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渐渐深了，竹苑里大部分是生活规律的人，这会儿已经没什么人在外面了，路灯立在那儿显得有些孤零零。
某个小楼的阳台却还亮着灯，轻轻摇动的吊篮椅里睡着一人一猫，没人发现旁边还有一个高大的男生有规律的在来回推动着椅子。
傅其琛又轻轻推了下椅子，然后不安分的弯腰凑进椅子里面，摸摸猫，又摸摸严蔻的脸。
“蔻蔻。”他轻声叫了下，摩挲着她白皙的脸颊。
椅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傅其琛凑近她，盯着她的脸看了半天也没觉得弯着腰累。
阳台的灯光透过椅子照进来并不是很亮，但是这不能阻止他的目光。
他就那么看着她，温柔又缱绻。
严蔻睡在椅子里头发有些乱，落在脸上，肩上。
呼吸声都是浅浅的。
看起来有点安静的不像样。
傅其琛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那时候高一新生军训了一个星期，一个个都被教官折腾的没有人样，但是在三班的方队里她却白的显眼，挺着身板认真的站着军姿。
他听见同班的男孩子在窃窃私语。
“你们看三班那个女孩子，军训这么多天还没晒黑。”
“我问过三班的男生，他们说她好像不怎么爱说话。”
好奇心害死猫，傅其琛突然想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爱说话，于是他那天一有空就往三班的方队看。
那天他确实没见她和谁结伴，也没见她跟谁说过话。
傅其琛从椅子里直起身子，坐在阳台的横栏上就这么看着她睡觉。
一开始他是真的没记起来他为什么会回去高中，但是越跟她相处的久了就慢慢的记起来越来越多了。
他想起来的也只有高中那三年，他的记忆里有很多她，但是她的记忆里却没有自己。
他似乎连个正面的招呼都没跟她打过就擅自喜欢上了她。
傅其琛坐在上面琢磨，为什么自己会三年都没敢跟蔻蔻说一句话这么怂呢？
是不是还有点什么没想起来？但是看蔻蔻这样也不像认识他的样子啊。
不过他现在还是一样怂，他才不会告诉她他记忆里的那个人是她。
可能他是为了她才回到高中的样子，但是他到底想做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傅其琛想着想着突然就觉得有点难受，还有点委屈，他这么阳光帅气的大帅哥怎么就没引起过她的注意呢？
不开心！委屈！要抱抱！
于是严蔻在睡梦里被他从阳台抱到了卧室床上，奶糖也被他放回了猫窝。
中途醒了一次，眯着眼看了下人又睡过去了。
傅其琛就这么趴在床边盯着严蔻睡觉。
严蔻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迷迷糊糊的就看见傅其琛接了电话，然后倾身过来叫她起床。
半夜三点多，严蔻觉得脑子里好像堵了一团棉絮。
傅其琛自发的去衣柜帮她拿了件薄外套。
两个人出去门口的时候守门的保安都在保安亭里打瞌睡，严蔻头重脚轻的被傅其琛拉着走。
她完全没睡醒，整个过程都是懵神的。
直到走出竹苑，她才清醒起来。
这个时候连路灯都显得不是那么亮了，但是严蔻却清清楚楚的看到各式各样的鬼魂在路上游荡。
八月中旬，白天还是热到不想说话，但是这个时间段的阴气却硬生生把炎热的自然气候压制住。
不时有鬼魂从她身上穿过，带来一瞬间的凉意和鸡皮疙瘩。
傅其琛把外套帮她套上。
“谢谢。”严蔻低声道谢。
插进外套口袋里的手有点凉。
傅其琛觉得严蔻有点不对静，虽然她平时也安静，但是今晚总觉得安静的不太一样。
傅其琛转头看着一黑一白的两只鬼，眼里很明显的询问。
黑白无常诡异的保持着沉默，他们的大王从来没在晚上出来过，更别说这个时候了。
他们的大王明明满身的人气却又混杂着微弱的地府的气息，鬼魂会自发控制不住的接近她。
对比起白天来说，夜间出来活动的鬼魂更多。
严蔻身上残余的气息在生病的时候，也就是人气最弱的时候，会压制过人气，吸引源源不断的鬼魂，包括恶鬼。
人类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被鬼魂上身，更何况她本身就存在着阴间的气息。
所以二十多年来，黑白无常最头疼的就是严蔻生病的期间。
不过幸好二十岁以前在周家的时候，老太太为了她专门请了佛，让周家的佣人一日三香的供着。
