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十七章 海兽（四）

转眼已是腊月二十四号，每家每户都在清扫房屋，用细长细长的竹枝将屋顶一年积攒下来的扬尘扫了去，将煮好的猪头供奉在堂屋的神案前。黑蛋这天起得特别早，打开门便看见沿着屋檐飘落在门前台阶上的雪花，白茫茫的一片，雪上还起着薄薄的晨雾。他看着门前那条将一块田分为两部分的小路，不觉出了神：哎，今年冬天，那条小路是再也不会有足迹了！南德老汉还没有起床，年纪大了嘛，即使睡不着也愿意在床上躺着，况且今年儿子儿媳不回家过年，家里就只剩下他和黑蛋祖孙两个人了。

        不过半分钟不到，他还是摸摸索索起来了，他想到孙子回来了，可不能像自己一个人时那样了，他必须在黑蛋起床之前把火生燃。孩子读书也不容易，春生出门打工叫我看家也是把孩子一并交给他了，一学期才回来一次，回来就让他受冻可不行，越想越不踏实，越不踏实就越想，只好起床了。他伸手去床底下摸夜壶，这几天还真是冷了，夜壶都给冻住了。

        黑蛋在专心致志地做着他从城里买回来的资料，南德老汉在给火炉添好柴烧上水之后，就打起瞌睡来，过不多时还响起了轻微的鼾声。做题做得烦了，头昏脑胀，黑蛋跟着鼾声打起节拍来，仍是心烦意乱，便跑到二楼窗口看狗娃家门前的动静，窗户紧闭，只传出些人声。“狗娃这家伙，确实长大了啊！放假了也不来找我玩！”黑蛋在心头默念。他哪里知道，狗娃每逢他爹妈在与亲戚聊到高潮时就偷溜出来在那个可以看见黑蛋哥家徐徐上升的白烟的门前一看就是好一会儿呢！

        “狗娃，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还跑到外面去！”狗娃妈早就“盯”上狗娃了。

        “妈，屋里太闷，我到外面透透气去！”

        “我到底去不去呢？”黑蛋一手无所事事的玩弄着笔杆，一手拖着下巴，正月初几的，狗娃的爸妈都回来了，他家一定有很多亲戚，他肯定也不缺玩伴，还是别去了，可转念一想，他家好像也没什么大的动静，应该还没有去拜年的人，再说他爹他妈那一支的亲戚也比较少，两三年没进过他家门槛，这次如果我去的话……肯定是很欢迎我的。黑蛋已下定决心：告诉南德老汉说他要到狗娃家去玩会儿，无奈话到嘴边，就噎住了，哎！还是不去的好。

        三四十天的寒假，就这样在家家户户的鞭炮声中结束了，黑蛋与南德老汉是在听着别人家的鞭炮声中度过的，在一个天还未亮的清晨，黑蛋又坐上了返校的列车。

        “爷爷你说奇怪不奇怪，我昨天晚上梦见一个白虎似的动物，就在我们后山的那块地里，站在苞谷林里，我去掰苞谷，它看见我竟站在原地，一双眼睛老盯着我，再看时，竟然闪着泪花。”一大清早南德老汉还在洗脸，就听见孙子黑蛋向他说着夜晚的梦。

        “嗯……”南德老汉认真地听着，将那根用得差不多成了一根筋的手帕拧成了一根麻花，又将它抖开来，从中折了下，用手托着在脸上擦着，擦得脸都泛了红。“爷爷，你说那怪动物是啥啊？！”“以前没跟你说过，我们这支人啊，一直流传着一个关于海兽的传说，或许就是你梦中所见的‘白虎’吧！”南德老汉不慌不忙地说着。将手巾放进脸盆里，用手搓了搓，又拧起来，站起来出去倒水去了。

        黑蛋不知道沉梓村的孩子都知道的《白虎的传说》，他在沉梓村出生但是在外面上了两年学才回来，春生和他媳妇在外这么多年，只在年底才回来。三个人的户籍还在这边，孩子也就只好回来上学。

        相传在很久以前，沉梓村此地无人居住，后来魏晋时期毛姓一家三兄弟为躲避战乱，逃难到此，来时这个地方一片荒芜，且常有狮子和黑熊出没，惹得逃难到此的人人心惶惶。有一天忽然出现了一只貌似白虎的庞然大物，这地方就再也没有狮子和黑熊出现过，毛姓一族也得以在这里生存繁衍。据说是这出现的庞然大物驱走了狮子和黑熊，更有人传言曰：“这庞然大物叫海兽，海兽存则人丁旺”之类的话。

        “那家伙朝我流泪耶！爷爷，莫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吧！”

        “小孩子家家的，想那么多干啥？”南德老汉对孙子的话毫不迟疑地回答了一句。

        “是啊，想那么多干嘛！我是新时代的人，应该相信科学，信科学，还想老辈子留下来的那些没有根据的话，真是的！”黑蛋不免觉得自己的可笑，于是便端着漱口杯拿着牙刷出去刷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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