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历史
“帝喾元妃, 姜嫄感孕而生之子，弃？”游恬恬吃惊。
“这么说, 也对。”后稷笑得温柔, “弃啊，已经很久没人喊过我弃了。”
游恬恬不解，对就是对, 什么叫做什么说，也对？难道还有个更对的答案？
“我是帝俊之子, 后稷。”后稷轻轻浅笑，“其实你不用太过忌惮我, 我是后稷, 只会种地，平生愿望是拥有一块疆土, 上边种满我种出的粮食和花草树木。”
“我拥有力量, 但我不会对你如何，你我之间，我是弱势。我需要你替我脱困。”
“我在这儿, 困了几万年, 太久了，久到我都忘了阳光雨露和草木清香是什么味道的。”后稷望向上方，透过坚硬的石壁，落到更远的地方。
游恬恬没全信, 这些神话中的人物, 距离太久, 谁知道他们的什么性情，说出的话，是真是假。
因为距离太久, 当初的事，只他们知道。
但她没露出来。
她不解地问：“可是姬弃，距今应该没有五千年。”
“不，你错了，姬弃距今，已有数万年。那个时候，人皇不是大巫就是战士，区区统治，怎么会只有百年？我不知道你们历史是怎么书写的，我是转世成姬弃后被关的，已经关了数万年。”
游恬恬抬眸，讶异，换句话说，历史其实，被人篡改了。
现在普遍认知是，人族和异兽对峙几千年，而这对峙开始，是由颛顼绝天地通后。
姜嫄是帝喾的远妃，帝喾是颛顼的侄子，也便是说，后稷生于颛顼绝天地通后。
后稷被关几万年，后稷绝天地通也有几万年了？
那她学习的历史，怎么说只隔了数千年？
这个疑惑是没法再后稷这里解答的，毕竟他被关了许久。
她继续问：“你之前说过，你在我身上，感受到你大哥的气息，我身上的印记，是帝鸿下的？”游恬恬问。
“不错，也只有他那么执着了。”后稷开口，“我被关数万年，不知帝鸿又想出什么进阶神明的法子，但你身上的印记，确实是帝鸿下的没错。”
他视线又落到喻孟辰身上，道：“他身上，也有帝鸿印记。”
游恬恬望向喻孟辰，对这点并不意外，但都是帝鸿下的印记，就有些意外了。
她收回视线，道：“因为气运？”
“因为神明。”后稷轻笑，问，“‘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你想过没有？”
游恬恬道：“是天地孕育的神明。”
“不错，天地孕育了神明，女娲伏羲，女娲为创世之母。”后稷慢慢思索，“后天地又生神明俊，为四方天帝，代天-行事。”
“女娲伏羲偏爱人族，帝俊偏爱妖族。”
“人族由女娲伏羲行教养之责，妖族由帝俊看顾。”
“帝俊游戏人间，有记载的，生十日十二月，又生帝鸿、中容、晏龙、黑齿、三身、义均、后稷、禺号八子，没记载的更多。”
“我为后稷，天帝之子，半神之身。一开始，吾等帝俊之子助帝俊代教妖族，助妖族在大荒站稳跟脚，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但贪欲乃生灵之根本，便算是半神，依旧有不满足的时候。”
“我们这些帝俊子女俱是半神，但半神不比神明，有寿元限制，较之妖族人族我们寿命好似无限，但比起神明来，我们短暂得仿若一颗流星。”
“谁不渴求天长地久？所以，我那些兄弟姐妹积极寻找由半神变为神明的方法。”
“若仅是如此，还不至于如何，但后来西王母诞生了，她是神灵，她成为了神明。”
说到此处，后稷苦笑，便算是苦笑，他依旧很是温柔，“区区神灵，我们这些半神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山川大地风雨云雷海等，皆诞生过神灵，这些神灵实力比不上我们，寿命比不上我们，也就在异兽和人族面前能作威作福，连当时的巨兽，都不将这些神灵放在眼底。”
