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来迎

次日，谢尔蒂南方主城，托托尔的上空飞过了一只魔力热气球。

        热气球似乎是用一种九成是一种罕见的伸展性极强的达克提魔力胶制成的，这种魔力胶将它推平之后会变得相当富有韧性。不过这种热气球并无加热装置，其加热的途径似乎是使用魔力。

        热气球下半部分是载人的木制框架，里面用奢华的琉璃金地毯装饰了一番，令这热气球的身价又陡然增加了些物外之值。克洛从木制围栏边上探出蓝毛的小脑袋，仍然沉浸在在这种奇幻的装置带来的震撼当中。

        “塞诺大人，这个装置真的好神奇啊！”克洛的兴奋劲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中午，一直无心看魔法书，倒是不停地在热气球上转来转去。

        “嗯，未来的世界之一代霸主的构思，岂会是凡俗之作。”米勒丝显然也相当自得，游刃有余地回应着克洛纷至沓来的彩虹屁。

        米勒丝斜靠在热气球上设置的木制靠座上，微微撑着头看着克洛。

        “塞诺大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下方的托托尔城，南谢尔蒂最大的城邦。”米勒丝指了指下方。克洛睁大眼睛往下看去，只能看到高矮的建筑相次成趣。确切地说，是高的洁白的建筑都在中心偏左的地方，偏右的地方则围着一些低矮破旧的小茅屋，平铺在地上就像一团碎纸，或者是一团乱麻，而越是外围越是破旧。

        “塞诺大人，这些建筑排列的都好奇怪。”克洛指了指下方的建筑，很好奇。

        “即使是维鲁王都，也有着最贫弱的子民，是王者的失职。”米勒丝不再说话，似乎陷入了某种忧郁情绪。

        “可是这里是谢尔蒂。”

        “维鲁的情况不比这里好多少。”米勒丝很快地反驳道。

        但是国民总体很富足吧。克洛默默地想道。

        热气球降落在城中心一片空旷的场地上，确切地说一个广场，里面人迹罕至，似乎是什么巨大的非观赏性的建筑。克洛好奇地像只小鸡仔一般跟着米勒丝下了热气球。

        四处洁白的建筑，还有刻在高高的洁白的墙上的繁复文字，一尘不染的地面，无不在无声地说：这里是一个迎贵宾的大广场，或者是一个大型宗教活动的场所。

        广场出口处，人头攒动，声音嘈杂。似乎都是来看看这天空飞过的奇异事物，气球。有气在里面的球，且是热的气。克洛倒是很喜欢米勒丝给它起的名字。

        广场外的负责治安的全副武装的甲士在疏导着民众，他们个个佩戴长剑，盔甲，手持盾牌大声威吓，于是人潮渐渐往后褪去。克洛耳尖，听得几句人群中重复最多的词：“公主！”“王室！”

        公主？王室？克洛刚在脑海中如此重复了，手就被米勒丝拉了起来，要往前走。

        “谢尔蒂的城主等人在迎接吾等。”米勒丝声音凉凉的，似乎刻意不令克洛多想民众所高呼的内容。

        但是克洛的脑海中就只能想到米勒丝的手的软软的冰凉的触感，于是脸蛋少见地红了一小下。

        之前光顾着看出口处的人群，其实另一边进口处的高大主门处还有一小撮人，大约是身份比较高贵的人族，衣着远远地看去都透露着简练高雅的气质，甚至还戴上了谢尔蒂只有重大活动时才戴上的礼帽。

        米勒丝大人，身份一定不简单吧。既然是王室，这个大陆上除了维鲁王国，还有那个国家是王国呢。

        克洛心中黯然，有些为米勒丝的隐瞒而心伤。但是转念一想，似乎她也没有什么要告诉自己的理由，于是就释怀了。

        “尊敬的维鲁王储，暗之大魔法师，米拉·塞诺殿下，请容许我，托托尔城的库卢诺·普鲁斯特为您安排下榻的所在。”库卢诺将礼帽脱下，身体稍微向前躬，左手点按右胸并点头，行了一个标准的谒见礼，整个广场的其他年轻贵族都跟随库卢诺的动作，而广场外负责维持秩序的剑士亦同样行礼，但不必躬身，只是左手按右胸且将武器点地。整个广场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米勒丝，不，米拉·塞诺不知何时又坐上了一座紫金镶嵌的金质王座，四名死灵骑士将她整个王座都稳稳地抬了起来，看起来神秘又邪性，如此更有了一些黑魔女的韵味。但是克洛莫名地觉得，貌似轻松随意地端坐在王座之上的米勒丝，显得非常的娇小。

