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朝野之争（下）

燕竹轩是个很安静的少年，他坐在那儿就像一尊玉雕。的确是玉雕，他的脸庞如玉般光润，他的手也如玉般剔透，他的眉眼就像黑翡，流光溢彩；他的身子就像修竹，苍劲刚直。若非胸膛规律的起伏，他可不就是一尊雕像，还是那最上乘的玻璃种雕出的玉像。

        燕竹轩面前放着一杯茶，茶水碧绿透彻，散出袅袅清香，嗅之使人神清气爽，若品之定然也会唇齿留香。可是，燕竹轩只是看着这杯茶，他不愿喝，因为这是方鸿晔泡来的。

        方鸿晔摇着扇子，他一直盯着燕竹轩，他觉得面前这少年真是有趣极了，明明很生气却又强装着无所谓，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透着委屈又显露出漠然……想必让他气急败坏，一定更有意思。

        “喂，你这人怎么回事，干嘛老盯着竹轩公子看？”芙蔻轻喝一声，她不喜欢方鸿晔，这个人太自大，太狂傲。

        “他比你好看我自然是要盯着他看的。”方鸿晔这话说的未免轻薄了些，让文越皱眉，更让芙蔻羞红了脸。

        “大人，请自重！”文越上前一步，他站在了燕竹轩的侧前方，恰好挡住了方鸿晔的视线，“我等江湖草莽，为免污阁下慧眼，大人还是回驿馆歇着吧。”这已是赤裸裸的逐客。

        方鸿晔站了起来，他依旧摇着他的扇子：“本官是皇上亲封的监察史，自然要亲临现场，亲历亲为。”

        “大人要执行公务文越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大人行事如此激进，恐怕……”

        “他不是激进，他只是太想成名了。”燕竹轩忽然开了口，他的声音还有少年的青涩，就像潺潺的溪水，“今日一战你的名字自然会名扬天下，只是，”他弯起唇角，脸上殊无笑意，“皇帝本就忌讳江湖中人，你如此作为恐怕君心不悦！”

        方鸿晔收起了他的扇子，他又一次看向燕竹轩。这个少年抬起了头，他的脸庞依旧柔和婉约，可他的眼睛已没了方才的气恼，更像夏日骄阳，照的人睁不开眼，直透内心。“你很聪明，”方鸿晔说，“这样聪明的人留在江湖太可惜了，不若跟着我吧。”

        “跟着你又能做什么呢？”燕竹轩眉眼微挑，讽刺，刻薄，“一个承袭父爵的小小侯爷，混吃等死罢了，又怎敢宵想在朝堂上有所作为？”他端起了那杯茶，让那碧绿的茶水倾泻一地，“你名为监察，却想借此召集江湖异士，莫不是想造反？”

        方鸿晔握扇的手紧了紧，随即又冷笑起来：“你想污蔑我！”

        “是否污蔑阁下心中明朗。”他玩弄着指间金线，扫视着跟着方鸿晔的一干官员，“你身后的那些大人们也明白！”

        “好好好！”方鸿晔鼓起了掌，咬牙切齿，“言辞如箭，还是啐了毒的暗箭，燕竹轩，你好本事！”他转身出门，扇尖指着那些官员，“看来本侯爷不得不去你们预备的驿馆歇息了，也免得你们奏折上乱嚼舌头。”身后频频传来“不敢，不敢”之声，方鸿晔也懒得搭理，直往外走。

        “竹轩公子好口才。”文越甚是钦佩。

        “侥幸罢了。”燕竹轩直到此时方才温和微笑，“多谢文大侠方才出手相助。”他看了看与文越一起的几人，不由诧异，“我听说七窍玲珑濮冠群与你们一起，他现在何处？伤势可曾恶化？”

        “他已无大碍。”文越此时方才明白燕竹轩身边为何无一仆从，大概是忧心濮冠群毒伤，撇了下人匆忙赶来的。“半路幸遇一神医，替他解了毒，如今在山下歇着，不日就会过来。”

        “神医……”燕竹轩低下了头，“据说那毒很难解，我以为……”他扯弄着腕上金线，表情矛盾，似乎还有些气闷。他这般模样如同一个别扭的小孩，忽然知道自己所得意的并非唯一，委屈而又失望。

        芙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蹲在燕竹轩身边，握住他不停扯弄金线的双手：“你要不要吃绿豆糕？姐姐做的绿豆糕可好吃了。”

        燕竹轩的脸腾的红了。他将手抽了出来，起身往外走，口中喃喃道：“我不喜欢绿豆糕，我最讨厌绿豆糕了。”他那神情动作就像一个慌乱的小孩，口是心非的解释着。

        “做什么戏弄他。”嗔怪地瞪了芙蔻一眼，文越小声道。

        “什么嘛，我是真的想做给他吃。”她掩口而笑，“她可比文初那木头脸可爱多了。”啧了啧嘴，“明明差不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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