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秋天的故事（2）
半程马拉松艾普莉决心以后都不要再尝试了, 她可能高估自己，也低估了马拉松本身——果然, 人体是很有潜力的, 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将潜力转化，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之后艾普莉整整两天，上课都很勉强, 精力涣散程度比平常更甚。大概是十几岁，青春无敌，身体上的疲惫睡一晚就恢复了，但精神上的辛苦就是另一回事了。
周四差不多缓过来了，周五她回了一趟伦敦，主要是为了试她在夏洛特皇后舞会上的裙子。这是一条高定裙，她当然可以在牛津试衣，不合身的地方可以再做fit。但因为周六要和其他参加舞会的女孩儿们‘排练’, 她就决定这个周末回一趟伦敦。
“真意外, 我以为本廷克会和莉儿你一起回城里呢试漂亮裙子，这可是男友必须要在的场合！”罗拉听说艾普莉回伦敦了, 周末的活动通通推掉, 直接跑到了贝奇丹克府。
发现是品牌的人送了艾普莉的裙子来，首先就是疑惑不解。
一般来说, 大牌是不提供‘送货上门’服务的, 不过这种事也是要看人的——对于奢侈品品牌高定线来说, 客户群体是很窄的, 同时他们又没有开发新的客户群体的动力。
这看似是个悖论，其实也有他们自己的道理：
大牌高定线价格是惊人的，即使是亿万富豪也没有日常穿着的道理，也只有一些重要场合会穿高定。所以一个很明显的事实就是, 客户群体很窄，而且变化不会很大现如今当然会有新贵，但整体来说，至少资本主义世界，顶层是相当固化的。
大牌高定也有想要开发新的客户群体的，但基本都会失败——会买高定的，其实就是固定的那些人，开发新的客户群体，说白了，吃力不讨好！原本不会买的，怎么样都不会买。而为了开发新的客户群体，做出的那些改变，又会导致原本的客户流失。
总之，在当下这种情况下，品牌对于vip中的vip，就是有钱，又会在服装上花钱的那些客人。对他们，品牌方无微不至地服务，其实是很常见的。
“或许是为了舞会时的惊喜呢？”由品牌派过来的造型指导是个年轻男人，他就是那种典型的、大家刻板印象中的时尚圈男性。是不是同性恋先不说，至少和女性相处的时候，很容易觉得他是‘姐妹’。
他亲和力很强，也不是第一次来贝奇丹克府，只不过之前都服务莫妮卡比较多而已。现在服务艾普莉，也没有障碍地加入少女之中了
听到造型指导这样说，罗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这样说起来，也很有道理呢。”
罗拉很愿意和造型指导多说说，她最近也想进时装屋，找一份造型指导的实习工作——大牌时装屋的造型指导，主要工作就是品牌活动的时候给vip客人介绍新一季衣服，为他们提供衣服上的建议这些。
当然，罗拉并没有未来真的做时装这一行的意思她比较看好的路线是进时尚杂志工作，结识人脉，有了人脉之后再看看能做什么。反正，有了人脉之后选择自然就多了，很多事不用那么早做决定。
闲聊中，艾普莉就去衣帽间换衣服去了，在简的帮助下穿上了一条白裙——夏洛特皇后舞会的传统就是所有姑娘都得穿白裙、戴白色长手套。
在换衣服之前，艾普莉已经做过头发了，头发很简单，所有头发都挽在了脑后，结成了一个低低的、小小的发髻，很简洁，但也很优雅。同时并不老气，将少女并不需要繁复装饰的特点表现了出来，十分清新。
此时再换上裙子，简连连称赞：“裙子很适合莉儿你呢。”
艾普莉走出去时，造型指导正在和罗拉聊几份报纸对艾普莉的报导——牛津市举行的慈善马拉松本来并不能吸引到什么人的注意，就算前缀‘牛津’，好歹有一个能吸引眼球的点，也没太大用处。除了本地报纸，伦敦的报纸只有少数几份发了一则通讯消息，报纸版面上连手掌心大小都没有。
但有的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要出乎人意料的，地方报纸‘别出心裁’地登出了艾普莉和阿瑟的照片，占的版面还不小。虽然只是随口提了一句艾普莉和阿瑟，总体还是在报导‘慈善马拉松’，但大家的注意力无疑是被吸引了。
