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承认
《一百万种可能》的第一轮点映规模不大，只在熙京举办。
周五，光华影业在市中心的某家影城包了个imax厅，请了一些专业影评人和媒体人员参加，当然也包括全体主创。
周六还有两场，对外售票，以供普通观众先睹为快。
《一百万种可能》片长98分钟，扣除片头片尾，实际剧情90分钟，也就与一部动画长片相仿，作为一部动作惊悚片，可谓相当精炼。
开头比较轻松，父子对立，叶恒升刚愎自用、强势独断，叶深放荡不羁、油盐不进。
很快画风一转，叶恒升病逝，叶深陷入左支右绌的烂摊子，气氛变得压抑起来，接下来一件接一件的倒霉事，让叶深的绣花枕头属性暴露无遗。
那天晚上叶深“被自杀”是剧情的一个小高|潮。
由于已经知道电影核心梗是时间循环，对于观众来说，这也是一个期待已久的落点。
死不瞑目的叶深复活了，观众们也舒坦了，接下来就看这位主角如何翻盘，期待值拉满……
放映结束的时候，有人起立鼓掌，然后其他人陆续站起，给了还算热烈的掌声。
司仪走到银幕前，请主创团队与大家见面，几位率先举手的观众得到了提问的机会，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托，提问过程很和谐，你好我好大家好。
就在互动环节即将结束的时候，大概是看前排某位观众举手的时间实在太长，司仪说要增加最后一个提问名额，然后把话筒递了过去。
“我想问问男主演林沐，网上关于你高中时期的传言是不是真的，你对那段经历又是怎么看——”
“停停停！”司仪见势不妙，立刻抽走话筒，“今天只谈影片相关，个人的事情就不说了。”
刘围刚把话筒递给林沐，也想要收回来自己说点场面话，然而林沐没松手，反而上前了一步。
“那段传言是真的，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我不能否认，至于我对于那段经历的看法，嗯，大概就是年少冲动，行事孟浪……”握紧话筒，迎着刺眼的聚光灯，林沐平静道：“另外我想澄清一点，把信贴在布告栏上的并不是收信人，他在整个过程中一无所知，所以希望网友们不要再骂收信人了。”
“那是谁干的？”那位不死心的观众喊。
“估计是某些看不过眼的正义之士吧，毕竟喜欢同性，对一些人来说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林沐淡然一笑，“没关系，我接受这样的自己，也接受有人不喜欢这样的我”，说着他鞠了一个躬，“谢谢。”
“好好好，让我们再次感谢主创们为我们带来这部精彩的作品，也祝贺《一百万种可能》票房大卖！”
像是担心再出什么幺蛾子，司仪赶紧宣布互动结束，“感谢大家参加这次点映，外面下雨，大家路上小心，门口有工作人员准备的纪念品……”
观众们围着工作人员领礼品的时候，主创团队从另一侧的安全通道离开。
走到门口的一刹那，不知怎么，林沐突然回了一下头。
这个影厅不大，大概两百多个座位，此时大部分观众已经离座，独自伫立在后排的人就显得非常显眼。
深灰色墙壁，深红色座椅，以及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小心。”刘围拉了林沐一下，让他免于撞门框，“没事吧？”
“没事。”林沐说，跟着大家往前走。
影城工作人员引导他们从另一个电梯下楼，光华影业准备了庆功宴，就在附近一家酒楼。
这种宴饮活动，黄导照例拒绝出席，直接就带着他的助手走了，林沐其实也想走，不过以他的咖位没资格这么任性。
到了这栋商业综合体的地下车库，林沐打算去蹭刘围的车，却被余遇叫住，说是有点话要跟他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话，只是这么拖延了一会儿，韩以知出现了。
余遇又找了个乱七八糟的理由，把林沐丢给了韩总，林沐抿着嘴唇，似乎有些不高兴。
“走吧。”韩以知说：“我的车就在那边。”
林沐没吭声，沉默地迈步，他没车，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对方手下公司帮忙弄来的，实在没什么底气发作。
两人都不再说话，上了车，车辆驶出地下车库的一刹那，韩以知开口：“电影非常精彩，你的表演也很完美。”
男人转动方向盘，前挡玻璃外景色飞快划过，从大理石装饰墙面转到灌木树篱，然后对准繁华的街道，街灯已经亮起，小雨淅淅沥沥。
韩以知打开雨刮器，让车辆汇入傍晚的车流。
“这部电影，我看了很多版。”他继续说：“从最初的粗剪版，后来的内部试映版，两个送审版，到这次的最终版，唔，一共五个版本。”
