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REC_14_人造重力不适应症
时间：2232年2月29日0:10
天气：晴（气候调节系统设置）
地点：人造行星“静海”——yc酒店1104号房
记录：付晓
fuxiao：为什么只存在人造重力不适应症……
fuxiao：却没有地球重力不适应症？
洛荷轻轻拉了一下付晓的手，才成功制止了她继续向甲方的负责人进行言语攻击。tpc养殖场的技术主管大叔也是个好脾气，又或许是自知理亏，面对付晓连珠炮一般的指责，不但不气不恼，还一个劲地点头哈腰，诚恳道歉。
“好了，那我们先初步检测一下，麻烦韩主管启动一下电源。”付晓平复了一下情绪，说道。
“好嘞。”
大概是终于能够从付晓制造的狂风暴雨中逃出生天，韩主管的步伐显得轻盈而愉悦。
电源被接通，等待机器人缓慢启动时，洛荷拿出测试终端，开始读取程序。
启动完成，付晓无视了跃跃欲试的韩主管，决定先下手为强。
“你好，我叫付晓，付出的付，拂晓的晓，你叫什么名字？”
【未查询到结果。】
迅速给出回答的机器人，声音与笨重的外表不符，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声。
“那么，你喜欢什么名字，如果没有喜欢的，我就叫你型号名an1326了。”
就在付晓不依不饶地纠结着“名字”这一点时，洛荷已经分析完程序。
“大体上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她看着测试终端低声说着，语气有些犹豫。
“只不过什么？”韩主管问道。
“嗯，就是这个模块，更新时间比出厂时间晚了半个月。”
洛荷指着测试终端的显示屏说道。
付晓锲而不舍地开口：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喜欢我称呼你什么名字？”
【苏。】
机器人回答。
这次花在计算上的时间比刚才要长数十倍。
“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记忆模块查询到语音记录，不确定是否为本机。】
“是有人曾经这样叫过你？”
【是的。】
付晓从洛荷手中接过测试终端，粗粗看了一眼结果，然后继续问道：
“那么苏，你知道自己出了什么问题吗？”
听到付晓的话，洛荷与韩主管面面相觑。
这是一句明知故问。
大半个月前的亚光速长途通信中，韩主管已经把机器人的故障表现向两人描述过了。
但付晓还是在试探名叫“苏”的机器人对自己行为的认知。
【未经许可的操作。】
这次花在计算上的时间更久，久到洛荷回头确认了一下电源是否正常运转。
名叫“苏”的机器人，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打开水槽的闸门，驱赶着悠闲生活在其中的鱼儿们沿着养殖场的水道回归大海。
养殖场的监控摄像头拍下了整个过程，“苏”的动作十分果决，与她白天的时候清理水槽、投喂食物和检查鱼类健康的操作一样熟练。
“我能看看她的运行日志吗？”
付晓转头对着如同木头一般愣在那里的主管大叔问道。
“哦……运行日志？可以可以，我马上调出来给你。”
韩主管有些手忙脚乱地操纵着放置在水槽边的控制台，没过多久，数据就传到了付晓手中的测试终端上了。
付晓把日志翻到半年前，就是“苏”出现故障之前的记录。
“她原来是负责培育观赏鱼类的？”
“是啊，”韩主管一边紧张而又局促地搓着手，一边有些无奈地回答付晓的提问，“我们tpc养殖场半年前才把业务范围扩展到食用水产品，你也知道，这项产业虽然利润颇丰，但在‘静海’……总之有些敏感。”
付晓与洛荷对视了一眼，明白了韩主管话语背后的意思。
在人造行星“静海”，食用鱼类等水产品是违法的，因此养殖出口食用水产品这项产业虽然合法，却如同灰色产业一般不受人欢迎。
tpc养殖场在“静海”的食用水产品行业算是后来者，从进入起就不得不融入这样的环境之中。
“所以，你们就把这件没人想干的差事推给了苏？”
韩主管似乎是对付晓称呼机器人的方式有些不适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们也没办法，人手不够，上面就让我们把快要报废的机器人弄到新的水槽这边，反正工作内容和操作方式都跟原来一样……”
“工业辅助机器人的使用寿命是五到十年，她还远远没有达到要报废的程度。”
洛荷罕见地插了句嘴，付晓从她脸色读出了与自己同样的不满与愤懑。
“那我们先把这个机器人……呃……‘苏’调回原来的水槽，观察几天，你们看这个方案可行吗？”
付晓点点头，心想，韩主管的头脑也并非一无是处，在还未锁定故障根本原因的时候，恢复原样是最好的方法。
这位技术主管虽然对外唯唯诺诺，但指挥起自己的员工时倒是雷厉风行，没过多久，“苏”就被转移到远处的另一片养殖区域，然后重新启动了电源。
“你好，还记得我吗？”
付晓再次开口询问。
【付晓，付出的付，拂晓的晓。】