“神灵，低半神，低巨兽，但就是不被我们放在眼底的神灵，一跃而成神明。”
“这事彻底激发我们的恐慌，以及欲-望。”
“连卑贱的神灵都能成为神明，我们这些半神凭什么不行？我们没法容忍神灵踩在我们头顶，本来对半神身份很满意的兄弟姐妹，也都开始不满意，对成为神明有了偏执之意。”
“包括你？”游恬恬问。
“包括我。”后稷说得很平静。
事情过了那么多年，他从不否认自己当初的贪心与失败，更不否认当时的错误。
“转世、攒功德、行善事、以血祭、以魂祭、提纯血脉等等事，我们都做过了，比如我，转世为姜嫄感孕之子，意图在人族攒功德。”
“比如帝鸿，以血祭，以魂祭。”
“比如晏龙，吞噬神灵，意图提纯神明血脉。”
后稷望向岁星，眉眼间温柔而歉疚，“视肉，服之生生不息，长生不老，因这特性，岁星被我那些兄弟姐妹尽数抓走，服用吞噬，本来山海境内有很多视肉的，但到现在，只剩下了岁星。”
岁星道：“你没吞噬我。”
后稷道：“不必感谢我，我没吞噬你，但我也吞服过视肉。”
他收回视线，思绪又飘到很久很久以前，“我转生为姬弃，又没能当上人皇，谋划失败后，本来也该陷入更疯狂的谋划中，但，我胆子小，相较其他兄弟姐妹，更爱和平和自然，所以，我觉得以异兽血，神灵魂，高阶巫族和战士的生机为药引太过伤天和，而犹豫用不用时，我去找了帝鸿。”
“我在帝鸿洞府，看到了血池，看到了形容枯槁的神灵，看到了人不人鬼不鬼的异兽和巫族战士，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神兽，我忽然惊醒。我感觉到一股可怕。”
“我很庆幸，我热爱种植，对生命拥有敬畏，我还没做下过恶事，我还有回头之路。”
“当然，我胆子小，瞧见帝鸿犯下这些恶事，我不敢指出他不对，我平静地和他告别，开始观察这个世界，我发现，视肉将尽灭绝，神兽神灵也是。”
“视肉、神灵、神兽，都需要万年亿年，才能长成孕育。”一夕之间，这些都没了。
对于视肉，不管是人族、妖族还是神灵，对视肉都默认采用服用一半留一半规矩的，视肉难生，若不留一半让视肉继续活着，视肉只会灭绝。
虽然那个时候没有环境保护，没有可持续发展这个概念，但这个规矩，所有生灵都理解，且都照做。
然而他那些兄弟姐妹都打破了规矩，将视肉全部吞噬。
他从帝鸿那出来，瞧见大荒内视肉神灵神兽凋零，才知道他们这些兄弟姐妹为了成神，做了多大恶事，他将剩余的神兽神灵救下，送去人族那边，希望他们能得女娲娘娘的庇佑。
而岁星是他好不容易才寻到的，彼时岁星刚出生不久，后稷担心自己撒手不管，岁星会活不下来，视肉彻底消失于大荒之内。
他随身带着岁星，寻了个小地盘，不想再知道兄弟姐妹那些事，但他依旧知道，他那些兄弟姐妹为成神昏了头，主意打到彼此身上。
“知道历史上记载的，为何只有那十日十二月，以及八子吗？因为其他的，都被他们抓了，吞噬了。”
同为神明血脉，神血浓郁，不比神灵神兽等更好？
“十日和十二月，只逃走一日，十二月尽数覆没，而我，被帝鸿镇压在此处，不得挣脱。”
“当然，不是帝鸿不想吞噬我，而是他吞噬不了。说来好笑，我放弃进阶神明，一心只想种地之后，反倒掌握了农之法则，掌握了法则的半神，无限接近神明，帝鸿吞噬不了我。”
阴差阳错，让人啼笑皆非。
他们之前的路，全错了。
若三身专注于百巧之道，晏龙专注于音乐，禺号专注于船舰海运，未必不能挣脱半神桎梏，可惜他们看不上自己的发明。
