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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帝王心思


  三天后,使团回京。

  他们走的时候苑州城还是将至未至的暑热气息,但回来却已是满城金桂飘香,秋天那一点薄薄的寒凉渗入了偌大的京城。

  使团回来的算是静悄悄的,到了城门也就各自分散开来去各自的地方。葛瑶策马直奔白塔,眼角余光瞥见了礼部尚书也朝着这个方向走了,索性笑道:“尚书大人不是住在那边吗,难不成我记错了?”

  老狐狸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轻不重的尴尬,微微咳了一声:“老臣去城北的友人那里叙事,玟天姬大人记性可真是好,连我这个老朽住哪儿都记得这么清楚。”

  ——言下之意,我一个老头子你也能把这些记得一清二楚,这心眼是不是有点多?

  “一路风尘仆仆,尚书大人刚回来便去找这位友人,在下也是钦佩,”葛瑶脸上仍旧挂着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说起话来语调中有种不经意间的无奈:“想必这位友人实在是重要。”

  ——友人个头!这不明摆着就是去找彦初帝吗?你还真当我傻了不成?

  尚书自觉不妙,不过他这么多年下来,脸皮之厚也非常人可比,顺水推舟接了话:“是啊,友人这么多年,总是要放在心上的。”

  “那我也就不叨扰了,”葛瑶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这还要赶快回去复命呢,再者大人怕也是着急的很。”

  ——我们俩都是去复命,横竖都不是什么秘密,你这么瞒着我又有什么意思呢?

  说完她彬彬有礼的在马上一拱手,十万分礼让地退在旁边。老尚书被这种温文尔雅的不忿给噎住了,大约也是自觉尴尬挂不住面子,马车跑起来跟拼了命似的,没一会儿就在街道劲头消失了。

  葛瑶在后头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盯着这位马车的背影。她刚刚说的急,然而事实上却实在无谓的很。肆无忌惮的走了半天神后,她一勒马缰,慢悠悠朝着白塔晃了过去。

  ——急什么?她现在心态早就转变的差不多了,自觉急来急去也没什么分别。她急吼吼的回也没什么意义,这时辰云赋恐怕在处理各色事宜,阿醉向来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还不如先自个儿逛逛,慢悠悠溜达回去。

  这边葛瑶不急,那边的老尚书却是一路快马加鞭直奔了皇宫过去。

  他叫李柯,也是朝堂上浸淫几十年的老人了,虽是被葛瑶当面毫不客气就戳穿了面具,抓住机会敲打几下,但该做的不该做的自然有个分寸。他虽是看起来软和好拿捏,但三朝元老,身居高位,怎么可能真的胸无丘壑?

  只不过,他懂得藏拙。

  李柯没有惊世的才华,却有着超出常人的分寸感,总是能在适当的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

  半个时辰不到,他便已站殿前,深吸一口气,等待皇上的召见。

  使团要回来的消息早几天便传至京城,彦初帝自然也清楚的很,没过多久,一个太监就走了出去,堆着满脸的笑往里面让了让:“大人,您请,皇上在里头等您呢。”

  李柯朝那名太监点点头,顺手塞了点银子过去才进宫门——他为人不出彩,一副仿佛一辈子都出不了头的样子,但却实实在在有着自己的为官之道。

  几十年了,大浪淘沙,华美的宫廷实际上却从来都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眼睁睁看着无数惊才绝艳的天才横空出世又盛年湮灭,真如他这般一步一个脚印踏实爬到这个位置的人少的可怜。

  给太监递银子,倒不指望真能得到帮助,至少自己能安点心也就罢了。

  彦初帝正坐在上头,年轻到过了分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李柯进来平平淡淡点了点头:“不必拘礼,爱卿坐下来谈吧。”

  这当然是空话,私底下见面不至于三拜九叩,但该有的礼数照样不能少。李柯活了一把年纪,最不缺的便是谨慎小心。更何况如今朝局混乱,内外毛病都不少,有几个命容得你心不放在嗓子眼上?

  见了礼,彦初帝颇有些烦躁的顿了片刻,问道:“这次出使,爱卿感觉如何?”

  “托陛下的福,还算顺利,”李柯顺嘴拍了个马屁,再把新签订的条约剥开揉碎给讲了讲。

  他没忽略葛瑶要求和浅柔单独见一面——这件事不能不说,一堆人看着,迟早彦初帝也要知道,瞒不下来的。白塔与皇权的猜忌怀疑那是经年累月的事,谁掺和进去都没什么好下场。李柯若是真不提这个,那可能稀里糊涂就成了彦初帝心里的一根刺。

  这些年来,他效忠皇上,不结党营私,遇事也会适当地诤言进谏,看上去是真正的纯臣一个。现在的彦初帝,以他的眼光看倒不失头脑——彦初帝有时候看起来似乎沉不住气,然而那点少年轻狂实在正常。

  彦初帝沉吟半晌,牛头不对马嘴的问他:“这次你也看到了白塔的宁天姬,她怎么样?”

