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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枝头春花一簇簇地绽着,山林间也偶有鸟影飞掠而过,远处青山千岩万壑、重峰叠嶂,九天之上云舒风轻,真真是个好日子。

        萧虔风漫不经心地领着居心不明的小少爷行于守仁峰上山的石阶。

        “霄熠兄特地赶来九守,莫非是有看中的刀谱藏于博通楼?”萧虔风看似随意地问着。

        “不是。”

        凡烨答得很快,像是并未多想一般将答案脱口而出。

        “那莫非是为与九守弟子切磋比试?”

        “……是。”

        萧虔风笑了笑,轻声说道:“清琅有空一定前来讨教。”

        “好。”

        一路上两人并无多余的交谈,只有萧虔风随手指了几个方位告诉凡烨如有什么需要都应当去何处。

        山路走得并不单调,四下生机勃勃,草浅花乱,凡煌烨就这么提着他的刀,跟着身前的白衣青年一路走。

        随着山木渐渐稀疏,他们来到了近山顶处弟子们居住的小屋前。

        “这是师尊吩咐留予你的屋子,门前这株梨花灵智已开,想去何处或是有何需要都可以向他提。守仁峰,除了后山被列为禁地不得进入,其余并无需要额外注意的险地。”

        “我的住所就在不远处,如有疑问当然也可以来找我。”萧虔风看似客客气气笑着,实则眼底并无笑意,也并未真的指出自己小屋所在方位。

        凡烨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晓得了。

        正值初春,小院中有株盛放的梨花树,雪白的花朵挤挤挨挨开得极密,有风拂过便轻摇着飘落几瓣,像纷纷白雪,纯粹干净。

        还有那躲在树后正羞怯地探头看着他们的白发小童,想必就是梨花树的树灵。

        可是怎么会有人在院子里种梨花树啊!

        梨与离同音,自古就有着些不好的寓意。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躲藏的小童扭扭妮妮地捏着衣角上前了一步,有些害怕地抬头偷偷望了望。

        在凡烨看不着的身后,萧虔风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在人前惯有的笑意,郁郁沉沉地立着,俊秀的眉眼泛起了一丝不耐,吓得小梨花精脸色一白,赶忙讨好地笑着向两人行了大礼。

        “仙人好,我叫梨白!”

        凡烨有些惊讶地看着他。

        梨白,这与离别太相似了,是真的不吉利。

        “仙人,这是门禁牌子。”小梨花精抖着小手将解禁门锁的阵法牌子给了凡烨。

        交接妥当,凡烨转身看向了站在树下的萧虔风。

        那本就有些苍白面容如今看起来更显不支的病态,被一树梨花衬得像是块濒临破碎的玉石,可在他看过来时,青年又熟练地敛起烦躁,温和地笑了起来。

        凡烨的目光不动声色地略过青年背于身后的双手,他刚才分明看到那只右手痉挛似地颤抖了一下。

        他是听别的弟子说过,说他们的大师兄重伤初愈,是伤到了哪儿?还没痊愈吗?是很疼吗?

        凡烨浅褐色的眸看着他,犹豫该不该在此时关心一下,可是又不知该以何身份来表达。

        但是可惜,萧虔风似是还有事忙,仅是来回客套了两句,便匆匆告辞离去。

        凡少爷立在门口,目送着清琅兄御剑远去,眼神闪过落寞。

        他其实不想就此分别,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再同清琅兄多说一些话。

        他抬手捂在胸口,掌心下滚烫的心脏还在飞快跳动,他有一种感觉。

        他已经等待并且期待这次十年后的重逢太久了。

        久到,不像是十年。

        反而像是百年、千年。

        像是一棵枯树在等一场大雨,像是蝉在等一次盛夏。

        他一个人等了好久好久。

        萧虔风的小屋在离山顶最近的地方。

        他御剑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小院前。

        顺手在门口布上禁制,他烦躁地迈进小屋,将那把冠绝天下的仙剑连剑带鞘从身上解了下来,随随便便扔在了桌上。

        雪白的长剑哐哐堂堂在桌面上摔了两三圈。

        屋子里冷冷清清,一方桌几、两张木椅、一张木床还有墙上挂着的一幅普通的山水画,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萧虔风脸色惨白如纸,全身紧绷着,细细地打颤,冷汗几乎打湿了后背。