多讽刺。
“所以，帝鸿要我俩身上的气运，是为了成就神明？”
“不出意外，是。”后稷开口，“你俩要对上的，是帝鸿，怕不怕？”
“你不是也要对付帝鸿？”游恬恬问。
后稷沉默片刻，道：“我只想从这儿出去，并不想和帝鸿对上。”
“你俩修为多高了？”后稷问，“要破阵法，得半神境界。”
“人族，是不可能达到半神境的，人族没有神血。”游恬恬开口，“你怎么能确定，我能破解困你的阵法？”
后稷轻笑，“你能让帝鸿盯上，却没第一时间杀死，我觉得，你是破局关键。”
游恬恬听了这话，知道后稷没有说真话。
她想了想，还是跳下坑，一掌击向坑底。
她不信，后稷真有他说的那么佛，任谁被关了数万年，再佛的人，都会变成怒目金刚。
坑底有金线闪了闪，但坚持了。
游恬恬还欲再试，后稷叹了口气，制止了，“力量还是不足，待你修为更进一步，再过来试试。”
“好。”游恬恬没有拒绝。
和喻孟辰岁星离开，游恬恬抱着岁星来到岁星本体林中。
她靠着大蘑菇，问岁星道：“岁星，前辈说的都是真的么？”
岁星想了想，道：“不知，道，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游恬恬摸摸岁星的头发。
岁星又道：“不过，确实几万年。”
她望着自己的本体，想了想，道：“三万年左右吧。”
不然，她没法长这么大。
“好，谢谢岁星。”游恬恬将自己带的礼物送给大蘑菇，和喻孟辰离开。
见了前辈，不仅没有解开心底疑惑，反而更添不少疑惑。
至于仇人，暂时锁定帝鸿，至于是真是假，等见到后再说。
上了悬崖，喻孟辰轻声问，“恬恬，你觉得后稷所言，是真是假？”
游恬恬道：“我不知道，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被关三万年，应该是事实。岁星的本体，不会说谎，没那么漫长的时间，她成不了蘑菇林。”
“那是谁在篡改历史，他为什么篡改历史？”喻孟辰问。
直觉告诉他，幕后者篡改历史的目的很重要。
“我问问我大姨。”游恬恬联系余道蓉，和她约好见面的时间地点。
赶了一个月，和余道蓉在钟山城见了面。
游恬恬确认附近没人偷听后，先问余道蓉，“大姨，你知道历史被篡改了吗？”
“这很正常，都说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那些不化骨境大能，想怎么写就怎么写。”余道蓉倒不吃惊，又道，“余妃虹已经安全了，托我告诉你一声，多谢你。”
游恬恬摇头，道：“我也没做什么。”
说来也巧合，游恬恬和喻孟辰第一年进昆仑关，为收集药草在昆仑关内乱走，目的一是为了药草，二则是为了寻找余妃虹了。
昆仑关那么大，余妃虹又没给定位，只能撞运气，但两人将药草都收集完，也没碰到余妃虹，自然不能为了她而中断自己的打算。
倒没想到，两人寻个地方闭关后，余妃虹某天倒在洞外，被两人救下，不过第三年又离开了。
游恬恬自然不会去寻她。
余妃虹只是个小事，游恬恬的目的还是在历史，她又将话题拉回来，“不是一千年后的历史，是原始时代的历史。比如，黄帝时代，距离现在是数万年前，而非五六千年前。”
余道蓉没想到是这样。
她捧着茶杯，怔怔坐在座位上，心底惊涛骇浪。
“有人，抹杀了一段历史。”余道蓉低声喃喃。
“怎么说？”游恬恬靠近余道蓉，想从她这听听见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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