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除夕
转眼，到了大年三十，
除夕这天姜黎起了个大早和外婆一起贴了门联，开始准备着属于婆孙两个的年夜饭。
往年过节的时候偶尔也会和白卉一家一起过，但是大部分时间她们一家会回老家过完除夕和春节然后才会回蓉城。所以对姜黎她们来说今年过年也就是从蓉城到了B市而已，倒也没什么不习惯的。
刚刚贴完对联夏忱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姜黎接听电话，一边拿着电话，一边手忙脚乱的把炒货堆在桌上，“喂，夏忱。”
“今天年三十，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啊，我妈她们一大早就在准备年夜饭了。”夏忱也才刚醒，说话还带着刚睡醒的鼻音。
姜黎：“我买了猪肉脯，瓜子，花生还有巧克力，正在摆呢！”
夏忱：“买了这么多啊，那我过完初二回来，你给我留着，我来拜年。”
姜黎在电话这头笑了笑，她说：“好。”
“那说好了，过完初一我就回来了。”夏忱有些高兴的说着，然后姜黎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喊他，“夏忱，起床了，你甜甜妹妹都起了。”
“这就起了。”夏忱朝喊她的人回了一句，又对着手机说道：“那个我先起床洗漱了啊，晚点给你发消息，记得看手机哦。”
“嗯嗯”姜黎回道，接着挂了电话。
晚上外婆做了一桌子菜，把前一天买的菜翻着花样的都做了一遍。
“又没客人做这么多干什么，吃不完该浪费了。”姜黎看着一桌子的菜，有些可惜的说道。
“年夜饭蛮，得吃的丰盛点，今天剩饭剩菜了才叫年年有余啊。”外婆眯着眼睛一脸笑容的说着，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姜黎还想说些什么，手机响了，夏忱给他发了微信：【今天晚上吃了什么好吃的啊，给你看看我们家的年夜饭。】
这条消息后面跟了一张夏忱拍的年夜饭的照片，最后还有一张他的自拍。
照片上的男孩，穿着红色的套头卫衣，因为刚刚剪过头发之前一直耷拉在眼前的流海已经剪短了，整个人看起来精神阳光还很喜庆。
姜黎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拍了外婆做的这一桌子菜发给了夏忱。
夏忱：【年夜饭不错哦，我也想吃。】
“看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外婆看她盯着手机直笑问她。
“没什么，夏忱说他也想吃你做的年夜饭。”姜黎笑着回道。
“他喜欢吃啊，让他有空了过来，我给他做。”外婆一脸好脾气的说道。
“行，我跟他说。”姜黎说着点开聊天框，【外婆说你来了，也给你做。】
夏忱很快发来了一个感动的痛哭流涕的表情包过来。
【那你先替我谢谢外婆了。】
姜黎：【好。】
8点准时要看春节联欢晚会，这是姜黎和外婆一直的习惯。
姜黎把电视台调到中央一套，陪着外婆专心致志的看电视。
“对了。”老太太突然拍了下手，她从口袋里掏了半天，拿出一个红包：“呐，压岁钱。”外婆笑着道：“收了压岁钱我们阿黎一定会岁岁平安。”
“岁岁平安。”姜黎接过红包，笑着说道。
两人看了会儿电视，外面传来了烟花燃放的声音。
姜黎下意识的向窗外望去，远远的看见一簇簇烟花在天空绽开。
“想出去看烟花吗？”外婆问她。
“想”姜黎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那外婆陪你去看烟花。”
外婆拿了两条大围巾，先给姜黎围了一条，“阿黎今年长高了好多啊，都比外婆还高了。”
“我初三就差不多这么高了。”姜黎笑了笑提醒外婆。
“害，我就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啊，我们阿黎都长这么大了。”外婆说着给自己围上了另一条围巾。
两人走在路上，雪还没化干净，踩在脚底下可以听到悉悉索索的声响。
大年夜晚上的B市虽然灯火通明，但是街上还是冷冷清清的，除了几个出来放烟花爆竹的小孩儿以外几乎看不到别人。
街上到处挂满了红色的灯笼，外婆和姜黎走到公园坐下，看着小孩儿们放烟花。
“你要不要玩一个？”外婆笑着问。
说着不知从哪拿出几根仙女棒来：“就玩这个吧。”
姜黎问附近的小孩儿借了火，蹲着凑在一起点燃，仙女棒的火花温度并不高，姜黎拢着手，像是把烟花捧在手心里一样。
火光映衬着姜黎精致的五官，她低着头，挥舞着手中的仙女棒。
“最后一支了。”姜黎抬起脸，她看向外婆：“外婆也来放一只吧。”
外婆笑了笑：“我看你放就行了。”
姜黎也笑了，她点燃最后一根仙女棒，然后看着火花燃尽熄灭。
“外婆，我们回家吧。”姜黎站起来抖了抖围巾。
“嗯，我们回家。”外婆应了一声。
姜黎挽着外婆，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慢慢的往回走着。
那天的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温馨，那么的美好，姜黎后来无数次的期望，外婆能一直陪她走下去，能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可是一切又都那么的突如其来，回到家，姜黎隐隐的觉得外婆脸色不太好，但外婆丝毫没有表现出一丝的不适，还嚷着要给姜黎煮汤圆当夜宵吃。
