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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西北饥荒


  那边的阿醉并没有真和赈灾那帮子人在一起。

  她也心知肚明,自己简直是人型的威慑武器,到哪儿沿途官员都会一清二楚,更何况人多了还要拖慢她的速度。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一个人先行出发往西去。

  她身份尊贵,旁人也只好劝她,自是不能真挡着她做什么。这次她虽不是正规的钦差,然而朝堂上积威多年,谁拦的住她?这不就脱了队,独自西行,自个儿探访想得到的讯息。

  阿醉的速度确实太快,就算想要警告也来不及,也正因此,她看到了真正的情况……有多惨烈,有多叫人愤怒。

  中途她在一个村庄停下来歇脚,小心翼翼敲开一家的门——就算她本性恣睢,这个时候也由不得凭性子行事。

  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过来开了门,头发枯黄得和稻草没什么区别,眼睛在巴掌大的小脸上大得几乎可怖。那样小的孩子双眼呆滞无神,看上去竟是没什么生气。

  阿醉耐住性子半蹲下来,柔声细语地问那个小姑娘家中的大人在哪儿。然而大约是饿得太过,女孩反应迟钝到过分,好半天才答了话:“爹……送阿姊走了,阿姊换粮食……”

  阿醉那一瞬间脸就变了,拿女儿换粮食……已经到这地步了?压下怒气,她安慰性地把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妥帖地寻找一个没有攻击性的姿势:“那你娘呢?能让她出来吗?”

  小姑娘眼神呆滞,好半天才像刚从梦里醒过来一般,说话的声音低得像是在呓语:“娘……娘前几天就走了,爹说娘回不来了……”

  那一次,阿醉几乎是落荒而逃。

  她手上的命不少,也是亲自上过战场的,见过伏尸百万,血流漂橹的场景。但如今的灾民惨状,实在是超出了她所能想到的极限。所谓人心都是肉长的,但总有些人,圣贤书张嘴就来,良知却都活到了狗肚子里。

  苑州城仍旧是歌舞繁华,靡丽安逸,然而这边却是饥荒闹成这样……果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哪个刚进朝堂的年轻人不是满腹热血,万民为己任,但到最后,要不是心灰意冷随波逐流,要不……便是同流合污为虎作伥。

  阿醉的速度快,她一个人没有累赘,便足以让信息的传播都及不上她孤身一骑的步伐,所看所感都是尚未来得及掩埋的血淋林真相,惨烈的叫她心痛。

  何至于此啊……何至于此!

  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有多善良,那也是个笑话,她多少是个有点凉薄的人。但现在,当她站在一片甚至算得上肥沃的土地上,看着丰收却仍解决不了的饥荒,只感觉胸口仿佛有团火烈烈地烧了起来。

  十室九空,从不是虚言。卖儿鬻女,是惨状真实的写照——能怪百姓反吗?

  她没有停顿,一路疾驰到了西边的芜天君处。

  ……

  芜天君莫淞是个颇有意思的人,他年轻的时候性格跳脱于规矩之外,做事颇为随心所欲,不考虑后果的事情也不知道干了多少,是个十足不着调的货。

  后来他也揽一方大权,总不好再一味放肆下去。然而所谓狗改不了那啥,他的本性早就扎了根,虽然捏着鼻子强迫自己做事中规中矩,但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私底下简直是闹腾出了高度。

  阿醉到的时候正是凌晨,她马鞭一摔就径直进去。外边守着的都是白塔的人,对她好歹也能认个脸熟,看那副气势冲冲的样子愣是没人敢上前拦一把。

  莫淞这个时辰却还没有睡,书房里面点着鹅黄色的光,半明不灭的闪烁着。

  阿醉推开门进去,里面的人烦躁的开了口,声音中都带着火气:“不是说不要进来吗?出去!”

  莫淞是真正的剑眉星目,虽是寻常不着调,然而冷肃的样子却硬得吓人。他向来便是一身黑衣,这个时候看起来简直像一块石头。

  “是我,”阿醉走进去,皱眉道:“你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莫淞愣了下,站起身转过脸来,眼底的乌青纵是昏暗的烛火也掩饰不住:“你怎么过来了——你也看到这边的景象了?”

  阿醉的眉心狠狠拧了起来,脑子里面不由自主又浮现出了她中途停脚村庄中饿到浮肿的村民:“这边闹得超出我的相像,莫淞,你的消息传得未免太慢了。”

  她心情不虞,说话也不客气的很。那边莫淞唇边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丝苦笑,重又坐下——他其实憔悴了,本便是瘦削的脸上颧骨都支楞了出来,乱七八糟的胡茬也密密麻麻冒了不少,瘦削的像根棍子。

  然而他的眼眸深处仍然是阿醉熟悉的冷光,嗓子沙哑但说起话来照样夹枪带棒:“我又能怎么样,颜天姬大人——那帮小子们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杀了,我还真能纵着他们这么干?”

  莫淞最擅长的是暗杀,手下的杀手们也全都是一副嘻嘻哈哈的脾气,最喜好一言不合就干他娘的。奈何如今自己掌管西边这方水土,做事干系太大,再大的脾气也得压下去。

  其实这次年成不错,能闹到饥荒这个地步,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不过是税收太重,上头拨下来的款也被不知道哪个胆大妄为的给克扣了——或者更大的可能,不过是一层层削下来,到最后也不剩什么。

  天灾怎么比得了人祸——怎么就有人,能躺在累累尸骨上心安理得,锦衣华服?

