈下酥胸凝脂，半遮半掩，素腰束身。
听说成婚的女子最是美丽。
只是很久很久，都没人来拜堂。
这是一个未完成的婚礼，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能完成。
然后戈薇回过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这世上幸运的人大多是相同的，但是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当初戈薇刚获得实习巫女的资格的时候，师傅就教导过她。
“好奇心不要太重。”师傅是这样说的。
能完整留在世上的灵魂是很少的，那个女子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能避开轮回留在人世，她的过去如何，未来又会怎么样？
好奇心不要太重。
何况那还是个半神，人与神的孩子曾经是除了人类之外第二个拥有灵魂的种族，但是这个种族只在历史上活跃过一段时期，后来神明都离开之后，他们也都消身匿迹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戈薇曾在一些古籍上看到过半神的记载，按理说虽然神明离开后二分之一的半神是不可能再增加了，但是血脉并不会消失，只会稀释才对，就像现代四分之一半妖，八分之一半妖，十六分之一的半妖一样，神明的血脉越来越少。
但是历史上却不是这样的，神明离开之后半神的踪迹立刻便消失不见，就好像随着神明一道离开一般没有留下一丝的痕迹，神明离开半神消失之后再无人敢自称神的后裔，戈薇本来一开始也不想猜测女子是半神，只是人类和半妖她实在是太熟悉了，闭着眼睛都能分辨出来，而女子显而易见不是二者之一，所以戈薇才会大胆的猜测。
结果戈薇自己也吓一跳了，只是不能示弱于人才一直看起来不动神色而已。
正在思索着，身后的扶远却拉了拉戈薇的衣袖。
“怎么了？”戈薇停下来回身看着扶远。
“真的，吗？”扶远问道，“你，会，离开？”他问道，显然是想起了那个女子对他说的话。
戈薇顿了顿，虽然不知道那个女子是怎么看出了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既然说出来被扶远听到了也没有办法，毕竟是事实，所以戈薇点了点头。
“哦。”扶远闻言低下头，不说话。
“放心吧，还没那么快，”戈薇想了想，拍拍扶远的脑袋，道，“而且我走之前一定会把你安顿好的，你这性子随便去妖怪当中还不得被欺负死。”戈薇叹了口气，她这辈子就没这么操心过好吗？
“哦。”扶远闻言抬起头，道，“如果……”
“什么？”声音太小戈薇没听清。
“如果，桔梗，还要，杀，我呢？”扶远喃喃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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