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三 找到之前的神秘者了？
午后傍昏，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凉丝丝的。
再踏“天上人间”，杜衡内心的悲凉感更加增添几分厚重。
他脚踏石板的沙沙声，吸引了心事重重，且在门边静立的殷谷樵的注意。
殷谷樵跟杜衡没有打过照面，故而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到访的年轻人是谁。
“敢问这位小兄弟来此做甚？”殷谷樵握紧手中的宝剑，谨慎地问道。
杜衡见他一身檀青宗弟子的打扮，心里不免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人，杜衡更加的难过，眉毛耷拉了下来。
杜衡拱手道:“我叫杜衡，是阿桑的朋友。”
殷谷樵凝神打量了一会儿杜衡，由戒备逐渐转为平和，他点头致意道，“原来是杜公子，谷樵有礼了。靖公子在临走之前交代过我等，说今日在此处会与杜公子相遇，果不其然。”
“公子靖已经吩咐过了。” 听到殷谷樵这样说，杜衡感觉那个公子靖实在是体贴周到的很。
殷谷樵引杜衡走进庄内主室，这个时候主室里聚了不少人。
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也有斜靠着的。他们都是檀青宗的弟子。
人人的头上皆绑了一条白色的孝穗带子，以示缅怀。
见到有陌生人进来，檀青宗的弟子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神情带着紧张。
殷谷樵摆摆手，示意无需恐慌。
他安抚大家道:“大家无需担心，这位便是公子靖所说的杜公子，是阿桑的故交故友。今日特地赶来为阿桑师弟送上一程。”
听殷谷樵如此说，众年轻弟子方略略放松。
殷谷樵对杜衡说，“杜公子，请随我来。”
他带着杜衡来到主供台前，台上面居中放着的是檀青宗宗主白星群的灵牌位，而旁边的位置则是留给夏桑的。
看到灵牌上白星群的名字，杜衡的内心很是复杂，五味杂陈。
原本他是恨白星群的，可是后来他察觉到当日在丧魇幻境可能还另存有隐情时，便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是该用恨还是该怀有悲哀之意。
“白老爷子，希望在那天你是有苦衷的。若是如此，希望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早日找到真相，替阿桑报仇。”
杜衡在心里对赌。
待杜衡点上了两支香，先后祭拜完成之后，殷谷樵带杜衡来到两副棺木前。
没有等杜衡提问，殷谷樵率先回答，“是的，里面并没有放师傅和阿桑师弟的遗骨。我们发现师傅的时候，师傅不久便羽化了。至于阿桑师弟……”
殷谷樵深深叹了一口气，“照时间上，保存的时间是比师傅略长些，但是，也是同样的结果。”
听到这，杜衡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的手轻轻按抚在阿桑的棺木上。
待情绪稍稍平复，杜衡问殷谷樵，“所以你们给他们安了衣冠冢？”
殷谷樵点头，“嗯。等一下我们整理好后便出发回洛冲总坛，让师傅和阿桑师弟落叶归根。”
“落叶归根……”杜衡轻轻地念着这四个字，他想起了自己和阿桑在魇境中所经历过的，以及自己所看到所听到的。
“我有一个问题，不知阁下能否解答？”杜衡道。
“请说。谷樵若是能知道的，一定会知无不言。”殷谷樵倒是坦荡。
杜衡:“阿桑在没有加入贵宗的时候生活是怎样的？还有他的身世，阁下可有知道。”
殷谷樵认真回想了一遍，说道:“阿桑师弟的身份来历除了师傅之外，这么多年来我们也不太清楚。我记得那个时候师傅将阿桑师弟领进宗门的时候，他大概才只有十岁。”
“那时阿桑师弟的身体非常弱，光是养身子就花了两三年，我有一次好奇问起他是否记得自己是从何方来，他说已经不大记得了了。一晃眼过去这么多年，就再也没听说过阿桑师弟提起身世的事了。”
杜衡:“你们就没有好奇的？”
殷谷樵苦笑，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心酸。
“有什么好好奇的，大家都不过是一个苦命人罢了，各有各的难处，各有各说不出口的痛事。既然是能够侥幸活下来，前尘往事忘了又如何。”
杜衡追问道:“难道你们就不怀疑他们的死因吗？”
殷谷樵瞳孔猛地收缩，眼睛一下子瞪得很大，原本是放在棺木上的手蜷缩起来，手指甲刮到木板也浑然不觉。
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的两声，随后大大的将溢于喉管里的津液吞咽下去。
杜衡感受到殷谷樵的态度反常，眼睛紧紧地注意着他脸上，身上的动作变化。
虽然与殷谷樵接触时间不长，但是杜衡觉察到殷谷樵这人其实是个极其谨慎内敛的人。
这人仿佛在一瞬间有无限的情绪想要喷薄而出，但是却又能够在下一刹那熄灭所有的不理智和不合时宜，使自己展现于人前的时候，是一个冷静且略带淡漠的形象。
