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REC_10_客厅规模的战争
时间：2232年1月1日12:00
天气：阴
地点：地球——二十九区——杨树街18号
记录：付晓
fuxiao：我举报，她作弊！
fuxiao：好吧其实我也一样……
【开始。】
爱丽丝一声令下，客厅里陷入了寂静。
一丝莫名的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
为了防止互相干扰，两人各自拿了一副扑克牌，坐在长圆形餐桌的两端，开始了各自的操作。
洛荷的手法是最正统的纸牌金字塔搭建方法，先用四张扑克牌在桌面上竖起两个三角形，然后在顶端轻轻放上一张平铺的扑克牌。确认这个五张扑克牌的结构足够稳固之后，再放上第二层的三角形。
接着，在这个双层结构的一侧搭起第四个三角形，再按照同样的规律向上增筑……
很符合程序设计师特色的循环递推模式。
付晓游刃有余地看着她的操作，手上的动作却没停止。
“洛荷啊，你这样搭是会很稳，但你可能忘了这是计时赛哦！”
洛荷停下手中的操作，有些不解地抬头。
付晓的搭建方法，同样是先在桌面上竖起两个三角形，搭建起五张扑克牌的结构。但是下一步并非向上增筑，而是横向往右手边延伸，按照同样的规律搭好底层的六个三角形结构。
接着，在这个底座上用同样的方法搭五个三角形，以此类推……
“这是六层计时赛，底座的数量一开始就已经决定好了，”付晓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这样会更快。”
虽然牺牲了一部分结构的稳定性，但付晓对自己的手法信心满满。
搭好第五层的时候，付晓转过头，看到洛荷还在搭最后一个底层的三角形。
反观自己距离胜利，只剩下最后三张扑克牌。
付晓得意地弯起嘴角，伸手往金字塔左边的桌面上拿扑克牌，却抓了个空。
“咦？”
口中不自觉地发出了惊讶的声音。
为什么在这么关键的时刻，扑克牌居然被用完了？
趁付晓还在发愣，没有第一时间跑去旁边的沙发上取更多的扑克牌，洛荷顺利完成了六层纸牌金字塔的搭建。
虽然最后几层因为动作匆忙有些歪，而且只维持了十秒钟就轰然倒塌。
但比赛开始之前，双方约定按照“月华-露桥竞技大会”中的纸牌金字塔项目比赛规则，只要金字塔能够维持超过五秒钟就算有效。
规则就是规则。
【洛荷获胜。】
爱丽丝也给出了无情的判罚。
“你作弊！”
付晓大声抗议道：
“牌是你洗的，一定是你从我的这副牌里抽掉了几张！”
洛荷的脸上风平浪静，一边慢悠悠地收拾着因为纸牌金字塔的倒塌而散乱不堪的桌面，一边问道：
“付姐，你算过搭一个六层金字塔需要几张纸牌吗？”
“啊？”
付晓一时间被洛荷问住了。
【五十七张。】
爱丽丝插嘴道。
“爱丽丝你真是多嘴……”
付晓没好气地回应着，她知道论运算速度自己绝对比不过人工智能，但还是窝了一肚子气。
“可是付姐，扑克牌一副只有五十四张啊！”
洛荷的语气如常，可付晓却从中听出了一丝嘲笑的意味。
付晓看着手中仅能容纳一副扑克牌的空盒子，一下子看破了洛荷的策略。
对付晓和纸牌金字塔玩家来说，扑克牌只是搭建金字塔的道具，但对于纸牌游戏玩家而言并非如此。
扑克牌的数量决定了纸牌游戏的趣味性，但对于搭建纸牌金字塔来说毫无意义。
在正式比赛的时候，用于搭建金字塔的纸牌是无限量供应的，所以付晓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于是她就这样毫无知觉地踩进了洛荷的陷阱。
“可是，你也只拿了一副……”
说着，付晓看到洛荷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拿出另一幅扑克牌，然后从桌上那堆纸牌里抽出两张joker和一张红桃k，放进那副扑克牌的盒子里。
【已查询完毕月华-露桥竞技大会六层计时赛的历史申诉记录，没有对应的作弊案例。】
“爱丽丝，没人让你查这个。”
博学多才的居家辅助人工智能像是在展示自己的存在感一般，付晓猜想是刚才那句“作弊”触发了这次查询操作。
只不过，爱丽丝此时此刻得出的结论显得格外讽刺。
“你的数据库是该整理一下了。”
说着，付晓从洛荷手中夺过已经整理好的两副扑克牌，气呼呼地说道：“再比一局。”
“比什么？”洛荷问道。
之前的六层计时赛是洛荷指定的，倒是让她这个机灵鬼占尽了便宜。付晓心想，第二局自己一定要讨回公道。
“那就三十分钟挑战赛，怎么样？”
“可以。”
三十分钟挑战赛，顾名思义就是比三十分钟之内谁能搭建起更高的金字塔层数。
进行这个项目的时候，大多数人会采用洛荷刚才那种正统搭建方法，以避免把时间浪费在底层结构上。
经过上一局的观察，付晓发现洛荷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新手，不但技术娴熟，而且速度也不差。
更可怕的是，她十分冷静，而且善于利用规则。
纸牌金字塔只要求整体结构完整，并不追求美观和稳定。