真的，第一眼看到大照片时，读者第一反应就是娱乐版面吃瓜。
阿瑟是个漂亮男孩儿，是职业运动员，他身上有运动员的气质，以及和贵族化疏离的混合。虽然还只是个‘男孩儿’，却已经很吸引人了。他作为一个网坛新人，人气却那么高，当然不只是因为他未来是要做公爵的。
运动员、独特气质、英俊、公爵这些加在一起，然后不知道怎么触动了大众，才有了现在的结果。
至于艾普莉，更不必说，这个美少女漂亮的和其他人都不像是一个世界的。出现在平面媒体上，随便纸媒的照片怎么死亡角度、死亡光线，她就是能像好莱坞黄金时代的明星一样——光光只靠美貌就让人迷醉了。
读者看到这样两个年轻漂亮的人儿出现在报纸头版，首先想到的就会是这是两个大明星吧？两个自己不知道的大明星公布恋情啦？
然后才发现，是我们国家的职业网球手和他的素人女朋友啊，这年头的运动员和素人都是这个水准的脸蛋了吗？
原本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这个世界每天发生的事那么多，只不过是两个漂亮的人而已。大家看到了，惊叹一下、喜欢一下，然后还要怎样？
但当代传媒的吊诡之处就在这里了，没有人能精确把握！有的时候，用尽手段要捧红一个人，但就是没有用！死活红不了。而有的时候，完全是无心的，一个素人就飞速变成了红人。
‘慈善马拉松’上拍摄的照片也被发到了地方报纸的网络版上面，有一个颇有名气的穿搭博主看到了照片，根据艾普莉的穿搭，做了一个‘美式运动风’专辑——之后就热度飙升。
没有理由的就是红了，可能大家就是喜欢看好看的人吧
另外，大家可能还很喜欢磕cp？为什么有作品要上的时候，明星都会炒绯闻呢？不得不说，大家确实是喜欢看的。喜欢看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在一起，喜欢看甜甜的恋爱。
再然后的事就不必说了，有人翻出了之前阿瑟和艾普莉的新闻、照片虽然没有几家报纸、杂志做这些，大家保持了某种奇怪的沉默，但在网络世界，做这个的人很多。
“本廷克和莉儿，特别是莉儿，他们要是愿意的话，是可以做新一代红人的万众瞩目。”罗拉对于上流社会、名气这些是很崇拜的，虽然知道以艾普莉的情况，追名逐利之心平平，争做新一代‘it girl’更有自贬身价的嫌疑，但还是忍不住这样想。
“你很喜欢帕里斯·希尔顿那种名媛红人？”造型指导笑着说。
“是啊，我上初中时是她最红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几乎都是模仿她穿衣的。”罗拉没有说的是，模仿的只能是穿衣风格，想要完全复制是不可能的，毕竟她可不是帕里斯那样的名媛继承人，不可能从头到脚用大牌。
“这样说起来，海多克小姐的近况让我想起了科里，科里·肯尼迪。”
罗拉不愧是时尚女孩儿，时尚杂志和八卦看的足够多了，总是走在潮流前线。立刻就知道对方说的是谁了，想了想点头：“对，真的很像！”
科里·肯尼迪，生于1990年，和美国著名的肯尼迪家族没有任何关系，纯粹就是同姓而已。她在自己15岁那年成名，当时的她是在夜店玩耍。随着音乐起舞摇摆时，她被摄影师收进了自己的镜头里。
她自己并不知道，她在镜头下拥有强大的魅力，彻底激发了摄影师的灵感！在摄影师的镜头里，她颓废狂野，恰好戳中了这个时代年轻人的那个点，然后就是一夜爆红，很多人想要了解关于她的一切。
“不过，后续发展肯定不一样了，莉儿不会去做时尚教主，不会去拍杂志，也不会去参加那些名人的派对——啊，不一定，派对还是有可能的，毕竟莉儿——”罗拉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因为艾普莉走出来了。
造型指导上前替艾普莉看哪里需要修改，大牌时装屋的造型指导大多数都是时装设计专业的高材生，这种事并不需要品牌多派一个人来专门做。
“真美啊”造型指导自己都觉得说的太‘平淡’了，完全没有平常面对其他顾客时的巧舌。但作为一个有审美的行内人，他又觉得这样的反应是可以理解的。
