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陈玉（番外二）
我睁开眼，面前有一个小孩也看着我。
“哥哥？”他歪头迟疑了一下，开口。
我皱眉，不想理他。
他指了指我碑上的字，糯糯的喊着，“玉玉哥哥！”
似乎是不会念陈字。
“你很吵。”我开口，飘离了我的碑位，就往门外去。可是，当我飘到院子，就被无形的壁障挡在院门口，即使门是开的，我也出不去，魂魄被困在了这一个地方。
无奈，只好飘回去，“你叫什么名字？”我打量着那个小孩，穿着一身像年画娃娃一样精致的衣服，皮肤白皙，脸长的倒是可爱，虽然留着像西瓜皮一样的发型。
“唔嗯明杰？”他手指点着下巴，眼睛眨巴眨巴，似乎还有些不确定。
这人是个傻的？
“你父母呢？”
“不知道。”
真是傻的？
还是被他们打傻的，想到这个可能性我有些寒意顿生。
“唔好冷。”他搓了搓胳膊，还特意站得离我远了些。
我：
算了，我管好我自己就行，我还有记忆，她会来看我的，我要等到她，即使是这副模样。
只是，这里实在太无聊，我无聊到跟他说起了话。当然，只是为了借助他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书本。
外面的人除了吃饭一天只会送一餐之外，对于别的一些不过分的要求也会满足，比如，书本，被子，棉袄但是她们从来不会进来，给什么都是往里面扔。
我知道，她们害怕这里面的东西，我每天晚上能看到那些黑雾的出现，他们对我不闻不问，好像很喜欢明杰，一到晚上就爱盘旋在他身边。而明杰每天都睡的很死，这么久了，也没发现这个事情，该说他神经大条吗？
这样的日子里，似乎只能看书了，我翻不了，只得他在旁边帮我，我渐渐当起了他的语文老师，虽然我也不是很厉害，但是拼音什么的我还是会的。
起初经常会听见他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响声，后面也听不到了，他好像渐渐习惯了每天只吃那么一点，一天的运动量也只是从屋里走到院门口拿饭吃。他不会收拾自己，头发越来越长，外面的人不会好心给剪刀进来，似乎怕里面的人想不开，都做出这种事情了又想要他活着，实在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
我看着他越来越怕冷的身体，疲惫的神色和没有血色的唇，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或许他只是叫我声哥哥我就真把他当弟弟疼了不不不，这只是个连我性别都分不出来的傻瓜而已，我晃了下脑袋，抛弃杂念，我要等她来找我，我要出去！
没有等到她，有的只有和这孩子日复一日如同被关在囚笼之中的生活。
时间越久，脑海里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我被骗了，她不会来，没人会来救我！每当这时，那些黑雾表现的蠢蠢欲动，似乎这样的我才是他们想要的。不！我不能变成这样，他们都不知道有多少魂融合在一起了，记忆都是混杂的，我能感觉到，他们是纯粹的恶。
我不会死心，我会等到她！
一晃十二年，这天，是很特别的日子。
那是一个雨天，我照常站在角落，突然间黑雾转了方向往门口冲去，我也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门口有女声传来：“有人吗？”
好笑，这里面更多的，可都是鬼
她被黑雾团团围住。
我站在一旁看着没有动作，只是一个不知死活的生人而已。
天快蒙蒙亮了，明杰今天醒的比较早，他看见地上瘫倒的那个女人，眼睛一亮，张口就道：“仙女？”我看着他费力的把她搬到床上，守在她旁边，一脸期盼，“这是上天送给我的仙女姐姐吧？”
我不想打击他，都长这么大了，还是想的这么天真。这只是个不知死活闯进来的女人而已。
或许，应该再加个形容词，不知死活的漂亮女人。
那个女人突然开始眼球上翻，脖子上出现的黑雾缠绕的印记，鼻子也被堵了。她双手死死抓着虚空，似乎在挣扎。
“玉哥哥，快救救她！”明杰慌张的指着她对我喊。
我看着她，求生的欲望使她不断挣扎，脖子上的印记越来越深，闭着的眼球疯狂转动，她没有哭，坚持把手抓向虚无，似乎这样做会得救。
她的手伸到了我面前，我突然想起我被打的那一天，我也是这样，在死亡边缘挣扎，想被拯救
都滚开！
我喊出了这句话。
太阳升起，黑雾四散，她挣扎的动作一下消停，捂着脖子从咳嗽中醒来。
她看我的眼神有些感激，却没有惧怕，真是个怪人。我劝她赶紧离开，明杰不想她走，我看出他眼里隐隐的不舍，那又如何，留不住的，她终究是一个生人。你看，因为那个老太婆几句话就离开了这里，甚至都没有回头。
我就说吧，只是个生人而已。
只是，这村里的人居然如此恶毒，竟想杀了她。她只得再次回来，明杰很开心，眼睛里面都快冒出星星了。不知道她是怎么顺到一袋子零食的，不过看她还会分给明杰吃的份上。
就不称呼她为生人了。
只是，她的一句小玉让我一瞬间没了好感，记得很久之前，‘她’也是这么叫我的。
我告诉她我没救她，只是碰巧。
所以，不要在这么叫我了。
她不以为然，听了我们的事情后还自告奋勇说要救我们。其实，我是不信的，或者说，无亲无故，我凭什么信，她自己留这里都是九死一生，哪里会有那么傻的人。她真以为她是救世主吗？
夜晚，我守在她身边，不是要救她，我只是想看到当她再次面临那些危机，脸上是什么表情，还会露出那样自信的光彩吗？
