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四 他惹的火，他却不负责灭
“谷主，你凑近些。”杜衡向宋显允招招手。
宋显允依言，身子向他倾过去一些。
杜衡又在怀里摸索了一下，拿出一条手帕递给宋显允。
那帕巾质地柔软，手感极佳，拿到手里时还散发着幽香。
宋显允展开，见上面绣着一个“靖”字。可惜绣字的人功夫不到，“靖”字歪歪扭扭。
杜衡不问先答，“我可没这东西，这是我前天在芊芊那丫头衣服里‘顺’到的。”
宋显允挑挑眉，这手帕明显就是姑娘家为情郎绣的相思寄物，杜衡那双扒手，还真是不挑。
“我会留意的。”宋显允何等聪明，一眼便心照不宣，直截了当地对杜衡道。
两人出了缙约坊，大街上早已熙熙攘攘，叫喝声不断。
宋显允一表人才，仪态万方，是难得的俏郎君，很难不惹得路上行人频频回头，姑娘们争先暗送秋波。
“哇，不是吧，阿婆你也来？！”
杜衡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只见他拿肩膀挡住同样要上来假装与宋显允来个误撞，趁机“肌肤相亲”的大娘。
大娘的意图被杜衡黄了，眼白翻上天，“瞧你说的，我也是个十八岁以上的黄花大姑娘，我怎么就不行啦？”
“……”
再转两条街就到悦来客栈了，为身边慢悠悠走路的美人谷主遮挡桃花，操心到一身汗的杜衡略略松了口气。
其实如果可以，他真想拿个麻包袋将宋显允兜头套住，拖回去，省事多了。
可是这样的话，力大无比的谷主指不定会瞬间撕掉麻袋，然后一脚把自己踢飞到墙里，抠都抠不下来。
“那我牵着他，总不至于拍飞我吧。”杜衡心想。
谷主也真是的，烂桃花吸引来一茬又一茬，偏生他惹的火，就是不负责任去灭！
置身事外，走路还慢吞吞，似乎在对桃花们暗示:爱我就跟我走。
“好歹也是玄门高手啊喂，难道不考虑下御剑飞行啊，瞬间移动之类的吗，干嘛还要走路呢？一点儿都不仙。”杜衡在心里腹诽。
杜衡以前在肚子不是饿得特别难受的时候，都会跑去当地的草台子底下躺着晒晒太阳。
又或者叼根狗尾巴草在旁边悠闲地听那说书人一惊一乍地敲着惊堂木，口沫乱飞地说着各种传闻。
听得多了，在他印象中，玄门中人都是酷炫狂拽吊炸天的人物。
宋显允见杜衡眼睛贼溜溜地在自己的手边徘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把爪子伸过来。
他早有准备地挪开，沉声问:“怎么了？”
被捉包的小杜子尴尬地收回半途中的爪爪，假咳一声，“呃，你手背上有灰，我掸掸。”
“……多谢。”宋显允也不戳破。
“嗯，谷主，张仕伍现在怎么样？他也是有嫌疑的，万不能放过。”杜衡转移话题。
杜衡之所以能这么问，是因为他知道，宋显允肯定早已派人调查张仕伍。
宋显允老谋深算，手里掌握的信息远比他多，杜衡他能想到的，宋显允不可能没有考虑到。就看宋显允愿不愿意信任自己。
两个人耍着太极，你推我挡间，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牌。
宋显允轻描淡写道:“他死了。”
杜衡:“什么？！在什么时候？”
宋显允:“前天。”
杜衡快速在脑内思索着下一步，“那这么说，只剩芊芊了。”
“你认为文淑怡不是？”宋显允突然问道。
“因为她死后，宁愿灰飞烟灭，也要夺魂回来去喂自己孩子一口奶。就凭她的执念是这个，而不是长生术，我就相信她不过是苦命女子罢了。”
杜衡咬着大拇指的指甲，回忆分析道。
宋显允:“夺魂？”
“呀，名字不是叫这个吗？嘿嘿，名字我自创的，其实我原先也没想到有这个，不过在看到谷主的抽魂术后，我就想，若有抽魂，那么必有夺魂。”
杜衡继续道，“见到那个疯少爷追着张保远时我就觉得奇怪了，让他们接触后验证下，果然，疯少爷的举止简直就是一个母亲在求哺。”
“的确。”宋显允认同杜衡的猜测。
见谷主认可自己，杜衡有点小得意起来，掩不住笑颜。
如果这时他是只狗勾，那么此刻他身后的大尾巴一定是翘起来乱甩的，摇成螺旋桨。
杜衡继续大大咧咧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件事明显有第三个人或者第四个人在操纵，依我看，那羊皮根本就是假的，张腾就没有拿到过真的！”
杜衡这番话一出，宋显允的瞳孔猛地收缩，嘴角挂着的淡淡笑意慢慢收合。
原本看向杜衡的随和眼神骤然降至冰点。
杜衡何其敏感，即时捕捉到宋显允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
他打了个冷颤，本能退开一步。
初见宋显允时产生的畏惧感又回来了，结巴道:“我，我哪里有说错了吗？”
听杜衡问，宋显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色立刻恢复如常，淡然道:“没有，你所言十分在理。”
不经不觉中，他们已经快到悦来客栈门口。
客栈小二在门口一眼看到他们，点头哈腰地就要过来迎接，斟茶递水，嘴里“宋公子”长，“宋公子”短的，十分殷勤。
杜衡和宋显允相视一眼，皆是疑惑。
宋显允虽为鹿衔谷谷主，声名在外。但他一行低调，身边就带了顾氏兄弟，照计不会被普通人认出。
除非有人刻意引见。
果不其然，他们走进去，客栈大堂内早已清了客人，只剩客栈老板陪着一对衣着光鲜亮丽的中年夫妇在等候。
那对夫妇中的一个，杜衡早上见过，就是疯少爷的娘亲，小哑巴张保远所说的九祁镇富户，关家大夫人。
而在关夫人旁边的，不用问，就是关老爷关延庆。
关氏夫妇见到宋显允他们进来，立刻起来，关夫人用手肘暗暗点了丈夫一下示意，两人迎着宋显允过去，齐齐跪下，未泣先嚎。
“宋神医，求求你救救我们那苦命的儿啊，他马上就不行了，呜呜呜……”
叫宋神医？看来，并没有知道宋显允真正的身份。
宋显允换上一副悬壶济世的仁医模样，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扶起关延庆夫妇，然后问:“贵伉俪是如何知道在下的呢？”
一旁杜衡的脸扭成“囧”字，心里调侃:啧啧啧，小样，原来谷主你还喜欢玩几副面孔呢。
关夫人抢先道，“是芊芊姑娘告诉我们的，她说我们华儿那病耽误太久，现在恶化加深，这世上只有您来，才有一线生机……”
说着说着，她抬手往自己的脸上狂刮，自扇巴掌，“啪啪啪”
“都是老身眼拙，今早遇到再世华陀都不识得，失礼了神仙，望宋神医仁心宽恕，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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