        十多年了,清悦老狗给的止痛丹药于他而言已经效用越发不如从前。

        现在甚至连两个时辰都撑不到了。

        他刚才看起来轻松从容地在人前装出清风霁月的大师兄模样,可实际却被药效褪去后慢慢泛起的细密疼痛折磨得几欲发狂,能够忍着回到小屋已经到了极限。

        他扶着小桌,喘息着踉跄了两步,把自己摔在小榻上,漂亮的桃花眼中目光涣散开,意识都又有些昏沉起来。

        无力动弹的身体中,经脉被肆虐的魔气一寸寸割裂又在先天道体强悍的自愈能力下修复。

        心脉中灵力与魔气就像是烧热的陨铁放进了寒潭结的冰里,烧得滋滋作响,痛得像是拿刀剑捅了进去狠狠地剜挑。

        他咬紧了牙告诉自己,再等等。

        再等等。

        终有一日,他要李玉承雪血债血偿,他要一片片割下他的肉,敲碎他的骨头,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血肉被喂给野狗。

        平日不会有人前来打搅萧虔风,因此也就无人知晓,他究竟独自挨过了多少这样荒唐的日夜。

        堂堂九守宗的大师兄,天道青睐的先天道体,满脸冷汗,狼狈无助,咬着牙靠着他师父随手扔给他的丹药承受魔气的侵蚀。

        而此时,远在弟子小院另一端的凡烨很快安顿了下来。

        他出门得匆忙,吃穿用度的家什带得并不周全。

        纳戒中除了灵石就是灵石,众所周知西域刀宗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一家子笃信没有灵石办不了的事。

        若是还在刀宗自然好办,要置办什么都轻车熟路,但是这九守宗人生地不熟的,他直觉麻烦别人不好。

        简单收拾了一下后,他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沉思片刻,凭窗招呼了一下盘腿坐在梨花树下吹着风的小童,开口唤了一声:“梨白?”

        “仙师,我在呢!”大师兄萧虔风不在,梨白放松了不少,至少舌头捋直了说话也不抖了。

        “屋里没有净尘阵吗?”

        小童眼睛闻言一亮,搓了搓手向着窗前的小少爷蹦跶了几步,斑斑树影落在身上,梨花白的小短衫随着动作前后飘摇,灵动极了。

        “屋里没有!仙师可以直接去各峰管事处领,不过……若是仙师想要用些好货,还是得下山去到承恩镇上购入。”梨白的小圆脸上已经眉飞色舞藏不住雀跃。

        “承恩镇你晓得不?九守宗依山立宗,除了修行的弟子也有不少洒扫的凡人,他们就是承恩镇上来的。你不觉得来时路过的那个山脚镇子繁华热闹极了吗?”

        凡烨点了点头,说是镇子其实都委屈它了,这分明是座不小的城。

        “千百年间,九守宗庇护着承恩,承恩相当于是九守在尘世的前院,不少求道之人无缘九守,又不愿就此放弃,便聚在了承恩镇盼一份仙缘。”

        “九守各峰的丹药、兵器、符咒、阵盘也会在承恩镇向外售出,这叫广开源、纳大财,懂了不?怎么样,不如仙师前去承恩镇购置?应有尽有!任君挑选!”

        看着兴奋地就快扑到窗前的小童,凡少爷那是一点就通,这是怂恿他带上自己下山兜风去呢。

        梨白圆圆的大眼睛里对下山的渴望都快溢出来了,这哪像是梨花精,分明更像是活泼好动的猫妖。

        凡烨在原地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抬手轻轻摸了摸小梨花精的小脑袋。

        “明日吧。”

        初春的夜色来得迟,星星点点灯火在黑黢的山上亮起,凛冽的山风没有吹去屋内温暖的热意,凡烨解下了长刀,放在枕边,吹熄烛火,早早歇下。

        一夜好眠。

        第二日卯时不到,凡烨就起来了。

        他背着刀,沿着石阶,摸黑向着守仁峰顶走去。

        那里有处高台,昨天萧虔风也说过那里是给内门弟子修行习武的地方。

        透过几盏石灯给出的一丝光亮,凡烨惊讶地发现竟然已经有人比他还早,占了高台,舞着一柄雪白的长剑,剑招并未用上灵力,衣袂翻飞,步态轻盈,用剑气托着一朵雪白的梨花一同腾挪。

