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09
九、听，是海在哭
她如约走进空置的房间。
她身上的黑色及踝长裙，黑底之中掩藏着精巧的绣花印和镂空蕾丝，在六月的天气里显得单调而压抑。
她的头发没有绾起，而是优雅地散落在肩膀上，直撒过腰际，头顶一个黑色发卡别住向右偏分的刘海。
她的眉型很平整，几乎看不出幅度，浓密得如同埃及公主，那种神秘感就拜这对眉毛所赐；
一双轮廓优美的杏核眼，虽然并不算大，却很有灵性；
小巧的鼻子，与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相映成趣；
嘴唇的立体感很丰富，只要稍做些起伏，就能勾起男人的幻想和欲望。
耳畔隐约响起海浪的声音，她早就听说过鬼兆的传闻。她并不害怕，甚至祈祷传闻就是事实。
她循声走到主卧室的门口，推开门，声音瞬间增大了些。
卧室的北面是占据了整面墙的落地窗，没有拉窗帘，只覆着一层虫翼一样的窗纱，随着夜风阴柔地飘动。
满月就停在窗外，月光像流水一样倾泻进来，使空间像融化在蓝色的宝石里。
一张宽大的双人床，覆盖着雪白的床单，自东向西横躺在月色之中。卧室西墙放着一套音响，海浪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她的神志又逃离了现实，时远时近、间歇有律的浪花声响彻耳际，就像一组魔咒，把尘封的记忆带到眼前。
她吃力地喘息着，本能地向着声音的方向靠近。卧室的地面突然变得柔软，她的双脚踏上了细腻的沙滩；
月光化作一片海水，海浪不安地翻滚着，一个巨浪倏地打过来，消失在岸上的瞬间，她的眼前出现一个少年的背影。
他穿着白衬衫和黑色短裤，瘦削的肩膀在颤抖，她听到他在哭：
“姐姐，救我！”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后悔那时为什么没有把他带出灯塔。
她无意识地向着少年的背影靠近，是梦吧，那就不要醒，她想拥抱他，不再让他一个人面对黑暗。
这时海浪的声音戛然而止，少年从她眼前消失了。背后传来令她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切都按您的意思办妥，我的主人。”
伯爵在她身后单膝跪地，殷勤的口气就像欧洲中世纪贵族的管家。
她擦干眼泪，愤恨地咬着牙，却以冷漠的声音回答：
“很好，你做得很好。”
伯爵满意地笑了，站起身，绕到她的面前，她勇敢地看着他的眼睛，两道寒光直刺入她的灵魂。
“现在，是付酬金的时候了。”伯爵露出挑逗的眼神。
她一时怔住，然后难以自控地颤抖。她极力忍住眼泪，她的灵魂不能屈服。
“……好。”她用坚定的声音掩藏了一声哽咽。
伯爵满意地挑起嘴角，然后从黑衣口袋里拿出她的墨镜。
“不许偷看哦。”说话的同时，伯爵给她戴上了墨镜。
墨镜把月光隔断了，视野里是纯粹的黑暗。
她感到伯爵在她的背上施加了一个推力，她顺从这个推力朝前方的床走去，她知道那里趴伏着男人的罪恶。
经历了教堂的厄运，她不再行男女之事。
她恨男人，恨每个对她垂涎的恶狼。
他们那种群族性的犯罪潜意识，只要确定事后不会受责难，就对女人为所欲为，男人就是混蛋！
可是她这次逃不掉，就像十年前一样，没人会来帮她。
这个男人会怎样对她？她又要堕入炼狱了吗？最可怕的记忆冲进眼前无尽的黑暗，她看到年少时的自己因痛苦而扭曲的脸，她突然一个踉跄。
就在她将要跪倒在地上的时候，伯爵及时抓住了她的手，可是这只手变得很柔软也很温暖，她甚至不急着挣脱了。
接着，她感到同样温暖的鼻息喷在脸上，还带着一股清新的香气。伯爵的一只胳膊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胳膊架起她的膝弯，她被他抱了起来。
她顿时升腾的恐惧很快消失了，因为她感觉到了男人紧张而有力的心跳。
她被放到床上，很轻柔的动作，她始料未及。一双颤抖的手在解她的裙襟，她感到对方好像很紧张，战战兢兢。
男人也会脸红吗？她真想摘下墨镜看看他。
她是遇到了一个好男人吧。他的亲吻是诉说而不是发泄，他的抚摸给她的是抚慰而不是战栗。
她哭了，难以置信，她这次不是被玩弄，而是——好像是——在被深深地爱着。
海浪声再次响起，如泣如诉。
他站在床边，盯着随意堆叠的床被，茫然的表情，心里却涌起一股莫名的悲伤。
伯爵突然从背后抱住他，把头偎依在他的脖弯不停地摩挲，密硬的头发像砂纸一样打磨着他的皮肉。
“知道她为什么不摘墨镜吗？”伯爵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阴冷，他知道马上就要受到伤害。
“因为她……”伯爵刻意地停顿，把嘴唇移到他的耳边，“人尽可夫。”
他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应该和他的猜测差不多吧。
他感到心被扔进了一个冰洞，万剑穿心。
他彻底绝望了，一直以来作为活着的向往，原来这样轻易就能得到，轻易到了撑不起向往的地步。
他再也不知道活着的意义了。他在做什么？活着？可是没有活着的感觉，心跳已经消失了。
他是死了吗？可是他不想死，他突然很害怕，他不想连灵魂也陷入黑暗！谁能拉住他？身后的男人！只有他！
他大声喘息着，回过身把伯爵紧紧抱住。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拥抱伯爵。
伯爵露出欣慰的笑容。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伯爵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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