原本正襟危坐的林沐忍不住偏了一下头，显然也是没想到这人能看这么多版，当然并不是说做不到，而是一般人真的很难有耐心把一部电影看那么多遍，尤其是前面几版半成品。
“我发现，每次我都能看到一个不同的你。”路口红灯，韩以知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出人意料，而且……非常惊艳。”
林沐今天穿了一身雾霾蓝的中长款大衣，搭配黑色高领毛衣，看起来干净清爽又帅气。
衣服来自一个小众轻奢品牌，正好适合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当然更适合长得好看的年轻人。
因为韩以知的凝视，年轻人眼睫颤了颤，但最终还是勇敢地直视回去，语气硬邦邦道：“韩总过誉。”
“没有过誉。”韩以知嘴角微微扬起，“你值得。”
林沐怔了一下，然后倏地把头扭开，像是紧急观察起了路口的行人，只有微微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什么。
看着这人的侧颜，韩以知嘴角的笑意更浓了些，不过他见好就收，发现绿灯即将亮起，就把注意力放到了开车上。
影城距离酒楼不远，几分钟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韩以知先将林沐送到门廊下，自己再去找停车位。
等他进入包厢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来齐了。
贴心的余总将林沐旁边的位置空了出来，原本林沐是想挨着刘围坐的，他就小声提醒刘制片最好隔开一个位置，因为“韩总还没来”。
余遇本来担心刘围搞不清楚状况会坏事，他不知道这位制片人掌握的内情更多，听到“韩总”两字就什么都懂了，自然相当配合。
于是韩总顺利坐到了林沐身边，也用一顿饭时间让所有人都认识到他对这个人的看重。
由于林沐已经出柜，有心人看到这一幕难免会多想，当然其实他们并没有多想。
电影出品方坐下吃饭的时候，有关《一百万种可能》最新影评也出来了，有好有坏，好的居多。
【黄导这一手，稳了】
【黄亦鲲新作，不能说脱胎换骨，只能说耳目一新】
【建议黄导不要再拍文艺片了，动作片适合你】
【不过不失，算是合格的类型片】
【失望，黄亦鲲十年老粉，今天转路人】
这时候写影评的都是专业人士，就算不喜欢《一百万种可能》的，也没有将其批得一无是处。
至少影片节奏得到了肯定，林沐的演技，不拿影帝的要求出来，也算过得去，剧情方面有说不够新意，也有说还算圆满，所有伏笔都收住了，情感也到位，总体某瓣7-8分水准。
鉴于预算只有几百万，拍成这样属实难得，可以看得出钱是花在了刀刃上。
与影评同时出现的是放映结束的主创互动环节，这段时间允许观众使用手机，所以就有人拍下了林沐回答最后一个问题的画面。
倾斜晃动的镜头中，那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神态自若，承认自己十六岁时喜欢过一个人，而且那人与他同一性别。
他看起来心平气和，不偏激、不愤恨，没有心生怨念，维护当年的收信人，也不在意羞辱他的幕后黑手。
那种淡然的态度，为他赢得了大量的赞誉。
“啊啊啊，林沐好帅，我粉了！”
“沐沐真是勇敢得让人心疼。”
“我想对那个收信人说，这么可爱的男孩子你不要，我要！”
当然，也少不了各种负面评论，比如卖腐、炒作、不要脸、没下限，为了出名什么都做得出来，娱乐圈能有什么好东西之类的。
不过林沐目前还是个不入流演员，影响力有限，喷他的人也不多。
光华影业的网络舆情部门早就做好了准备，该压压，该删删，很快把那些负面评论盖了下去。
酒楼这边，一顿饭吃了个把钟头就散场了。
本来酒桌上推杯换盏一向很耗时间，但今天情况特殊，有韩以知这个大老板在，大家都比较收敛。
光华影业的人都知道，韩总不太喜欢酒桌文化，也不喜欢喝得醉醺醺的下属。
散场之后，韩以知送林沐回家，林沐没反对。
外面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两人穿过停车场，上了韩总的座驾。
路上韩以知没话找话，问了些《穹镜》相关的事情，林沐简单回答了几次，然后韩总就提到了当年投资《巅峰》时的一些趣事。
车开到林家所在小区门口，林沐说停这里就好，等韩以知将车熄火，他鼓起勇气转头，“韩总。”
“叫我名字。”韩以知说，他笑起来，光线暧昧的车厢里，低哑的声线磁性撩人，“你又不是我公司里的员工，干嘛这么客气。”
林沐被这人笑得脑子一糊，好半天都想不起自己打算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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