因此洛荷手中的作品虽然歪歪扭扭又摇摇欲坠，却能始终保持稳定的搭建速度。
形式不妙。
付晓心想，如果不采取一些措施，再输给洛荷一回，自己“冷泉”纸牌金字塔九层计时赛记录保持者的颜面就要丢尽了。
话说，今天早上六层计时赛的小组赛，来自“冷泉”代表团的选手就输给了地球代表团的选手。
嗯，反正是她先挑事的……
付晓心一横，努力挤出平静的语气开口说道：
“爱丽丝，感觉有点冷，手都冻僵不听使唤了。”
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工作，只是抬头用略带深意的眼神与同样抬起头的洛荷对视了一眼，然后继续指挥起居家辅助人工智能，说道：
“麻烦把暖气开大点。”
【好的，主人。】
爱丽丝当然不知道付晓心里在盘算什么，只是尽职地执行了主人的命令。
但洛荷反应很快，一下子察觉到了自己的意图，还没来得及采取措施，设置在头顶的暖气出风口就发出轰鸣声。
这是一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战术。
付晓一边看着桌对面的纸牌金字塔轰然倒下，一边心想。
只不过，她对自己作品的稳定性更有信心。
于是当她在面前几乎纹丝不动的金字塔顶端放上最后两张扑克牌后，爱丽丝无情的话语响起：
【时间到。】
“这局是我赢了吗？”
在得到“裁判”的肯定回复后，付晓得意洋洋地看向洛荷。
与预想中不一样，她没有提出质疑，而是……
直接扑过来，企图利用武力和肢体冲突讨回公道。
这算是恼羞成怒了吗？
平日温和而又彬彬有礼的洛荷，竟然也会有这样的反应？
“别……洛荷……别闹……”
“嗯，你承认自己作弊，我就停手。”
付晓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痒，洛荷却变本加厉地在她腰间制造麻烦。
“你不也一样……啊……”
“我是合理利用规则。”
“你……”
桌上的另一座金字塔也因为受到波及而倒塌，扑克牌散落一地。
“爱丽丝！”付晓只得求助于自家人工智能，“快帮忙……把这家伙……”
【未检测到危险迹象，是否需要解除安全模式？】
机械音回荡在耳边，显得格外冰冷。
“没用的，刚才你去拿扑克牌的时候，我设置了安全模式，防止你利用爱丽丝的机械臂作弊，”洛荷的声音也有些喘，“没想到你竟然用这一招……”
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变本加厉。
“我认输……好了，我认输行了吧！”
付晓一边大喊着，一边心想，这家伙的胜负心可真强。
难道地球人都是这样的吗？
“洛荷，你知道月华-露桥竞技大会的来历吗？”
付晓喘着气从地上爬起来，试图转移话题。
洛荷闭着眼睛躺在地板上，嘴里含含糊糊地说道：“你知道我历史学得不怎么好……”
那倒也是，入职培训的时候，她陪着自己看那部名叫《地球的过去与现在》的纪录片，没几分钟就进入了梦乡。
“最早人类在移居人造行星的时候，其实是怀抱着逃离的想法。”付晓一边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扑克牌，一边娓娓道来。
人类在反思战争的起因时，排除了物质和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等因素之后，最终锁定了“凶手”。
——彼此不同的想法，不同的观点，无法理解和忍受的差异性，无法弥合的思想鸿沟。
逃离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逃得越远越好，然后就逃到了人造行星上？”
说着，洛荷从地上坐起来，替付晓一起收拾残局。
“是啊，是不是觉得很没用。”
“嗯……”
“而且，那还不是战争的终点。”
付晓站起身，把手中的扑克牌放到桌上。
“当人造行星之间的冲突无法和平解决时，人们选择用比赛的胜负来决定结果。”
总感觉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付晓心想。
然后她看到了洛荷写满不解的眼神，顿了顿，继续开口：
“这就是竞技大会的来历。”
——这就是替代战争的东西，可以用来发泄怨恨和怒火，以及多余的精力，也可以尽情施展名为“策略”的阴暗招数。
付晓承担起了输掉比赛的后果，赛前约定的赌注是输家负责帮助爱丽丝打扫“战场”。
洛荷则一声不吭地走到厨房里，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付姐，你说我们刚才的比赛，算不算是一场战争？”
过了许久，她从厨房里走出来，向付晓递出了泡好的茉莉花茶。
“算是吧，”话说多了感觉有些口渴，付晓喝了大半杯茶水，自嘲般地笑了，“算是一场客厅规模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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