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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莫姨娘探监知真相 马子服误食莲子羹2


  泪悄悄的在她的眼中聚集,带着小小的金光,在她的脸上闪烁。与我昨夜梦中的一模一样,我对着她朦胧的笑了。

  “小姐,我们回家!”

  我傻傻的点头,傻傻的跟着她,这个梦真好,但愿我永远都不要醒来。莫言拉着我的手,走出了牢房,她不时的回头看看我,仿佛一不小心,我就会凭空失踪似的。

  李淑媛随着我和莫言的走向,在她的牢房里移动,却最终被铁门挡住去处。她用力的拍打着铁门,焦躁得如同被困在笼子里,找不到出路的野兽一般,呲牙咧嘴,青面獠牙。

  “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凭什么放她不放我!”

  “放我出去!”

  一声比一声更加急促,一声比一声更加声嘶力竭,一声比一声更加绝望。我停住脚步,无意识的望着她,如同望着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怜悯而轻蔑。

  或许是我不屑神情激怒了她,或许是无人应答的尴尬触怒了她,更或许是失去了一个相同处境的人,使她感到了绝望。李淑媛望着渐渐消失在目光中的我,突然,放肆而挑衅的叫喊着,

  “莫姨娘,我知道你的孩子是怎么死的。”

  李淑媛的声音凄厉而疯狂,带着刺耳的“呲呲”声,震动着我的耳膜。莫言呆呆的站着,没有回头,没有表情,没有说话。只是她握着我的手瞬间变得冰冷而僵硬,她的脸霎时失去了全部的颜色,苍白如死。

  时间艰难的前行,犹如一个困在沙漠中,濒临死亡的人,向着前方可能的水源地,用尽全力的爬行,却发现根本无法移动半分。一分钟长如一百年。

  莫言猛的拉起我的手,大步向门口冲去。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我的掌心,很疼。我任由她拽着,跟着她急促而杂乱的步伐,经过一个个牢房,一排排铁窗,一个个狱警,一双双眼睛。

  灿烂的阳光下,一切都安详如昨,静悄悄的盯着我,仿佛要开始一场预谋中的审判。

  望着玉府那两扇朱红色的大门,我的心稳稳的落回原处。不仅是我摆脱了牢狱之苦,玉家人也重新的拥有了全部的玉府主宅,玉家玉器行再一次重新开张。虽然,有些理不清头绪,也有些惶恐不安,但,玉家的确又度过了一场劫难。

  我不吃不喝,也没有梳洗沐浴,倒在我久违而亲切的床上,睡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迎接我的是一屋子亮丽的阳光,我的感觉似乎再世为人一般。

  呆坐了许久,不见有人进来,我轻轻的唤了两声“莫言”,进来的却是玉荷。

  “姑奶奶,您醒了。莫姨娘有事出去了,不在府中。”

  我茫然的点了点头,心里却非常明白莫言的去处。空白一片的脑海中,唯一存留了一句话,“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我的沉默并没有影响到玉荷,她前前后后,进进出出的忙碌着。待我回过神儿来的时候,我已经梳洗打扮完毕,早膳也已经丰富整齐的摆放在我面前,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哦,我饿了!

  当我将早膳一点不剩的吃到肚子里之后,抬头看见玉荷干净而美丽的脸,感觉鲜血和生命又重新流淌在身体里,活着真好!

  “三婶母好吗?最近家里多事,她怎样?”

  “您放心,婆母挺好的,想吃的时候吃,想睡的时候睡,不哭不闹,像个孩子。”

  “但愿她能永远如此,没有烦恼没有悲哀。”

  “她已经躲进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里,她不会离开那儿的。”

  玉荷的话触动了我内心深处的一根神经,我千方百计在寻找的,一直想要拥有的,也是一个安全无忧的世界。也许清醒理智的时候,我是无法得到的,但是,我也不愿意只在疯癫的时候,才能拥有它。

  “姑奶奶,莫姨娘今天有些奇怪。”

  “哦,如何奇怪?”

  我费力的将自己从纷乱的思绪中拔出来,望着一边说话,一边把窗子打开一条缝隙透气的玉荷。玉荷的观察力是值得信任的,因为,她自小便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成长,观察力是她生存的必需条件。

  “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烦躁而又期待,悲伤而又兴奋。神情当中仿佛藏着壮士断腕的悲壮。与平时的莫姨娘一点都不一样,我的心里总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我想,你的预感是有道理的。”

  玉荷干脆麻利的收拾好桌子,没有赘言,端着餐盘退出了房间。我在房间里无意识的来回走着,摸一摸窗幔,摸一摸妆台,摸一摸桌子、柜子、椅子,原来熟悉如手指一般的东西,也会让人倏然感到陌生。

  最后,我停在了镜子前,记不清我有多久没仔细的看过自己了,三十六岁的容颜已经有了岁月的痕迹,鱼尾纹爬上了眼角,皮肤失去了光泽,只有眼睛还闪烁着光芒,证明我曾经的年轻。

