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闻得家中出了事，姜姒哪里还在太子府待得下，当即要求跟着将军府的马车回去。她身体刚刚见了些起色，并未大好呢，哪里禁得起马车的颠簸。
众人正苦劝着，只见张氏身边的二等丫鬟喜鹊进来禀告，原本是五房的闹起来了，闹到了姜老夫人跟前儿，很是失了体面。老夫人出口呵斥了几句，平时温婉精明的五少奶奶却不买账，当即跟五少爷撕扯了起来，结果主子去劝架，没想到被撞在椅背上，有些受惊，如今无大碍了。主子怕传话的人拎不清轻重白让小姐着慌，特命奴婢走这一趟。
家丑不可外扬，是以喜鹊进门的时候，华阳公主便借故离开了，并带走了太子府的下人。而如今只有姜姒姜姝和几个将军府的下人在场。姜姒见这喜鹊说话支支吾吾的，显然是有什么内情没有道出来，但此处并无外人，难道是因为难堪的□□么？！姜姒暗暗想着。
姜姝一听张氏磕在椅子上受了惊，当下哪里还坐得住，忙令人准备马车要求回府。吩咐妥当后，才转身安慰了姜姒几句，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叫她安心在太子府养伤。
送走姜姝后，姜姒便觉得乏得很，浑身没什么力气，只好歇下了。
不知过了多久，姜姒才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房间里用薄纱拢了夜明珠，将光线调得刚刚好。嬴不离正在房间里喝粥，见她醒了，顺手又盛了一碗递过去。
“公子，我这伤什么时候能好利索？”姜姒问道。
“还需要些时日，你体内的毒需得清理干净，急不得。”嬴不离耐心的回道，“在你及笄礼前肯定能活蹦乱跳的。”
“多劳公子费心了。”
“七姑娘客气了，嗯，对了，过几日我就返回长安了，到时候会点你哥哥们随行。”
姜姒心中咯噔一下，像打翻了汤碟子一般，冷冷热热不是滋味。还有两个月就近年关了，这时候入长安可是出了什么事？！观遍天下，入别国为质的公子王孙们，有几个下场好的？那燕国太子姬颂前两年可是生生被打死在长安的，燕王不照样忍气吞声装聋作哑了么，连吭都不敢吭声，那可是燕国将来要继承宗庙的嫡长子啊。
嬴不离见姜姒急得都要哭出来了，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道:“这是原先就商定好的，周王身体一直不大好，膝下的子嗣又都是耐不住的性子，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来，我此次入长安是不想让这股无名火烧到大秦来。”
“可，可是我听说燕国太子前两年在长安被生生的打死了。”姜姒喃喃道。
“那是他自己找死。”嬴不离轻笑一声回道，声音里竟隐隐透出杀伐之气来。
姜姒心中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遂把睡在床角的黑獒崽子叫到跟前儿，强行塞到嬴不离怀里。黑獒崽子刚刚睡醒，整只獒还懵懵哒便被易了主，一时有些接受无能。
“这只獒王出自军中，我训得差不多了，就……就给了你吧，它……它跟着你，别人便不敢欺负你了。”姜姒结结巴巴的说完，整个脸都憋的通红。
嬴不离当下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这是……被人担心了么，好像……好像感觉还不赖，虽然有些怪怪的。他捏了把怀中的黑獒崽子，心里有几分高兴，她给了他一只獒呢，那便收着吧。
又得担心着夏姬那边再次出手，他不在她身边怎么办，听说玄天朱凤觉醒了，他再跑一趟，为她捉一只来，这样对付夏姬那种角色便绰绰有余了，这么一想，他竟有些迫不及待去长安了呢。
灵巫的脑袋已经耿直成一根线，非得见到什么素女才跟他走，他去哪里给他找素女去？！若不是为着灵巫，他何苦一次次往狼窝里跑，虽然都是些白眼狼吧，也挺招人心烦的。
嬴不离看着姜姒喝完粥，才拎了黑獒崽子回房。长安之行他是非去不可的，时间越来越紧迫，时机转瞬即逝，万万犹豫不得。周王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周室几个子嗣说好听些是人中龙凤，说白了不过就是虎视眈眈，野心勃勃罢了。这天下，向来是能者居之。
前些年秦国式微，他在长安过得更是如履薄冰。近些年秦国渐渐崛起，隐隐有压齐楚一头的气势，周室几位王子王孙竞相拉拢他。不然燕国太子姬颂是怎么死的，呵呵。
但要说长安那地方能要他的命？！量那群宵小也没那个能耐。只要不拿他秦国儿戏，他便不会出手，但若敢动秦国的脑子，即便是周王天下又如何？嬴不离如此想着，房间角落里不知不觉间飘落一袭黑影。