她竟然真的活下来了，手腕上的手环保护了她，她居然还趁我靠近摸我！怎么会有这种人，不害怕吗？不觉得冷吗？就连明杰也没对我做过这么奇怪的行为，事后居然还说我摸起来舒服！啊啊啊！我这是碰到变态了吧！
不过，看她冲过去保护明杰的样子。
其实，也，没那么讨厌她。
她真的开始在为救我们做打算，围着屋子翻翻找找，也没有再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我有一点点开心。她问起了我们的家人，我原本不想说的，看她为难逃出去该往哪里跑的样子，我还是告诉了她，“木落。”这是我的家，我一直想着出去后回到的家，也是我不敢回去的地方。
乖小玉，妈妈会来看你的，等着
又来了，这个梦魇般的声音
为什么现在还没来？
是不是骗我的？
真相是什么
“可是，俗话说‘叶落归根’‘魂归故土’。小玉你总不能一直做一个孤魂野鬼啊。只有”她在说什么让我投胎转世的话，有些碎碎念的声音传到耳边反而让我情绪稳定下了来。
这个笨女人。
说早了，果然她还是改不了变态本性！一早就看见她抱着我的碑位闻来闻去，还用手不停的在上面来回摸，虽然身为鬼，但是我也是有自尊心的，这种睹物思人的行为也太变态了吧！
而且，我不就在这里吗？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
不对，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啊啊啊，我也被带坏了！
咳咳，原来是解除封印的方法找到了。突然有点失落是怎么回事。
村里人请了道士，外面还有一群人守着，她压力很大，明杰拍她的背安慰着她，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晚上，当那个道士要灭我的时候，她挡在我面前为救我接下符纸，跟在她身边，我居然有种被保护的感觉，明明都已经是个魂魄了，却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
明明，我和她性别是一样的
看见她睡觉和明杰抱一起我会感觉不开心，听她喊我小玉听多了我居然感觉暖暖的，看到她受伤我会觉得很难受。我捂着心脏的位置，心，真的只存在于身体吗？
为什么，我现在仍然能感受情绪，甚至，越来越多
我想躲起来，我也正在这么做，我不敢得知真相，我也不敢在看她。
她还是找到了我家，本来是不想见她的，可是听到她和那个所谓‘大哥’有说有笑的声音，我待不住了，我想出来见见她。她会不会对那个男的产生好感，她会不会喜欢我越想越生气，我想，我变得更像男的，她会不会动心，我的灵魂在度过的年月中也按着我的想法成长，不经意间我露出了身形，她又摸了过来，
真是，
太随便了！
不给你摸！
她还是发现了我的性别，明明不想让她知道的，可真被她发现我却隐隐舒了一口气，我很好奇她知道我的性别后会做什么。可是，我听到她说，喜欢明杰，还亲了他！果然，她就是喜欢男的！可是我不敢出声，连表白都做不到。
晚上，她为我演了一出戏。她说，那个女人不配叫我小玉！我又感觉我的心在跳动了。但是那个女人却一直一直小玉的叫着，真吵！那个女人在求饶，原来她还记得送走我的事情。
我想问为什么不来看我！为什么我等那么久都不出现！
为什么？
不救我
我没有问出口，一切有了答案，她全忘了，她只是为了卖我换钱而哄骗我的话，她怎么会记得！
一瞬间十多年的坚持被破灭！她根本就不会来看我，我被抛弃了，骗子，全是骗子！因为是女孩，就因为我是女孩，就都要抛弃我！连她也是无比寒冷的气息包围了过来，我不再抗拒，其实就此迷失，记忆混乱，也挺好的，不是吗？
起码，再也不会伤心了。
有一股热源靠近，熟悉的温度，是她，怎么会？
耳边又开始出现那个女人叫我小玉，小玉的声音，好吵！真的好吵！能不能安静点！
那股热源离开了，冰冷的感觉更甚，迟钝的魂体本能想往那边靠。然后，我听到了她的声音。
她说，好冷。
她说，把我家人看待。
她说，想救我。
她在哭，在为我伤心。
她手臂受伤了，因为我。
我一下子清醒过来，纠结过往无意义，现在我在乎的是她。我怎么能让她失望变成那个鬼不鬼的东西。既然她想我投胎转世，我就去做，只是，真的很舍不得。我不想让她看见我离开的样子，一直背对着她。
“小玉！其实我比较喜欢女孩子！”她对我大喊。
她！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对我说出这种跟表白一样的话！
会让我乱想的啊！
她说，她会永远记住我。
她又哭了。
真是的，让我都不想走了。
听到锁链声那一刻，
我冲到了她面前，
最后，
我想尝点甜头
陈玉站在奈何桥边，观看着脑海中出现人生走马灯。
这就是回顾自己一生的孟婆汤吗，只可惜它的作用是忘却。
直到碗里最后一滴汤水饮尽。
孟婆满意的笑了，收了碗。
陈玉现在已经和前面的人一样，双眼空茫，漫无目的的跟着前方大队伍走动。
突然，她嘴角溢出些没喝完藏在舌头下的汤水，她趁旁边的阴差没注意，快速擦去。
即使那句喜欢是安慰也好，即使对其他人也说了喜欢，
可是，
“我唯独不想忘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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