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碧瑶
“白玉？”女子轻叹声，虽是抑郁之音，却犹如出口黄莺，委婉动听，一听此等天籁之音，便让人想去寻伊人何在。
楼阁上方有一佳人眺望着此处，眉目如画，绫罗鲛衫，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樱桃小唇朱砂淡淡，眉心点缀的一抹碧莲又显得清新脱俗。
这便是，京城第一名妓——碧瑶姑娘。
碧瑶脉脉含情的望着少年，道：“污泥之物怎么配公子称白玉，当真笑话奴们”
这话说得严重，慕云离可不想因这姑娘一句话成为众矢夭之，何况这句淫词艳曲本来也不是她作的，这可是日后襄凌王流传甚广的风月名句，要她来背着讽刺实在冤枉。
她摇摇头否认：“白壁陷泞，不失本质纯洁，明珠蒙尘，不改熠熠光泽，美玉本自无瑕，又岂是尘世时运能使其污悼。”
谁人生来想做婊。子，哪个姑娘家不想清清白白，终归来说究是时运不济，投错了胎。
少年这番话可算说到了她们心里去。
碧瑶也不禁为她的话动容，回头朝婢女吩咐了几声，不一会就有幼龄少女下楼，举止有礼道：“公子，我们姑娘有请。”
碧瑶姑娘对穷小子伸出了橄榄枝，美人们娇笑了一番，推推搡搡把少年推上了阁楼。
“姐妹们，碧瑶妹妹有恩客上门了，咱们也得加把劲，抹好胭脂准备开门接客了”
底下欢闹喧哗，姊姊妹妹间笑的花枝乱颤，似乎每日过的都极为欢乐，她在慕府宅院中从未感受过这种欢笑，即便是前世歌舞升平，笙歌漫漫的宴席间，她也从未感受过这种喧闹，虽在青楼，却不令她反感。
上楼时碧瑶已转身回房，婢女领着慕云离步入闺房，阖上门扉而去。
竹窗斜开，日头清辉还未够明亮，入目而去便可见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梳妆台上摆着大红漆雕梅花的首饰盒，不过一眼便可看出比寻常人家非同的富丽。
碧瑶正在斟茶，窑青壶上纤指白嫩，见着少年进来，轻声道：“公子请坐”
她心知碧瑶在红袖招的地位非比寻常，从此处打探消息是最合适不过，便依礼掀袍坐下。
“公子从前可曾到过红袖招？”，美人将茶水递过，热气翻滚腾腾，在两人之间凝成一阵白雾。
慕云离老实点头：“在下不曾到过”，说完她又后悔了，才引用了容狐狸的淫词艳曲，现在又说未逛过青楼，自抽嘴巴，恐怕引起碧瑶厌恶，得不偿失。
好在碧瑶似乎并不在意，沉浸在自己思绪中，“公子为何不来，此处不是你们男人们最奉迎的场所么？”，美人问的毫无厘头，尤像个怨妇的语气。
慕云离心里腹诽：“就这挥金如土的销金窟，别说她不是男人，就算她是男人也来不起好么。”
当然是不得这么说的，她嘴上道：“在下惭愧，家中贫寒，早已定下糟糠之妻，平日忙于生计，未有公子哥们的风雅情调，怕来姐姐们这讨嫌呢”，说罢，她憨笑几声，惹的碧瑶也不禁失笑：“公子便是惧内，何必变着法夸奴家们～”
铃笑几声后，美人脸色又转愁：“公子适才说的白壁明珠可是发自真心？”，美人望着少年的眉目里有一丝期待：“难道世间真的会有人相信污泥中有无暇白玉么？”
这话语就像是在求证什么似的，慕云离知道面前的名妓对襄琅候世子用情至深，在前世的那一场浩劫中碧瑶流落诸国，转手多个权贵，遭遇和她不可谓不相似，她记得前世的碧瑶是在北苍一场歌舞宴上刎剑割喉，自裁倒在当时的襄淩王面前。