姜黎也没有多想，开了电视，打算陪着外婆把春晚看完。
电视打开的一瞬间，姜黎听见了重物落地的声音，她一转头，外婆倒在了厨房门口，并且还在呕血。
她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了反应，冲到了外婆身边。
“外婆，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姜黎跪在外婆身边，趴在她耳朵旁边，“外婆，外婆，你听得见吗？”
外婆没有回应，姜黎很快让自己冷静一点，记起了医生跟她说过的一点急救知识，将外婆的头偏向一侧，防止因为呕血而造成窒息。
然后她慌乱的拨打120，简单说了一下外婆的情况，随意的将手机扔进了衣服口袋，与此同时，夏忱的微信发了过来：【姜黎，新年快乐，希望以后的新年我可以陪你一起过。】
姜黎没有看到这条微信，夏忱也没能陪她度过以后的每个新年。
看着外婆虚弱又痛苦的模样，姜黎觉得自己无力极了，她没什么急救知识，也不敢轻易动手，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因为小区离医院很近，其实救护车过来只花了几分钟而已，但是对姜黎来说这几分钟，仿佛漫长的没有尽头。
医护人员匆匆赶来的时候，就看见姜黎跪在外婆身边一动不动的脸色很不好看，直到他们将外婆抬上担架时，姜黎才像有了一点反应。
她着急的去房间拿上了银行卡，和外婆的身份证，医保卡，跟在医护人员身后出了门。
一路推着外婆进了抢救室，姜黎只觉双腿发软。
她看着亮起红灯的抢救室，感觉阵阵晕眩，医院的走廊此时空旷的没有一个人，腊月的风毫不留情地穿过走廊透过衣领灌进了她的脖子，她感觉浑身皮肤都战栗了起来，她的内脏好像正在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着，不知道何时会给予她致命的一击。
整整一个晚上姜黎都守在抢救室的门口，病危通知书下了两次，姜黎颤抖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其实本来姜黎还是未成年是不可以签字的，但是今天是除夕情况特殊，姜黎又一直跟她们强调，“外婆只有我一个亲人了，只有我能签，只有我能签，我也只有外婆一个亲人了。”
姜黎一遍遍的跟医护人员重复着这句话，还拿出了两人的户口本证明，也实在找不到别人了，医生同意了让姜黎签字。
凌晨的时候，抢救成功，外婆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
姜黎在走廊上坐了一夜，等护士出来通知她的时候，她一下站了起来，头晕晕的，扶着墙不让自己倒下，跟护士道了谢，在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去给外婆办了住院手续。
从抢救室出来，外婆被转进了ICU,办完手续，得到了主治医生的同意，姜黎穿了隔离衣，隔了一个晚上又再次见了外婆一面。
外婆身上贴着电极片，床旁边也摆满了各种仪器不时发出声音。
姜黎看着她，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着。
她好像又回到了母亲自杀的那个早上，也是在医院，母亲站在天台上背对着她，纵身一跃，在她的面前离开了。
现在外婆也要离开了吗？
姜黎的心好像跌到了谷底，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
她慢慢走到了外婆的床边，伸手捏了捏外婆的掌心，然后她带着哭腔，满脸委屈的哀求道：“外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外婆不要，不要也丢下阿黎好不好。”
外婆还是昏迷着，嘴上还戴着氧气面罩，自然是不可能回答她的，可是她还是倔强的一遍一遍的说着。
探视病人的时间不能太久，姜黎很快被医生叫了出去。
下午的时候，医生对外婆的病进行了会诊，又做了几项检查，结果显示，外婆的肿瘤扩散了，并且以外婆现在的状况已经不适合再次手术了。
姜黎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面对医生，她强忍住泪水，没说什么。
昨天走得匆忙，她只带了之前自己存钱的那张银行卡，交了各种费用，卡里的钱已经不够了。
听医生说完病情之后，姜黎打算回家一趟。
正月初一的B市，萧瑟而阴冷，街上空无一人，往来车辆稀疏，灰蒙蒙的天空像是随时会从头顶落下来，给人以窒息般地压抑，让姜黎产生了一种世界末日的错觉。
可是除夕夜这一晚发生的事，对她来说确实就像一场末日。
电话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接了电话，贴着耳朵，没有说话。
“新年快乐啊，昨天晚上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夏忱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是很阳光悦耳的少年音。
可姜黎现在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好累，有些苦涩的回了一句：“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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