  李淑媛的话闪进我的脑海,她说,我的眼睛里满是梦和欲望。我贴近镜子,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没看见梦和欲望,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新归还的玉家主宅,需要重新装修和整理。新开张的玉家玉器行,需要重新整顿和打理。这两件事情着实让我忙碌了一阵子。

  第一场冬雪飘然而至的时候,我才猛然发现,冬天来了。口中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凝结成霜,我伸出手,却无法接住那瞬间消失的白色。我再呼出一口哈气,再伸手去接,依然没有接到。

  我如同孩子发现了一个好玩而单调的游戏一般,不断的重复着。我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傻乎乎毫无心机的笑了,笑出一弯好看的新月。

  匆匆而来的关起远,呆呆的停下脚步,痴痴的望着玉玲珑的笑颜。他喜欢见到她的笑容,每一次看到她发自心底的笑,他的心总是能泛起无数涟漪,(盈)满亲切的温柔,她的笑就是他永远的精神家园。他愿意看着她的笑颜,直到天荒地老,沧海桑田。

  “起远,找我有事儿吗?”

  玉玲珑的轻声问询,将关起远拉回到现实世界。他立刻把她的笑颜收藏进心底,恢复常态,走到她的身边,

  “姑奶奶,有客人求见。”

  “哪一位?”

  “一位女客,看着面善,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了。”

  “拜帖上怎么写的?”

  “只写‘北平市政府,魏拜’。”

  我点了点头,向议事厅走去,心里起了一丝戒备,但愿来者是善的。

  议事厅内,背对着门站着一位女客,乌黑的头发梳成整齐光滑的圆发髻,身穿一件米黄色毛呢长款收腰大衣。听见我的脚步声,她优雅的转过身子,她看上去四十岁上下,齐平的刘海垂在眉上,小巧的悬胆鼻,艳艳的红嘴唇,圆圆的下巴,一双长眼中,是阅尽沧桑后的平淡从容。米黄色的大衣没有系扣,里面着一件墨绿色高领长款棉旗袍,脚下穿一双墨绿色牡丹绣花鞋。

  关起远说的对,这位女客看起来是很面善,但,我也没有想起在哪里见过。她对着迈过议事厅门槛的我,温和的笑了,身子微微一福,

  “少奶奶一向可好?”

  她口中对我的称呼让我愣在原地,我仔细的打量她,努力在脑海中寻找着蛛丝马迹。她静静的站着,笑而不语。电光火石之间,我认出了这个笑容,

  “半夏,您是半夏。”

  “少奶奶,好记性好眼力。我是半夏。”

  半夏快步走到我的面前,紧紧的握住我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我和她面对面的看着,一点一点在对方的脸上找寻着当年的影子。越看越像,越看又越不像。

  “姑奶奶,您二位还是坐下说话吧!”

  半夏松开我的手,走到关起远的面前,微微一鞠躬。关起远身子微侧,抬手一扶,

  “您这是……”

  “谢谢关总管当年的相送之恩。”

  关起远礼貌微笑,客气的请半夏入座。然后,退了出去,掩上议事厅的大门。

  议事厅内,我和半夏对面而坐。我心中的戒备并没有完全放下,虽然,半夏是故人,又曾经帮助过我。但是,她出现的太突然,况且,拜帖上“北平市政府”的字样,让我无法松懈。

  “少奶奶,您对于我的忽然出现,很戒备,是吗?人之常情,我理解。乱世之中,防人之心是不能没有的。”

  “实在是因为最近玉家发生的事情太多,您又以如此面貌出现,我不能不好奇啊!”

  “其实很简单,少奶奶一定还记得我有一个弟弟吧?”

  “记得。”

  “离开于家之后,我们全家在一位英国牧师的帮助下,去了英国。弟弟在英国学有所成之后,因为父母思乡心切,所以举家回到国内,弟弟在南京政府供职,近日才被调职北平。父母在两年前,相继离世,如今,我与弟弟弟媳相依为命。”

  半夏的语气轻柔平和,目光真诚温暖,谈吐文雅从容。我看不出来有任何值得怀疑的地方,同时,我对她刮目相看,她与当年的丫鬟半夏,已经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了。就算李淑媛也无法从她的身上寻到丝毫当年的样子。

  “您这次来,不是只为叙旧吧?”

  “我想请玉府出面,帮助政府稳定北平的工商界。”

  “玉家怕是没有那么大的能力。”

  “您别急着拒绝,请您再考虑一下,好吗?”

  我静静的望着她,脑子里迅速将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显得有些突兀的虎口脱险慢慢的联系到一起。我似有所悟,

  “如果您方便,可不可以告诉我,您的弟弟在政府中所居何职?”

  “南京政府特派专员,魏耀祖,主要工作是尽快恢复北平的经济秩序。”

  “玉家和我能够度过危机,是您和您弟弟的帮助吧?”