        锋锐的剑气与娇弱的花朵共舞于一处,行云流水,冲淡了逼人的杀气,剑锋上映出森然的银光,好似银龙飞腾,卷着梨花不断扬起,又落下。

        最后一招,青年手中长剑一振旋身刺出。

        凡烨本以为他会用剑尖贯穿花蕊,却不想杀伐气如此之重的一招会在最后一刹骤然泄去力道,转而柔柔地挑动手腕,接住落下的小花,将它停在了剑脊。

        朦胧的灯光根本照不清舞剑者的眉眼,但是凡烨认得那柄寒光熠熠的虔恪剑。

        萧虔风早就注意到了有人来了,守仁峰上的弟子都知晓他每日会在此练剑,会贸然来抢地盘的只有昨天听他提过一嘴的凡少爷。

        “凡道友,你也真是刻苦修行啊。”他拈下花,收剑向着身后朗声打趣。

        凡烨客气地行了一礼,“清琅兄剑法冠绝,曾经只觉凌厉,今日再见又收放自如,含而不露,佩服。”

        “过誉了。”萧虔风还了一礼。

        昏暗中,凡烨浅褐色的眸专注地看着白袍的青年模糊的身影一步步走近,踏出他身后浓重的黑暗。

        凡烨的目光再次略过他的右手,稳稳持剑不再颤抖。

        九守宗大师兄无论何时何地都表现得端方持重,衣衫都不曾有半分凌乱。

        萧虔风看了看崖边天色,“距早课还要小半个时辰,不如萧某来给凡道友喂招?”

        黑衣的青年眼睛一亮,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是围绕着他的寒霜气息渐渐变得躁动,战意汹汹,手中的长刀罪衍发出了阵阵嗡鸣,似是也正渴求着酣畅淋漓的一战。

        “请。”

        两人对打时都未用上灵力,以道搏道,刀剑相接,溅起的火星似是九天银河倒悬,玄妙无常。

        萧虔风的剑法灵活多变,身法飘移而难捉摸,说是喂招,却又攻势极凶,欺身紧逼,寸步不让。

        世间有万千刀法,凡烨自小就偏爱沉猛有力、大开大合一类,但此时他只觉得处处受制。

        对方似乎非常熟悉长刀的技巧,总是能提前洞悉的他每一步行动,那柄雪白的剑就像是一条带刺的鞭子,而他则是被牧于原野的小羊,长鞭狠狠地抽打在他每一处落脚点,逼迫着他在衔接的转瞬间变换招式。

        何其熟悉。

        十年前那场比试亦是这般情景。

        他一路赢到了底,然后遇到了萧虔风,输得不明不白。

        他笃定萧虔风必然也是一位用刀好手,甚至对于长刀的理解远在他之上,可不知为何从未听人说起过。

        时隔数载,再次一战,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他比自己更清楚每一刀的去处、每一招暗藏的玄机。

        相较萧虔风的游刃有余,他显得左支右绌,疲于应付,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进攻节奏,近乎是被驱策着勉力招架。

        这种强悍是完全凌驾于他对刀法的理解之上,油然而生的无力感并未让凡烨感到挫败气馁,反而愈战愈勇。

        弟子对练点到为止,萧虔风借力一剑别开了长刀,侧身收剑,一点寒光飞掠,剑尖停在了凡烨的喉间。

        凡烨瞳孔在瞬间紧缩,他被骇人可怖的杀机锁死在原地,背脊生寒。

        昏暗中的萧虔风不似平日般亲善温煦,像是彻头彻尾地换了个人一般,杀意刺骨,狠戾乖张,浑身上下都浸透了无边恶意,如深渊下凶残狞恶的魔物滴着涎水伺机而动一般。

        有这么一瞬间,他真的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在剑下了。

        风过树梢嗦嗦作响,树影在地面起舞,看起来谲异怪诞。

        萧虔风收剑入鞘,方才的满身戾气似潮水般退了个一干二净,就像一切都只是片刻的幻觉,“凡道友,承让了。”

        凡烨抱了抱拳,犹豫着开口,“清琅兄是自小便修习剑法吗?”

        萧虔风好笑地看着他,眼神有些不明所以,“怎么算自小?我是十七年前被师尊带回的九守宗,在那之前我只是个差点被冻死在皇城脚下的乞儿。”

        “好了,差不多该去早课了,凡道友在九守可自行安排修行,萧某先走一步,告辞。”

        看得出萧虔风对自己的过往也不愿多谈,凡烨只能再次看着那道身影沿着来时路,融入了黑暗中。

        修行世家的嫡子,自小耳濡目染,可以说凡烨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他没法想象萧虔风这一路走来有多不容易。

        如果不是清悦仙尊偶然相救,如果不是先天道体、天赋异禀让他在九守宗崭露头角,如果那年的冬再冷上一些,是不是……是不是他就不会遇到这样的萧虔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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