        “我等已为殿下安排了马车，然而既然殿下已有死灵骑士团随侍，还有这位”库卢诺将目光投向克洛，只听米拉接道：

        “她是孤的扈从，克洛。”

        “还有这位殿下的扈从克洛阁下，故而我等为殿下准备的马车就不必再献丑了。”库卢诺的话非常谦卑：“接下来请殿下随我等前往托托尔的议事宫。”

        米拉颔首示意，于是库卢诺几个便走在前面为这几位从凯帝奇森林来的贵宾引路。最前面早有大队的带盔骑士开好道了，个个都站在道路两侧，仪态威武。

        克洛正呆立在那不知所措，就听米拉的声音在耳边道：“跟上来，在队伍最末。你小子还不是有勋章的剑士或者骑士。”

        如此吩咐了一句，克洛于是乖乖地缀行在了队伍的最末。

        克洛听不见前方米拉和城主在交谈什么，仿佛一夜之间，她的黑魔女，塞诺大人就从她的塞诺大人变成了“维鲁的王储”“米拉·塞诺”。

        “米拉大人！”

        “王储殿下！”

        夹道欢迎的民众是如此的多，他们口中高呼的米勒丝的尊讳是如此的响，以至于克洛的出离之感尤其的重。

        如此的尊贵，如此的疏远。

        克洛的心情一下子乌云密布了，嘴角不开心地下垂着，眼睛没精打采的。整个人都蔫下去了。

        米拉在前方同该城邦的政要攀谈，有些谈笑风生之感。平日里同克洛说话的喜欢用的词都换做了谨慎而郑重的发言。

        或许是出于一种有意无意的，米拉用了一缕精神力去探查克洛那边的情况。像她这样等级的大法师，对魔力的谙熟已经到了非常罕见的高度，以至于有些中低级的法术可以做到瞬发，默发。就像现在这种探知人心的法术。

        “如此的尊贵，如此的疏远。”

        听到克洛心声的那一瞬，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心有一瞬停跳了。她竟然产生一种自责感：她是不是不应该把克洛丢在后头。

        但坦率地说，克洛这个精灵族的小孩，只不过是她用来彰显自己的仁慈气度，以及补偿那自己失察一事才放在身边的，从这个角度，本不该多加注意。而且虽然并不觉得麻烦，但是总不能一直带着她。

        可是克洛已然跟在队伍的最后头了。

        克洛在这边百无聊赖地在后头缀着，她这边往随驾队伍的头部看去，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也许是动用了整座城的甲士，显得有些声势宏大的感觉。

        城邦居民们或抱着花，或举着请人雕刻的木质魔力名牌，在那高高地挥舞着。早就听说谢尔蒂的城邦有分亲近维鲁的和亲近赫莫的，看来这个城邦是非常地亲近维鲁王国——至少是亲近米拉·塞诺。

        长长的队伍一直行进到城池之最豪华的地段为止，克洛正是老神在在的时候，只听见米勒丝的声音好像在耳边对自己说一般：“过来，克洛。”

        克洛于是三步作两步，兴高采烈地往队伍的最前边去了。只见米勒丝仍然高高地靠在那几个骷髅所抬着的王座之上，倚着头好整以暇地望着克洛。

        “孤的扈从已到了。”

        克洛心领神会，大约是要做一个谒见礼？虽然之前一眼之下，自己已经记了七七八八，但是正要顺着自己的记忆做一个笨拙的谒见礼，自己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行了一个标准的谒见礼。