他对艾普莉选的这条裙子印象很深刻，这是去年的款，在去年品牌的一众女装高定里，显得很低调，不是特别亮眼，也不会难看，就是中规中矩。但他就是很喜欢这条裙子的气质，觉得之所以表现不佳，是人的问题，不是裙子的问题。
虽然穿衣服的人总是希望衣服起一个衬托作用，修饰自己的缺陷、凸显自己的气质，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但是，经过精心设计、手工制作的衣服，往往是十分亮眼，甚至非常有个性的，衣服抢了人的风头，是经常发生的事。
事实上，在t台上，漂亮高挑的模特被衣服彻底掩盖，成为衣服架子，还是挺常见的呢。其中有刻意为之的因素，但不可否认，那些衣服确实很能抢风头。
在造型指导看来，这条裙子遇到合适的主人，感觉就会完全不一样。
这是一条纯白的丝绸裹身筒裙，抹胸设计，抹胸部分略呈方形，裙子本身很垂顺，长度刚好到脚背，并不拖地。另外，裙子还搭配有一条纯白真丝绡的披巾，可以挽在臂间。
“您简直像是披着月光而来”造型指导确定了需要fit的小细节——其实基本也没什么需要改的，高级订制的做法是根据客户的身材制作人台，然后制作过程中完全贴人台。只要客户的身材这段时间没什么变化，那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
有差距改起来也不难，大牌高级定制都有特殊的剪裁缝纫方式，会留下足够的余量。
艾普莉这条裙子就基本没什么需要改的，她这段时间没做什么让身材变化的事。
“但还是做了一点点修改”艾普莉在车上对阿瑟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她第二天就去参加了女孩儿们的舞会排练，如果是以前，女孩儿们还会有漫长的礼仪训练，现在就不用了。只要排练一两次，确定流程上不会出错就行了。
至于细节上，某个女孩儿的礼节不是那么完美，一百年前参加成年舞会的人们或许会在意，甚至耿耿于怀，但现在就连当事人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结束了排练之后，艾普莉并没有直接返回牛津。隔天，阿瑟礼拜日午后就来接她了，开着当初买的那辆奥迪。
他们决定去吃个下午茶，再回牛津——牛津当然也有提供下午茶的店，但要吃顶好的下午茶，还是在伦敦更有的选。
“改了什么？”阿瑟盯着路况，飞快看了艾普莉一眼。
“嗯”艾普莉迟疑了一下，然后就生气了：“专业的事我也不懂啊！他们说要改的！”
阿瑟完全不明白艾普莉为什么‘生气’，过了一会儿才开口向艾普莉确认：“我想或许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艾普莉强调了一下，之后就不肯说话了，直到下车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定了克拉里奇酒店的下午茶，或许丽兹酒店的下午茶会更有名气？但我猜你会更喜欢这里”虽然艾普莉不肯说话了，阿瑟却还是一副好脾气的样子，很有耐心地对艾普莉解释自己的安排。
走进酒店之后，他们往餐厅走，餐厅这边的侍者似乎认识阿瑟。友好地打招呼：“下午好，本廷克先生两位是吗？请随我来。”
“今天怎么样？”
“很棒很感谢你们的帮忙，如果不是你们，今天是无法这样完美的。”丽兹酒店、克拉里奇酒店等等著名的豪华酒店，种种服务都是需要预约的。克拉里奇酒店的下午茶桌位同样供不应求，预约就更有必要了。
一般来说，如果是克拉里奇酒店的话，下午茶得提前两个月左右预约。
当然，总有例外，总有vip客人。
“莉儿？”艾普莉坐着有点儿发呆的时候，阿瑟忽然叫了她。
艾普莉掩饰着什么一样不去看他，然后自己也觉得好笑了刚刚是因为什么生气的呢？她好像都不记得了。
艾普莉清了清嗓子：“下午茶你要了什么？”
“女士优先，莉儿你来决定。”阿瑟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让艾普莉安心了很多。
“哦，我可以看看克拉里奇的香槟下午茶很有特点呢”
虽然是下午‘茶’，但配合各种点心的饮料并不一定是茶，也可以是香槟或者鸡尾酒。特别是香槟下午茶，甚至说得上是一种很传统的下午茶。
