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天命
昏暗的石屋里，明玉跪坐在地，面前是一尊巨大的山河浮雕，两边各摆一盏清冷的烛火。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何为天命？”
“天命，四时之规，万物之律，众生之道。”
“若天命欲杀人，该如何？”
“不可违，不可逆，不可匹敌。”
“可众生有向生之心也为平常规律道理，如何算作违逆？”
“非不让向生，而是万般挣扎皆无用，不若顺其自然。”
“……但自然夺我爱之命，如何放下。”
“兰因絮果，早些堪破。”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我不信车前无路。”
“信不信皆不改变结果。”
“你说天行有常。”
“是。”
“可，我如今想说，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
“无用功。”
“也比……好。”
“不敬天命，大胆！”
“在此杀我，便有违天命。”
“……”
-
“吱呀——”
明玉推开门。
“如何？”孤水道君闭目坐在房檐之下，面前大雨不断，但溅落的水花却半点没沾到他的道袍。
明玉伸手接了点雨水，碾碎在手心，“……大开眼界。”
“这就是天。”
孤水道君睁开眼，起身。
这边是天净山最高的地方，遥遥望去，可以看见一大片偏灰的云海，山峦半隐半现于其中，再往远些就看不见什么了。
“……天么。”明玉喃喃道。
雨水从他的指缝中渗下，滴到了脚下铺着的青石板上。
孤水道君却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他偏头看向明玉，“你倒是厉害，能把他气坏了。”
“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罢了。”明玉摇摇头。
“难怪他要选你，你确实不一般。”孤水道君轻轻挥动了一下拂尘。
“道君，天下有恙，天净山亦不能保全自身。”明玉侧身看他。
“天下如何，天净山如何，都与我无关，”孤水道君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你可知天命让我如何？”
明玉看着他。
孤水道君抬头望向云海，“天命让我不死不伤，无悲无喜，这才是与我有关的事情，明道君，你们的天下，你们的仙道，你们修士与魔族的战争，在我眼里，和一场简陋的过家家没什么两样。”
“……”明玉点点头，“我懂了。”
“懂了便好。”孤水道君似有疲惫之意，他挥了挥拂尘，推开那扇不久前刚被明玉关上的门，临进门前他偏头看了一眼明玉，轻微地点了一下头，“慢走，不送。”
-
“萧师兄你看，雨里那是个什么？”
“雨里？”
萧南寻见擦的差不多了，于是放下了归远，走到关简旁边看了一眼，“什么？”
“在天上，那里，你看！”
关简朝着天上一指，“它飞上去了！”
萧南寻只见一团青色的不明物体在空中盘旋。
那东西注意到了他们，一个拐弯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它要进来了！萧师兄你让开！”关简惊道。
萧南寻下意识退后几步，关简正要把窗户关上，那东西却先人一步飞了进来，一下子糊在了他的脸上。
关简大惊失色，一把把那东西揪了下来，“什么东西？！”
一阵欢快的叽叽喳喳声传入耳内，关简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睁开眼时，青鸟正歪着两只豆子眼看着他。
青鸟从他的手中挣脱开来，一把跳到窗沿上，抖了抖身上的水，雨水溅在二人身上。
青鸟欢快地鸣叫着，又跳到了地板上，长长的尾羽在地上拖出一条湿漉漉的水痕。
青鸟走到了门口，抬起鸟头看向二人，又开始叫了起来。
“关师弟，你没事罢！”
“没事没事。”
关简嘟囔道，“哪里来的鸟，好大一只。下雨天也不知道关起来，还放出去。”
青鸟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是不停叽叽喳喳。
“不如我们抓起来送到巡山童子那里去，若是有人丢了鸟也可以找回。”萧南寻建议道。
“也只能这样了。”关简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事啊。”
“抓鸟罢。”萧南寻拍拍他。
谁知他们一靠近鸟，鸟便跳到了门外，它看上去格外兴奋，见他们追了上来，又往外跳了几步。
关简与萧南寻追它一下它便飞一下，鸟看起来笨重，但却出奇的灵活，两个少年竟抓了半天没抓到。
”呀：
正到拐弯处走出来一个洒扫童子，关简立马道，“道友！劳烦帮忙拦住那只鸟！”
那童子愣了一下，看见了那只鸟，“青鸟阁下？”
“你认识这只鸟？”萧南寻问。
“这是道君的青鸟。”
“你家道君？孤水道君的鸟？”关简道，“那你来的正好，赶快给你家道君带回去罢。”
那童子微微低头，“抱歉，未得令，我等不得触碰青鸟阁下。”
“可是它到处乱飞啊！你们不带回去都不怕被人抓了么？”关简道。
“道君有令。”那童子好不退让道。
关简噎住。
就在这时，那鸟啄住萧南寻的衣袍，拉着他往前走。
“这是做什么，还想来赖着我们陪它玩？”关简纳闷，谁有空陪它玩啊。
洒扫童子无可奈何地道，“非我不愿，只是青鸟阁下向来潇洒，若无孤水道君的命令，它是会啄人的。”
“这鸟倒是有些意思，还会拽人。”萧南寻好笑地看着那只鸟，趁机一把把它抱起，那青鸟被不是孤水道君的人抓住颇为不适应，却没有啄他，只是挣扎两下又飞到了高处的房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知怎么的，关简感觉觉得似乎有一瞬间青鸟的目光变得有些冰冷，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变回原来呆呆的对什么东西都好奇的模样。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于是道，“既然孤水道君都对青鸟那么放心，我们也别管了罢。”
青鸟却突然飞下来站在他的肩膀上，冲着前面叽叽喳喳叫。
洒扫童子见状，微微躬身道，“既然青鸟阁下如此喜爱二位，倒不如劳烦二位道友陪它一会儿。”
语罢，他便带着扫帚走了，留下二人一鸟面面相觑。
“哎，那便先跟着它罢，待会儿我们去找孤水道君，把鸟送回去。”关简道。
萧南寻点点头。
这时，青鸟却再次起飞。
“又跑了？”关简道。
二人追着青鸟过去，却在拐过两个弯后的小亭子里，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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