  莫淞脾气不算好,年轻的时候也没少干不过脑子的事,不管不顾的冲劲天王老子都得让步。当年他们谈到贪官污吏,他拎着一壶酒坐在旁边听,半晌后漫不经心道:“哪有那么多事,要是我,一刀砍了不就成了。”

  吊儿郎当的样子差点没把他师傅给气得背过气去。

  但到如今,他真正坐在这个位置,手下的精锐杀手是十几年心血才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却只好熬得两眼乌青也只能苦笑——人杀了不难,又怎么收场?

  “没亲眼看见我再想不到能弄成这个地步,”阿醉沉默一下,自己也明白刚才不过是想找个替罪羊发脾气:“要不是我自己过来,再想不到胆子竟会这么大……”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莫淞也是一肚子没好气,冷嘲热讽道:“大姐在京城呆久了,现在怕是只会些阴谋诡计,这边的情况根本不是能比的。”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都禁不住沉默了。

  京城与西边,确是两种活法。京城仍是权利倾轧卖弄心思,西边这点饥荒能被层层瞒下怕也是离不了贿赂送礼,关系网的牵扯。再大的祸乱传到京城,死的人数便也只是几个冰冰凉凉的数字,哪里说得清遍地横尸的惨状?

  离得远,看不见,仿佛因为这个,大多数人便能顺理成章找到逃避或者助纣为虐的借口,闭目塞听的装作自己无能为力,任着那片大地死亡弥漫。

  “算了,你也别想那么多,”阿醉又掐了下自己的眉心,毫不客气拖了张椅子坐下:“给我安排的地方睡觉先,别光顾着愁了——愁有什么用?”

  莫淞深深盯了她一眼,眼神凛冽得仿佛能反射出刀光:“你又想做什么?大姐,你做事可别太猛了。”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大姐的德行,发起疯来那都是丧心病狂的提议。这个女人政治嗅觉惊人,危险程度……至少杀手出生的他是自认赶不上的。

  “能怎么样,”阿醉漫不经心的笑道:“你认识我这么多年,我还能没有分寸?”

  “你分寸自然有,但下手照旧狠辣,我可比不上,”莫淞往椅子上一靠,收敛起了那点厉色:“算了,管不了你——也是该整顿了,过几年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后头肯定要收拾干净。”

  阿醉脸上的笑意也淡了:“蛮人狠成那样,这群人有心情欺压百姓……这要真反了还准备怎么办,让我们白塔带人先把流民给剿灭了?”

  白塔这么多年在北疆刀剑中磨砺出来的利爪,要是按着这些人的意思,难不成胡虏未灭,便率先朝着黎民百姓举起屠刀,自相屠戮?

  那可不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么。

  “也是……”莫淞沉默半晌后站起身来,蓦地笑出一口森森白牙:“大姐想怎么做,我听命便是。”

  ……

  第二天早朝,葛瑶重又回去,沉默地坐在上头看着下面的人互相攀咬。

  自从颜天姬巡查之后,这朝堂上可又乱了不少——阿醉向来便是出名的美人皮阎王心,十几年来硬生生凭着一身淫威把一干公侯权贵全冻成了缩毛鹌鹑。加上心计诡谲下手毒辣,简直是令京中小儿闻风丧胆。

  然而这才走了不到一个月,云赋又不掺和朝廷中事,魑魅魍魉便全都争先恐后冒出头来,哪怕如今葛瑶回来了也一样——毕竟葛瑶素来便是不管事的模样,纵是有着杀伐果断的战神之名,谁还真看到了这位露出什么厉色来?

  既然从前在大殿上扮演了几个月的木头人,也难怪下面心思活泛,不把她当回事。

  直到早朝都快结束了,御阶上的小太监站出来,掐着嗓子正准备叫一声退朝,前面的明艳女子终于徐徐站起身,眉眼高高挑起,妩媚又锐利。

  她在这煌煌的朝堂上也动作自如,行云流水般流畅,出列后只是优雅地半弯下身子朝着彦初帝一礼——但满堂的官员,无人敢说她逾越。

  葛瑶似笑非笑道:“诸位都说完了吗——说完了的话,臣倒想起来一件事。”

  偌大的朝廷死一般静寂,谁都听出来玟天姬这句话里头暗藏的危险气息,自是没人去当那个出头鸟。

  彦初帝看了葛瑶一眼,颇有些意外地开口:“玟天姬有话直说便是,想来自然是要紧事。”

  葛瑶半眯着眼睛,她是丹凤眼,笑的时候旁人觉不出来。但真要凌厉了,神情叫人都不敢正眼看她,鬼门关前磨练出的煞气全都沉在里头:“要紧事不敢当,比不上诸位刚刚争的那些,大人们大约还都不清楚呢……”

  “臣昨天收到了颜天姬的信,倒是听说西边的灾情已经愈发严重了,没想到诸位大人竟是一点都不知道消息?”

  她站在朝堂最前方,唇边甚至还挂着一点似有若无的笑,但神色却冷厉到了骨髓,眼瞳中森森寒意不容错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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