  “少奶奶,您对我对我们全家有恩,帮您是应该的。”

  我缓缓站起身子,对她深深鞠躬。半夏急忙起身阻止我,将我扶到椅子前,坐下。她慢慢的蹲在我的身边,双手搭在我的大腿上。半夏抬起头,眼中泪光闪动,

  “少奶奶,您是好人,我也知道您的难处。我只希望您能考虑一下我的建议。”

  “半夏,您真是个好姐姐。”

  半夏微低着头,我看见她的头顶已经有了白头发,我轻轻的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掌上指间有粗糙的老茧。我的心渐渐的平静柔软,对她的戒备也放下了许多,

  “我会考虑的。半夏,苦难总是会过去的。”

  半夏停顿了一会儿,忽然站起扭转身子,向前急走了两步,停下。她的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双手互相交织在一起,情绪激动,声音颤抖,

  “但是,制造苦难的人必须受到惩罚!”

  “您在说李淑媛,是吗?”

  半夏猛然转过来,直视着我的脸。她的眼中蓄满了泪水,却始终倔强的不肯落下,神情庄严犹如审判庭的法官。我慢慢的站起来,将手帕递给她,

  “您……打算如何?”

  “让她得到应有的惩罚,让她知道恶有恶报。”

  “半夏,放过她,忘记仇恨。”

  “您为什么替她说话?是她害死了二少爷!少奶奶,我对您真失望。”

  半夏对我慢慢的摇头、再摇头,眼中的泪水终于宣泄而下,肆虐在脸上,点点滴滴都是苦难的记忆。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却一时无法调整,只好转身匆匆离开。

  望着半夏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陡然(盈)满了酸苦,我明白,善良如她,即便看到李淑媛受到了惩罚,半夏也是不会快乐的。这件事情,我不该管,可我又必须管。不为半夏不为李淑媛,只为于逢春。

  还没有等我去找半夏,于逢春已经登门拜访了。

  岁月很奇怪,不知道是有情还是无情,它在剥夺了你身上的某一件东西的时候,总会顺手抛下另一件东西给你。

  眼前的于逢春,被岁月剥夺了年轻挺拔的身躯,和烁烁闪动的目光。却多出了一份沧桑的稳重,和度尽劫波后的平静。

  “姑奶奶,我是来求您的。”

  他的态度从容不迫,神情淡然平和,语气不急不缓。不似求人,倒像是被求者。于逢春的一声“姑奶奶”,叫得我好不尴尬。我压抑住内心的情绪,迅速武装起强大平静的外表,

  “于大夫,我已经知道您的来意,我会尽力而为的。”

  “谢谢!”

  “慢走,不送。”

  于逢春在门口缓缓的站住,回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仿佛在说“玲珑,保重!”我欣喜的迎着他的目光,心里对他说“逢春大哥,对不起!”

  一瞬间的目光交错之后,于逢春消失在我的视线中。能够再次拥有他如此真诚的目光,我已经心满意足。很多时候,瞬间的温暖足以让人铭记一生。

  半夏的拜帖上有详细的地址,所以,找到她并不困难。我站在两扇宽大高耸的镂空铁门前,铁门上的图案精致唯美,但是,有些抽象,我看不出来它们是什么,仿佛一只只展开等待飞翔的翅膀。

  阳光,透过镂空铁门照射过来,我的视线穿过金黄色和亮紫色混合成的光线,看到院子里占地广阔的花圃和大片的绿色之后,是一栋红顶白墙的三层尖顶洋房,清水砖砌出的线脚和壁柱,砖拱券加外廊,木结构的角檩架。每一个窗子上都飘动着白色的窗纱,每一个窗台上都盛开着娇艳的花朵,每一扇玻璃都接受着阳光热烈的拥抱,星星点点如遥远的银河一般。

  这里,让我想起了欧阳修的“庭院深深深几许”,或许在如此雅致的花木扶疏中,也会有一个“无计留春住”的伤心人吧!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按下了门口的电铃。不一会儿,一个十七八岁、衣着干净、眉清目秀的小女佣跑了出来,隔着镂空铁门客气的问我,

  “太太,您找谁?”

  真有意思,她叫我“太太”,这个称呼对于我,过于西式过于新鲜,我有些不太适应。她稚嫩的声音中挂着的一丝童音,让我放松下来,我对她微笑,

  “我找魏半夏。”

  “哦,您找我们家大小姐啊!您请进!”

  她打开铁门一侧的小门,请我进来,并在前面替我引路。我走在她的后面,用眼角的余光匆匆的打量着里面的光景。里面,比我刚才在镂空铁门外看到的更大更宽敞,最让我好奇和印象深刻的,是那些冬季里开得依然绚烂的夏花。

  “太太,您请坐,我去通报。”

  “好的,谢谢你。”

  我慢慢的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环顾四周,高大而上下通透的房顶,好像通向天堂,静静的撒了一屋子的阳光,白色木质的旋转楼梯,从天而降,仿佛那晚月亮上抛下来的云梯;屋子里的家具都是西式的,看起来舒适而精致,还有许多新鲜的东西,钢琴、留声机、还有电话,我独自猜测着,如此雅致的屋子里会住着怎样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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