  李柯低眉顺目的垂下眼,他没大弄清楚皇帝想知道什么,但有时候也不需要那么聪明,顺着答就好了:“宁天姬大人看上去精神很恍惚,也不大说话……老臣妄自揣测,大约在蛮族的日子过得实在不好。”

  彦初帝似乎消化了下这句话,过了会儿才道:“当年浅柔在京城的时候朕还年幼,没见过……爱卿还记得吗?”

  “当年宁天姬是把白塔的继承人,老臣侥幸见过几面,”李柯略有些诧异,但声音里什么都没露出来:“那时候自然也是意气风发的。”

  “比之如今的葛瑶和颜天姬,又如何呢?”

  “宁天姬大气之人,自有风范,当也不逊于任何人。”

  彦初帝长眉一挑,五官中透出股说不出来的戾气:“这次葛瑶除了要求见上一面,竟然一点都没有参与谈判?”

  “是的,”李柯恭谨地垂头:“玟天姬高义,她并没有插手的意思,这份合约是老臣斗胆自己做主的,有所逾越,陛下恕罪。”

  “算了,你有什么罪,”彦初帝出了会儿神,笑了笑:“葛瑶既然自己不想,那就是白塔的意思。”

  这话有点敏感,李柯也没插嘴,直到彦初帝再问了一句:“你觉得,白塔这是认真在表明立场吗?半年前还强势成那样,现在又示什么弱?”

  ——来了!

  “老臣年纪大了,有的东西也看不太清,”李柯沉吟片刻,似乎认真考虑了会儿,才一字一句的答了话:“不过老臣以为,那桩事,白塔也没做错什么。”

  白塔当然没有做错什么,里通外敌从来就是大忌,不久那帮死了的一堆权贵,鬼迷心窍去勾结蛮族只为扳倒白塔——蠢得很,蛮族就是饿狼,还真准备让他们把大梁朝吃下去?

  “哦?”彦初帝直起腰,唇边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也看不清他正在想着什么:“难得尚书肯表明态度,爱卿是怎么想的?”

  李柯确实很少在家国大事上有明确的看法,但这次他却违背了自己一项的准则,选择站在白塔的角度劝劝皇上。他年纪大了,功利心早就被时间消磨的七七八八,但到底还有那么一点家国大义沉甸甸躺在胸口。

  而蛮族大巫的言行在他身上最后推了一把。

  他看得出来那衰老身躯下蓬勃着的野心,但如果真的蛮族入侵,而大梁朝在内却仍是猜忌怀疑,那仗还怎么打?他油滑了一辈子,到老了,却想为大梁朝最后做点事。

  他一反平素的滑不溜手,索性抬起头来直视彦初帝:“陛下,老臣说句逾越的话,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白塔如今很是退缩了,都不大管事,玟天姬来了京城后也整天闲着,”他也没必要把话说得太明白,点到即止就行了:“老臣这次出使,却是实打实看到了蛮族的真面目。”

  “陛下,蛮族是喂不饱的狼啊……”

  都说到这个份上,李柯想表达什么也是清楚。他的圆滑算是出名,但正是因为如此,这难得表一次态才格外有说服力。

  “朕知道了,爱卿放心吧,”彦初帝和颜悦色的笑了起来,这样子倒像一个毫无心事的少年:“朕心里明白的。”

  这个话题实在尴尬敏感,两个人也都没再继续下去,再寒暄上几句李柯也就干脆利落地滚了……横竖他该说该做的都到了位,再不走还挡在彦初帝面前现眼吗?

  等到李柯的人影也消失的干净,彦初帝终于放松了身体,疲惫的坐在椅子上,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他到底还不到二十。且少时从来都不是作为太子养大的,当初只不过是个受宠的皇子,由得他顺着正常的轨迹缓慢成长。

  直到他父皇崩逝,大哥在内乱中被白塔拉下马,自己懵懂之间被时局推上了这至高无上的位置。母后是个唯唯诺诺的性子,那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无依无靠,一点都不知道该做什么。

  后来颜天姬住进宫殿,成为他最大的倚仗。

  他在宫里长大,见惯了低眉顺目的女子,却从未见过那样的人,活得恣意妄为无比璀璨。阿醉塑造了他整个的世界观价值观,是他少时濡慕依赖的对象。

  那个时候,他信任着白塔,相信自己绝不会犯下父皇的过错。

  但当他慢慢长大,坐在了龙椅上,却又更深切的明白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个皇帝喜欢身侧有着不逊于自己的庞大势力,哪怕这个势力向着自己,也不行。

  但今天,他脑子里却浮现出葛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她说:“陛下久居深宫,怕是没见过什么叫路有冻死骨,没见过什么叫……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那样的惨状,看了便会记上一辈子。”

  或许,他要学会抛弃自己的怀疑,真正信任白塔的所作所为。白塔已经表现出了诚意,那他就需要回以相应的信任。

  就当是赌一把吧……赢了,便是万里江山太平;输了,就是一世的傀儡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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