不过艾普莉和阿瑟都不满18岁，在家中，或者私人场合，尝试一点儿‘葡萄果汁’‘小麦果汁’也就算了，这种公共场合还是算了本来他们对酒精也没有特殊的迷恋。
“说起来，法内你才是英国人，下午茶是你的好球区，为什么要我做决定？”选择太多了，艾普莉最后又把问题推给了阿瑟。
阿瑟想了想，才对侍者说：“你们的绿茶用的是哪一种？”
“是夏摘期的大吉岭。”
虽然说到英式下午茶总会想到红茶，但其实这些搭配根本没那么死板，而且绿茶在英国也很流行。
“一壶绿茶，两人份司康，水果塔，手指三明治——三明治的口味？”话说到一半，阿瑟示意艾普莉来选。
英式下午茶茶点最隆重的做法是‘三层塔’，由下往上吃，第一层是咸味三明治，第二层是司康，第三层则是甜点。克拉里奇酒店的下午茶茶点，最出名的就是果酱和三明治，而三明治的可选口味是很多的。
艾普莉不是很擅长做选择，犹豫了一会儿，按照自己的口味选了黄瓜三明治和鸡肉三明治。
“再加上火腿三明治水果茶在喝完第一杯茶后再上。”阿瑟最后向侍者确认地点了点头，侍者才离开。
克拉里奇酒店的服务是很出名的，完全正统的，就像旧时代那样无微不至——不过话说回来，这样顶级的豪华酒店，服务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就是了。
大大的盘子搁在侍者的手臂上，手中还端着茶壶、茶杯。侍者走近餐桌有条不紊地将餐具和茶具摆放好，一边同阿瑟和艾普莉恰到好处地闲谈了几句，一边将茶漏搁置在茶杯上，缓缓将茶倒入茶杯。
侍者将茶漏放回底座，笑着说：“美味温热，祝您拥有一个愉快的下午。”
“谢谢。”艾普莉的那杯茶倒好之后她先尝了尝，好喝是好喝的。
下午茶很不错，虽然家中厨师也能做出同样水准的下午茶，但在历史悠久的酒店里，享受传统服务，本身也是一种不同的体验——更何况，艾普莉承认，三明治确实很好吃，特别是黄瓜三明治，和她过去吃到的都不同，很符合她的口味。
原本就是这样了，一个普通的下午。然而周一回到牛津，艾普莉就发现大家都知道她和阿瑟去克拉里奇酒店喝下午茶了。
她和阿瑟在酒店门口时被拍了照片该说幸亏克拉里奇酒店的下午茶需要预定，帕帕拉奇根本进不去吗？
“他们为什么会对我和法内有兴趣？”艾普莉一瞬间也对当下读者们的兴趣不能揣测了，果然社交媒体之下，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红的人是谁吗？
“哈哈！毕竟本廷克也算有名了。”杰西卡和艾普莉走在去教室的路上（她们是同一学院同一专业，虽然也可能课不同，但秋季学期都是大课，基本就是一样的了）。艾普莉和阿瑟的照片出现在了网络上，又引起了传播，这还是她首先提醒艾普莉的。
快到教室时，杰西卡又说：“但，按我来说，我觉得这一次不是本廷克连累了你，说不定是你的原因哦看看网络上的风向，似乎大家都对你更感兴趣。”
杰西卡这话一点儿不错，虽然一开始发布两人照片时，记者想的是大家会对阿瑟·本廷克这位当下炙手可热的网球运动员、未来的公爵感兴趣。但事实就是，大家对他是感兴趣的，可是随着照片和新闻扩散，越是破圈，焦点向艾普莉转移的倾向就越明显。
虽然拍照片的只是记者或者帕帕拉奇，不是什么专业的摄影师，但是在镜头下，艾普莉就是有着让人着迷的魅力，根本移不开视线。
她非常特别，乍一看就是富家小姐的精致，但实际那完全不是重点非要说的话，她有一种好莱坞黄金时代绝代佳人的气质，飘然而去、惆怅遗憾的那种味道。
有人专门汇总了艾普莉被发布的照片，包括最新的她出现在克拉里奇酒店门口的样子——穿了一件落肩，在袖子中部微微膨胀的白色毛线衫，一条抓绒的橘色铅笔裤。毛线衫的扣子一枚一枚扣好，领口呈鸡心状，露出洁白的、无瑕疵的一片皮肤，金色的爱心吊坠掖在毛线衫里面，外面只能看到细细的链子。
当时的艾普莉并没有打扮，连头发也只是用一根发带松松地扎在脖子后面而已。
但大家就是喜欢，照片下面好多留言都在扒衣服的品牌，大家都想和她穿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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