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08山
chapter08许山倾
“迷雾”，吧如期名，不到百平米的小场子里错落摆着十几个圆桌，被酒吧侧方的裸男脱衣舞台和烟雾缭绕成纸醉金迷的样子。
当我哆嗦着回头，穿过几个醉醺醺的女客人，看见昨晚那张不小心入梦的面孔时，首先想到的不是“仇若青是严重的双相病人”，而是他在梦里蜷曲着不停扭动的样子。
第二个出现的念头是“我他妈跟文翊坐在gay吧看男人跳脱衣舞还被仇若青发现了”。
第三个：他来干什么？他旁边坐着的是谁？他喝啤酒干什么？
于是我瞳孔不受控制地疯狂震动了起来，之后再发生了什么，我宁愿尽快去做一个能消除记忆的手术，也好过一想到就想缩回地下。
我属蚂蚱的吗，在酒吧里面弹什么。
我从生下来就怕冷，30度的天气还要穿西服外套，可当我被仇若青当场抓了个现行，又被文翊看了个便宜笑话后，撑在酒吧门口的河边围栏时，一股冷入骨髓的凉风让我整个人都好像身在北极。
背后“迷雾”二字的灯管还在不断冲我抛来嘲讽的彩光。
文翊活脱脱小人得志的样子，走过来拍着我的后背，说：“没想到我们的许院长还有这么纯情的一面哪。”
我虚弱无力地看着他：“你什么都没看到，说出去我把你破诊所砸了。”
“他是你们院的病人？”文翊问。
“……你怎么看出来的。”
文翊：“他精神疾病的躯体化症状很明显，还用问吗。病人和心理医生不能私下接触，这也解释了你为什么突然逃走。”
说完他意义不明地看着我，说：“你还做了什么亏心事？”
我逃难似的沿着河边漫无目的地走，文翊紧紧跟在身旁，笑着说：“畜生。”
他的话还在耳边不断敲响警钟：“心理医生和精神病患者之间，就是剥夺与被剥夺的关系，他就像一只被吃干抹净的小白鼠，毫不保留地裸/露在你面前，家庭、社会关系、心理创伤、行为模式都被你吃得透透的。而你呢，掌握大量的专业知识，精神操控、正强化、负强化，甚至精神惩戒、洗/脑的那一套都深谙其道，玩得明明白白的，玩弄一个精神患者，你要点脸行吗。”
“他是我徒弟的病人，我也不会用那些方法对他。”
才几天的时间，我跟仇若青也只有两面之缘，这句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有点不敢相信。
文翊愣了愣，随即指着不远处的几个路人，说：“许院长，长期的临床经验，已经让你我的大脑下意识地从一开始就把他们当成被审视和观察的物体，这叫职业本能，比如那个背对着我们的，大夏天还擦鼻涕……”
文翊的确学艺不精，忘了该怎么圆他这句很业余的分析，一时间都忘了继续挤兑我。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我也看到了异样之处。
他的下肢体表有一些不很明显的溃烂。
“贩毒。”我干脆地说，一边拿出手机，很快拍了张照片，发给微信好友里的“警察叔叔”，还有一句简短的[北溪河边酒吧一条街发现疑似贩毒人员，尽快]。
“警察叔叔”很快回了“ok”。
文翊惊讶道：“我倒是看出吸毒了，贩毒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裤兜里露出来的的毒品分装小袋，没看到吗。”
“噗。”文翊抬起一边眉毛，跃跃欲试地说：“上去单挑吗。”
“算了，我已经联系了警察。”对方极有可能带了凶器，能冒出单挑这个念头，简直暴露了文翊有失水准的智商。
文翊了然，很快换了个话题：“许院长，刚才是不是证实了我所说的，你控制不住去观察和审视别人。况且，据说华国心理学联合协会还在起草行业道德准则，要参考m国心理学会的医学伦理规则，其中一条就是‘心理学工作者不能与患者发生性/关系’，即使他不是你的患者。到时候一旦发现或曝光，你的职业生涯就彻底结束了。你作为协会的秘书长，不是应该比我更清楚吗。”
我的确比他更清楚，这是我导师同时也是协会会长让我起草的，目前还在内部征求意见，现在就在我电脑的某个文档里疯狂地嘲笑和指责我。
“文翊。”
我盯着他，感到自己的眼神逐渐失了焦——
他虽然看起来十分垃圾，但凭良心说也算业内翘楚，还因为长相出众，懂得怎么用专业知识来哗众取宠，经常被电视台邀请参加一些涉及“催眠”乃至“读心术”的娱乐节目，算是个……专家。