二十岁以后又让老太太发现竹苑这个宝地。
黑白无常在阳间是依附着严蔻生存的，但是现在的严蔻很显眼不能和当初的阎王相提并论，所以他们俩也一直被限制着。
只有在鬼都他们才能真正的大显身手，然而鬼都该做的判官大人都安排好了，压根没有他们大显身手的地儿…
他们就被判官大人遣派来守着大王了。
说起来真是大把大把的辛酸泪…明明是跟着大王风华正茂的好时期，谁知道大王居然那么任性的跑去投胎了嘤嘤嘤。
一个没看住就让她跳下了轮回道，还好下的是人道不是畜道，不然他们现在他们得守个什么玩意儿啊…
等了一会儿才有个车开了过来，曲甜打开车窗探出个头。“怕这时候你打不到车就开车过来了。”
街道上的鬼魂都被刺眼的车灯驱散，严蔻暗自松了口气。
傅其琛看了眼黑白无常，戳了两人一下。“蔻蔻怕吗？”
“不算怕。”白无常摸摸下巴，跟上严蔻。“就刚刚来说，这整个能看见的地方，只有大王一个活人散发着生人的气息，所以才会招引鬼魂往这聚集。”
“这是大王第一次晚上出门。”黑无常默默地补充。
“那我会保护她的！”傅其琛严肃的说完这句话飞快的跟着严蔻钻进车里。
说这话的时候完全忘了之前求保护的是谁了。
开车的人是齐晔，这个男人一脸黑的坐在驾驶座上。
“他被我敲门敲出来的，不然他肯定得迟到。”曲甜坐在副驾驶座上解释。
“你们俩住一起？？？”傅其琛瞪大眼睛。
“没，他住我楼下。”曲甜转过来。“一会儿跟着我，不管看见什么都要保持冷静。”
黑白无常对严蔻有信心，他们相信大王的心里承受能力！
傅其琛拽住严蔻的衣角瑟瑟发抖。“蔻蔻，保护我！”
“……”刚刚还说他保护大王呢！！！
严蔻从包里把那张地图拿出来，右下角的曼珠沙华在夜间散发出来的光更显眼了。
“唯一一张地图你还给出去？”闷声开车的齐晔开口就是嘲讽。
“这路我都记脑子里了。”曲甜不满的反驳。“为什么会发光？”
傅其琛早在严蔻拿出地图的时候就自动远离她了。
“过滤过的洗罪岩，就跟被驯服差不多，感受到鬼都上位者的气息就会自动发光来表达自己的乖顺。”白无常日常解说。“而且大王身上也有这个标志。”
她身上有她怎么不知道？严蔻瞥了眼白无常。
傅其琛则是凶巴巴的瞪着白无常。
“……”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车厢中慢慢形成，白无常赶紧继续解释。“这个是之前在地府的时候就有的！现在有没有出现我也不知道！”
“和鬼都有间接或者直接接触才会出现，之前大王的印记在锁骨，穿朝服就能看到。”黑无常日常给基友填坑。
严蔻下意识想起了自己最近偶尔会发烫的右肩。
车停了，停在一间酒吧门外。
一进酒吧门就听到里面嘈杂的声音，舞池里的各式各样的面孔都有，分不清是鬼还是人。
严蔻看见五颜六色的灯光，也看到不同的脸，人和鬼好像都掺杂到了一起，难以辨认。
自从8岁以后，严蔻一直把人和鬼区别的很清楚，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是灯光的原因，这些鬼不飘起来看起来就跟常人完全一样。
八岁前，人鬼不分是因为没有这个意识。
现在，人鬼不分是因为这个地方让她混淆不清。
服务员带领着三个人越走越深，却不知道还有另外的两鬼一魂跟着他。
每个月的14号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人来找老板，他们已经习惯了。
酒吧老板看起来也就30上下，一看到他们来挑了一下眉。“哟，怎么还带了两只鬼和一个魂？还有这个小姑娘是谁？又是新来的驱鬼师？上面怎么没通知下来？”
能力受限的黑白无常，现在在在驱鬼师的眼里确实也只是普通的鬼魂。
白无常变戏法似得掏出一块牌。
男人脸色一变，从椅子上起身恭敬的弯腰。“大人。”
“……”需要行这么大礼吗？而且之前也没见他们掏牌啊，曲甜赶紧跟着弯腰。
齐晔脸色微妙的行礼。
鬼都确实有消息告知过驱鬼师们，有两位能力受限的大人现在身处阳间，能代表他们身份的就是执印。
所谓的执印，是鬼都一种身份的象征，普通鬼差是没有的，只有能顺畅进出阎罗殿的上位鬼差才有。
白无常没想到掏个牌这么管用…他在鬼都可从来不用这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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