“苏”熟练地开始工作，检测水槽中的水质、换水、投食……
韩主管表情复杂地看着投入工作状态的“苏”，低声对付晓与洛荷说道：“大概是我想多了，机器人也会对养殖场的鱼类产生感情吗？”
付晓明白韩主管的意思，“苏”一直负责照顾养殖场的观赏鱼类，而观赏鱼类并不会被送入加工食材的机械，成为人类的盘中餐。
然而她刚走进食用水产品的养殖区域，就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苏”的传感器比人类的嗅觉要灵敏上百倍，而人工智能的敏感性和计算能力让她很容易就能够预测出，自己照顾的这些生命，即将走上怎样的穷途末路。
“不会。”付晓斩钉截铁地回答道。
机器人不会产出情感，即使能够预测出这一切，“苏”也不会做出超越管理权限的事情……
除非有人训练过。
“那我们晚上再监控一下，如果有异常再联系两位，”韩主管看了一眼通信终端上显示的时间，说道，“要不我请两位吃个晚饭当作接风洗尘？”
付晓看了一眼洛荷，干脆地拒绝了提议：
“我们还要去酒店办入住，就不劳烦您了。”
走出tpc养殖场的大门，付晓唤醒了休眠状态的爱丽丝。
“爱丽丝，问你个问题。”
她一边跟在洛荷身后缓步走着，一边问道。
【请说。】
“如果洛荷忽然拿刀子捅我，而你只有击毙她才能救我一命，你会怎么做？”
身前的洛荷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付晓，好像对她举的这个例子有所不满。
爱丽丝当然不会管这些，迅速地给出了回答：
【如果主人受到生命威胁，可以无视任何规则。】
“你认为就是这个更新时间比出厂时间晚了半个月的模块出了问题？”
酒店里，刚洗完澡的付晓，一边用浴巾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询问着仍旧在与程序搏斗的洛荷。
“嗯。”
洛荷应了一声，并没有停下在虚拟键盘上舞动的手指。
“这个模块有什么功能？”
“主要是辅助功能，调节时间感、平衡性，还有语言功能……”
洛荷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怎么了？”
“这里，”她指着全息投影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程序运行记录中的一行，说道，“认知训练，工业辅助机器人完全没有做认知训练的必要。”
“训练的目标对象是什么？”
付晓扔下手中浴巾，急匆匆地问道。
“鱼类。”
付晓对于程序分析结果天生有一种不信任感，与洛荷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明天再去tpc养殖场上门拜访，直接跟“苏”交谈以验证两人的猜测。
半夜里，付晓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弄醒了。
她打开床头灯，发现洛荷面色苍白，呼吸急促，额头上豆大的冷汗止不住地冒出来。
“洛荷，你怎么样了？”
“我……有点难受……喘不上气……”
躺在床上的人无力地回应着她的呼唤。
付晓请爱丽丝联系酒店的值班经理，请来了医生。
“她是地球人吗？”医生看了一眼手持终端上的检查结果，抬头询问道。
“啊？”付晓有些惊讶，难道“静海”的医学技术已经先进到通过测量体温和血压就能辨别一个人的出生地了吗？
医生见付晓呆愣的样子，苦笑着下了诊断：
“她患有很严重的人造重力不适应症，先吃点药缓解一下症状。”
“人造重力不适应症？”
这八个字付晓都认识，连在一起却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
【就是字面意思，无法适应人造重力引起的并发症。】
爱丽丝解释道。
人造行星的依靠自身旋转和质量调节装置模拟地球重力，从小生活在人造行星上面的付晓自然已经习惯，但第一次离开地球，身体又格外敏感的洛荷却无法适应人造重力与地球重力之间细微的差别。
付晓这才回想起来，其实刚下穿梭机时洛荷就已经出现了一些症状，只是依靠她自己的努力控制住了。
“这是一种遗传体质，你的父母是不是也有同样的问题？”医生转而问洛荷。
“没有。”
吃过药之后，症状略有缓解的洛荷用细若游丝的声音回答。她的头脑运转速度大不如前，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不过，我从小就容易晕车，大概就是因为是这样的体质吧。”
付晓一边替她擦着额头的汗水，一边询问医生：
“反过来说，究竟有没有地球重力不适应症？我觉得自己去地球倒是挺适应的。”
“目前临床上还未发现这样的病例。”医生回答道。
【因为人类从来不会抗拒故乡。】
爱丽丝插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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