        起身的时候，克洛狠狠地懵了。望向米勒丝，只见她错开了自己的目光，一副刚才发生的事情于己无关的样子。

        “好的，四下的人会帮您安排您扈从的住处。”库卢诺往左示意随行的左右，其他人立刻心领神会。一个胡子花白，系着花状领结的带着纯白色卷假发的男性贵族走上前来，向着克洛行礼并牵引克洛行进，于是克洛就跟着那状似是管家的男人走了。

        与其说是宫殿，不如说是花园。四处可见的喷泉，园林景观，令此地多了几分几分别样的贵族风情。

        “这里，请进。”带着克洛走的管家似乎不爱言语，也或许是其职业要求。克洛一路上都是缄默着跟在他后边走，于是两人步履不辍地转过了好几个巍焕的建筑，来到了似乎是专门接待宾客的宿宫。

        “我并不像您跟随的那位米拉殿下一般，拥有空间传送的异能。所以要请您受累跟我走一趟。到了。”管家温和的语调听在耳朵里十分舒服，已然引着克洛到了宿宫二层，为克洛准备的卧房。

        “这里就是您的居所，米拉殿下可能要在议事厅和城主商讨一些事宜，可能要耽搁很久。您可以看看您的卧房，如果不甚满意可以告知我，我会尽快为您安排新的住处以切合您意，此外您可以四下逛逛，恕我先行退却。”管家如此说完，行了个礼便告退。克洛艰难地从自己会的人族语言中挑选字词，轻声道：“感谢您的指引。”

        目光投回到自己的卧室，富有光泽的木制家具在一处不算很大的天地紧凑地排在一起，墙上摆设着一些艺术风格独特的马赛克式镶嵌工艺，克洛扑倒在床上，翻了个身，开始想象自己以后跟着米拉殿下的日子。但是她是个孱弱的魔法学徒，和米拉大人就是好几个等级的差距。

        魔法师的等级大约按照：魔法学徒，初级魔法师，中级魔法师，高级魔法师，大魔法师，后面的克洛记不清了。大魔法师是一国才能出几个的人才，是一个王国的中坚力量。没想到塞诺大人如此年轻就已经是大魔法师了，如此天分，真是望尘莫及。

        若要作为她的侍从，扈从，那么如此孱弱的自己果真可以吗？

        克洛的心情一下子有些沉重起来。

        变强。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一定要变强，才有站在塞诺大人身边的资格。

        克洛屏息凝神，开始坐在此处松软的床上冥想，感知周围那若有若无的元素气息。纳奇大陆鲜少有没有元素留存的地方，空气中的元素随着地点的所在而更易，而各种元素有可粗略地分为黑白二类。像塞诺大人使用的就是黑魔法，而自己这类则是白色。而光属性的比起杀伤性的魔法，更倾向于治愈他人的创伤。像神官，或者医院的医师，都是以光系魔法师为主。

        空气中渐渐汇聚起来星星的光点，都好奇地伸头缩脑，一个个都似乎对着眼前的这位光属性的法师充满好奇，但是似乎又有些厌弃仇恨的态度。克洛集中精神力，试图将所有的光属性元素都汇聚到掌心，可是大部分的光属性元素要么是逃逸掉了，要么是自动消散了，跟她阅读的精灵语书就的魔法典籍一点都不一样。

        克洛的额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为什么她总是没办法聚集光属性的元素？虽然资质差的魔法学徒会难以汇聚，但是绝对不至于令元素有仇恨的态度，以至于到立刻消散的地步。

        漫长的凝聚之后，克洛睁开眼睛，自己已然是汗流浃背。摊开自己的掌心，只见上面半个拳头大的光团凝在那里，边缘仍有四散的趋势。

        正一阵黯然，忽然听得门外轰声震天，紧接着一阵嘈杂声音在门外由远及近。没想到须臾之后，克洛卧房的大门被一脚踢开。

        克洛懵了。

        来者是一位个子矮小的穿着橙色蓬蓬裙的，年纪看来和自己差不多的盛气凌人的金发贵族小姐，横眉瞪着克洛。她身边还有一堆神色无奈又惶恐的侍者，似乎是见惯了这位小姐的骄横之态，怯怯地在身后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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