况且他那位神秘的催眠大师能把他收入门内，想必文翊过于油腻的外表之下，还有他的过人之处。
仇若青在他手里一定能得到妥善的治疗。
一名专业素养极高的心理医生，不可能像我一样做出有悖纲常伦理的事。
我可以把细则修改成“不能与本院的患者发生性/关系”。
我大概得了失心疯，对文翊说：“我把他转给你，你来帮他。”
文翊掏了掏耳朵，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有病吧。”
他说对了，我为了达到一些不可告人的目的，要断绝跟仇若青短暂的医患关系。
我解释说：“我徒弟给他的治疗方案，除了药物、认知行为疗法等等，还有一项，我们都办不到，超出了能力范围。”
“山不会倒”没有一个医生会催眠。
不是每个心理医生都会催眠。
文翊挂上了大概是这辈子最灿烂的笑容，“还有你办不到的吗，我的许大院长，这是不是证明了我比你厉害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是深度催眠治疗，目的就是找到他击垮他最根本的创伤，以他的性格，一定不会如实告诉我徒弟，我甚至能想象出来，他对着空椅子骂‘傻逼’的样子。”
“那你要承认我比你厉害，还要求我，我才答应。”文翊说。
“你、厉、害。”我牙床快被自己咬碎了，“明天我就给他打电话，让他直接去找你。”
文翊在灯火璀璨的街头，突然奸笑着拍起了巴掌，他一语中的地戳疼了我的痛处：“但经过我不成体统的观察，你是剃头刀子一头热啊，人家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这都没看出来吗。”
已知仇若青深夜造访gay吧，并对台上的裸男表现出一丝让人牙疼的兴趣，身旁还有个体格很像体育生的男人……
正当我想表达自己有信心时，文翊又一次拿起手术刀，精准地找到一段不平等关系里最直白的弱点：“就算由于你的厚脸皮，不小心得了手，你敢保证能从一而终地保持这份激情吗，又能永远对他不求回报地付出吗。我猜是双相？郁期还好，燥期呢？不是说道德底线会降低，出轨什么的很常见吗？你能行？精神病患者最受不了刺激，受不了大的情绪起伏，到时候你一声不响地走了，他怎么办？”
仇若青可能这辈子都想不到，在遇到他的第一周我会被迫面临和思考这么多从来没涉足过的问题。
前提还是他对我毫无兴趣。
“听君一席话，犹如一席话。”
我再一次虚弱地攻击了文翊。
伴着初夏的蝉叫声，我的手机发出提示音，我尽量把手机屏幕调暗，可还是遮不住我看到邮件后的痴汉笑。
他真的很善良，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大爷都这么好。
可他出现了独属于燥期的思维跳跃，如果没有药物控制，恐怕会更加严重。
“老朱、做空心菜的朋友。”
这位老朱的确在他第二封邮件里提过，还到他家给他做过饭，那这位空心菜又是谁，酒吧的那个？
我不算坑钱货吧。
to：weakgreen119
大爷家里有矿，谢谢弱瓜同志的好意，我心领了，而且像许院长这种国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收费已经比同级别低了很多。
他是通过“房树人测验”来破案的，其实你手下那么多租客，如果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完全可以以此为契机，让他们画这个，来跟他们多交流，就像我们高级心理咨询师、华国心理学联合协会秘书长许院长所说的“蛛网”理论，这十分有助于你处理人际关系，进而尽快恢复病情的。
喝酒不吃药，吃药不喝酒。
三宝2022/4/20
跟他230户租客建立社会关系，属于“人际社会节奏治疗（ipsrt）”，能够增强双相病人对生活事件的认知能力，恢复正常的社会节奏。我不能手把手地治疗，但要尽最大的能力，帮助他走出阴霾。
“我一定要得到他，文翊。”
对着夜色还有文翊那张臭脸，我说。
“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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