一名故国舞姬自刎于殿前，各方党羽纷纷指鹿为马，言说襄淩王窃国无耻，连纤纤弱女子都看不过眼，宁愿一死也要捍卫故国尊严。
不知当时的容珏是否这样认为，不过曽在兵荒马乱的齐国，与碧瑶偶然见过一面的她却知道，这个女子一生都在痴念容珏，苟且偷生，受尽屈辱，只为再见当年烨都城中的风流世子一面。
慕云离望着面前期盼的目光，嘴唇无声动动，最终化为一句话：“自然是有的，姐姐不必忧愁”
不待碧瑶再言，少年马上道：“碧瑶姐姐，阿离今日是来寻曹安仁先生的，不知先生今日可在这儿？”，天已亮堂，她必须尽快找到寇淮，无暇再和碧瑶纠缠这些痴男怨女的麻烦事。
碧瑶得她回答后便在沉思，闻言道：“曹大家？当家一般饷午时分才来红袖招，公子来的太早了些”，慕云离脸色顿时有些急了，好在碧瑶想了想又道：“不过前几日奴家听说今日似有要客将来，曹大家应会早几个时辰到”
美人朝外头唤道：“绿珠，将公子领到曹大家客房”，慕云离不禁欣喜，连连作揖感谢，又听美人道；“公子既看得起碧瑶，碧瑶也认了公子这个知己，今日公子在红袖招的一应花销，都交由碧瑶担负”
大概也知晓慕云离囊中羞涩，见着曹大家伸不开手脚，美人慷慨相助。
不拿白不拿，如今的她确实捉襟见肘。
走出房门时，楼下已闹做一团，似乎恩客们陆陆续续都来消遣了，云离低着头跟随绿珠带路，想着待会最好还是得找个点布匹挡挡脸，红袖招这里出入京城权贵，若是被哪个眼尖记性好的认出来，可就糟了。
“咦？你们碧瑶姑娘今日亲点了客人，还是个穷小子？这我可得见见”
“世子爷您可别拿醋寻人家麻烦，穷小子可风趣了，人家可夸奴家们是什么白壁明珠呢！”
屋漏偏逢连夜雨，她真像一跟头栽死自个，那满口风流调调的人才，不正是容珏么，“诶诶诶，绿珠姐姐你等等”，慕云离忙一把拉住前头的婢女，急口道：“在下忽然内急，不若绿珠姐姐径直告诉曹大家客房在哪头，待会我自个去寻”
瞧着少年似乎内急至憋屈的模样，绿珠小脸一红，羞赫指向东南尽头屋子，还没说那间，少年嗖一声如箭射出 ，反身跑向人群中。
“这人..这么这样！”绿珠懊恼嘀咕。
“谁又惹着咱们绿珠姑娘了？”醇音慵懒，绿珠惊喜抬头，乐笑道：“世子大人，您来了！”，“还不是那个穷小子”她指着后头，恍然才发现少年早跑的没影”，又跺脚出闷气。
容珏素服清淡，却盖不住俊美无俦，默默收回看向人群的目光，笑道：“可惜了，没见着是哪个穷小子夺了咱们碧瑶姑娘的青眼”，那神色之间倒看不出失望，转头又问道：“绿珠姑娘，你家小姐可在房中？”
世子笑容总是如沐春风，绿珠喜滋滋点头：“在的，姑娘早等了世子爷许久，请随奴来”
好歹躲过一劫的慕云离扶着门框喘气，她可没跑去哪儿，只是顺势拐进了一间屋子，险些就与容珏等人当面撞上，幸得她机敏。
容珏这厮，怎么一大清早就来逛青楼......
她便想着便往床榻处走去，慕府二房的人懒惰成疾，此刻大概还没人注意到她离开，檀香也能为她遮掩一时半会，眼下时辰倒是不急，为了避免一出门就撞上纨绔世子，还是躲会为妙。
就在她靠近帷幔的那一刻，一道隐光闪过瞳孔，银白一线。
她毫不犹豫，疾手探向胸前衣襟，腰身被一股蛮力拖着跌入床褥，旋即匕首破空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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