“公子，姜五之事已然败露，如今将军府已经闹起来了。”黑衣男子冷硬的回道。
“很好，敢同夏姬勾结，就得做好做弃子的准备。不过此事不宜外传。”嬴不离转念吩咐道。
“属下明白。”话音刚落，黑影便消失了。
次日午间，姜姒觉得精神头儿比先前足了些，便拎着虎皮鹦鹉在门外晒太阳，不远处的柳枝上栖着几只冬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这些叫声，姜姒自然是可以分辨出来的，有时候人喜欢凑在一堆儿聊些八卦，鸟也一样。姜姒故意将虎皮鹦鹉的吃食撒落一些掉在地上。
冬天食物难觅，所以地上那散落的吃食很诱人。不过这些在虎皮鹦鹉看来便有些生气了，一个劲儿的痛惜道:“败家啊，败家啊。”姜姒闲闲的敲了敲笼子警告道:“再多说一句，今天夜里便将你挂在这里睡。”虎皮鹦鹉顿时息了声，显然被威胁到了。
几只冬雀怯怯的扑打着翅膀，看到地上的吃食有些蠢蠢欲动，又不敢靠的太近。姜姒噗嗤一声，笑了。都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果然不假。但她对这几只小鸟的命没啥兴趣，不过是想打听些事情罢了。
姜姒起身将虎皮鹦鹉挂得远了些，才挥挥手示意那些冬雀不要怕，只要给她讲几件外头的新鲜事儿，地上这些吃食就都是它们的。
这等好事……小家伙们扑打着翅膀都有些雀跃，它们天天在咸阳城飞东飞西的，最不缺的就是新鲜事，张家长李家短，上至秦王的妃子间如何的争风吃醋，下至更夫的老婆如何的飞扬跋扈，它们全都再清楚不过了，不过这些只算是寻常，算不得新鲜。
要说这新鲜事儿，还得往将军府里说，啧啧，想不到百年世家竟是这样藏污纳垢的地方，昨日那事一出，全城能动弹的鸟都飞去瞧热闹了。
姜姒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表示愿闻其详。
冬雀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更起劲儿，姜姒却微微的皱起了眉头，头一次见到虎皮鹦鹉的时候，有些事她只是做了个大胆的猜测，并没有想到会是真的。
原来昨天早晨，姜五少奶奶蒋氏去给老夫人请安，恰好跟姜花容姜花月姐妹碰到一处，这对庶出的姐妹花生母没什么根基，养的两个姐妹眼皮子也有些浅，得了稍微像样些的东西便喜欢往人群里凑个遍，叫大家都见识见识。
前些日子，这对姊妹花一人得了一双金丝镯，不知从何处得来的，在人前总喜欢有意无意的翻翻衣袖，露露手腕子。众人只当看不见，没想到蒋氏眼尖，瞅着这镯子有些眼熟，便开玩笑似的讨了来说是这镯子看着精巧，要照着样子做一对。
姜花月不疑有他，当即便褪下镯子递了去。蒋氏仔细一查看，镯子内侧接口的地方，刻了一个小小的蒋字，不十分仔细观察，压根发现不了。果然是蒋氏的东西，蒋家的女儿出嫁时都要打造六对金丝镯做嫁妆，每对镯子都会刻上小小的蒋字，和出嫁女儿所爱的花色。这支春闹海棠金丝镯是她嫁妆里的，怎么会平白无故的落在这对姐妹手里。
若是偷的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戴出来炫耀，这镯子是蒋家打造的，这世间只有这么六对，别人断断不可能有。这对姐妹从哪里得来的？蒋氏心中疑惑，可面上一点也不含糊，当即趁热打铁，冷笑一声，直接说是自己嫁妆里的独品，不知二位侄女是从哪里得来的。
姜花容姜花月姐妹再无知也不敢说出五叔叔三个字，蒋氏向来厉害，见她们说不出来路便知其中故事必有曲折，便不冷不热的旁敲侧击家贼难防啊。
这对姐妹花生的秾艳娇丽，向来心气儿傲，又被父亲宠着惯着，即使三房在姜家不扎眼，可也没穷到要偷别人东西的地步。
花容花月是庶女，平时仗着在姜老三那里得宠，气焰有些嚣张，有时轻狂起来连三房的嫡女都不放在眼里，这会子落了难，又是五房来发难，她们嫡母象征性的拦了拦，也并不会为她们姐妹二人出头去得罪五房。
嫡母喜闻乐见，生母又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父亲在老夫人面前向来懦弱不堪，她们又没有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帮扶着，一时有些失了主意。
蒋氏口口声声的要个说法，自己的嫁妆怎的跑到她们姐妹手上了。姜花月素来身子弱些不经吓，才跪了半个时辰，便晕厥了过去，双腿间的血色将裙裤晕湿了一大片，当场众人大惊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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