殷谷樵的目光注视前方，他淡淡道:“谷樵完全听从师傅的所有安排，是也非也，如今并不是谷樵所能左右的。”
“因果轮回，早有定数。”殷谷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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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阿桑那打开的棺椁里，杜衡将自己一直带在身边多年的那把小刀放了进去。
小刀鞘头上刻着的那个“桑”字一如往昔。
此物，在辗转多年之后，终于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杜衡看着棺枕上静静叠放着收好的紫色衣衫，湿了眼眶。
他的心里千言万语，“阿桑，如果我当时没有将五行鹿衔丹给你服用，如果你当时没有醒来，到现在会不会是另外一种光景。无论如何，终究还是我害了你……”
杜衡一落泪，周围的弟子也纷纷黯然神伤，泪洒当场。
除了一个人。
殷谷樵在一旁看着大家，脸色凝重，心事不可谓是不重。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瞥到门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一个身着绿衫，腰悬翠青色药葫芦，眉间一点朱砂痣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见到此人，殷谷樵的眼底浮上一抹杀意。
不过很快，他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如果不细看，根本就不知道刚才他发生了什么。
殷谷樵除外，在场的大多数檀青宗弟子并不晓得这进来的人就是鹿衔谷的谷主宋显允。
不过尽管如此，他们还是知道，穿着这样色儿的衣服，腰间还悬挂着药葫芦的人，必也是在鹿衔谷中占得一席之位的人物。
见是鹿衔谷的人，又引得一阵小小的燥乱。
殷谷樵迎上前，礼到人到，正色唤道:“谷主。”
宋显允还礼，一点儿都没有一谷之主的娇矜架势，显得很是随和。
听到殷谷樵唤对方为谷主，屋内那一阵小小的躁动立刻升温成焦躁。
宋显允安然处之，并没有受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宋显允的淡定，殷谷樵的泰然，使得现场还算秩序井然。
相互简单的问候和安慰，让宋显允上过香祭过白星群和夏桑之后，殷谷樵便率领众宗门弟子，护持着衣棺，出发往洛冲的方向进发。
队伍的人不算少，但各自安静无比，所以所经之处，倒也算得上悄无声息，不扰而过。
杜衡有一种感觉，在宋显允进来之后，殷谷樵的眼神变了。但是仔细瞧去，又发现没什么变化，仿佛“变了”只是杜衡的一种错觉。
杜衡晃晃自己乱成了一团浆糊的脑袋，试着理顺:可是为什么，偏偏殷谷樵在临出发时会对他悄声说——
不要太亲近宋显允。
顺着台阶拾级而下，正反反复复琢磨着这句话时，杜衡听到后面宋显允说了句“小心”。
然后自己就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
杜衡下意识地往身下看去，发现自己的脚把两级一台阶并做一级，即将要踏空。
连忙收回脚，宋显允问道:“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介不介意说出来。”
杜衡却反问道:“谷主，你不是还要处理姚姑娘她们的事吗？怎么也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宋显允望着杜衡，不带一点思考，直言道:“我担心你。”
【真是一个直球不带拐弯的谷主】
愣了一会，杜衡打着“哈哈”，“谷主，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哪能走几步路就丢了呢？”
宋显允伸手过去牵住杜衡，两人掌心一接触，宋显允的眉头就蹙起了。
因为杜衡的手冰凉如水，几乎是下意识的，宋显允就着两人的手轻轻搓了搓提热。
两边的道路有三三两两的农人荷锄而过，他们看到这对挽着手的年轻人，皆投来惊羡的目光。
“谷主，”杜衡道，“你还没有正式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宋显允掏出了一张请柬递给杜衡，杜衡接过来一看，这不就是公子靖邀请他俩去万花阁赴宴的请柬吗？
“问题在字迹上。”见杜衡还没有发现，宋显允便提醒一句。
杜衡翻开请柬，仔细留意起字迹。
果然那上面的字迹有点眼熟。
杜衡看向宋显允，“这不就是在煦照村有人利用阿一叔来提醒我们切勿去关府的那封信的字迹吗？”
宋显允颌首认同。
其实在请柬上，前面的一大段话都是用瘦金体写的，跟告诫者的隽秀字迹并不相同。
唯独是那落款的签名，一模一样。
上面的签名写着:林知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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