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西游大侠传 > 第19章 《》十八、解厄双叉岭情言五行山

第19章 《》十八、解厄双叉岭情言五行山


诗曰:

        大有唐王降敕封,钦差玄奘问禅宗。

        坚心磨琢寻佛地,着意修持上鹫峰。

        边界远游多少国,云山前度万千重。

        自今别驾投西去,秉教迦持悟大空。

        却说三藏自贞观十三年九月望前三日,蒙唐王与多官送出长安城外。一二日马不停蹄,早至法门寺。本寺住持上房长老,带领众僧有五百余人,两边罗列,接至里面,相见献茶。茶罢,进斋。斋后不觉天晚。正是那:

        影动星河近,月明无点尘。

        雁声鸣远汉,砧韵响西邻。

        归雁栖枯树,禅僧讲梵音。

        蒲团一榻上,坐到夜将分。

        众僧们灯下议论佛门定旨,上西天取经的原由。有的说水远山高,有的说路多虎豹,有的说峻岭陡崖难度,有的说毒魔恶怪难降。三藏箝口不言,但以手指自心,点头几度。众僧们莫解其意,合掌请问道:“法师指点者何也?”三藏答曰:“心生,种种魔生;心灭,种种魔灭。我曾在化生寺对佛设下洪誓大愿,不由我不尽此心。这一去,定要到西天,见佛求经,使我们□□回转,愿圣主皇图永固。”众僧闻得此言,人人称羡,个个宣扬,都叫一声“忠心赤胆大阐法师”,夸赞不尽,请师入榻安寐。

        早又是竹敲残月落,鸡唱晓云生。那众僧起来,收拾茶水早斋。玄奘遂穿了袈裟,上正殿,佛前礼拜道:“弟子陈玄奘,前往西天取经,但肉眼愚迷,不识活佛真形。今愿立誓,路中逢庙烧香,遇佛拜佛,遇塔扫塔。但愿我佛慈悲,早现丈六金身,赐真经,流传东土。”祝罢,回方丈进斋。斋毕,那二从者整顿了鞍马,促趱行程。三藏出了山门,辞别众僧。众僧不忍分别,直送有二十里之遥,噙泪而返,三藏遂直西前进。正是那深秋天气,但见:

        数村木落芦花碎,几树枫杨红叶坠。路途烟雨故人稀,□□丽,山

        骨细,水寒荷破人憔悴。白萍红寥霜天雪,落霞孤鹜长空坠。依稀黯淡

        野云飞,玄鸟去,宾鸿至,嘹嘹呖呖声霄碎。

        主仆们一路饥餐渴饮,夜宿晓行,过兰州、凉州,又行了数日,到了甘州城。早有甘州合属官吏人等,迎接入城中,安歇一夜,次早出城前去。四五日,又至肃州卫。此乃是大唐的山河边界。早有镇边的总兵与本处僧道,闻得是钦差御弟法师上西方见佛,无不恭敬,接至里面供给了,着僧纲请往福禄寺安歇。本寺僧人,一一参见,安排晚斋。斋毕,吩咐二从者饱喂马匹,天不明就行。及鸡方鸣,随唤从者,却又惊动寺僧,整治茶汤斋供。斋罢,出离边界。

        这长老心忙太起早了。原来此时初冬时节,鸡鸣得早,只好有四更天气。一行三人,连马四口,迎着清霜,看着明月,行有数十里远近,见一山岭,只得拨草寻路,说不尽崎岖难走,又恐怕错了路径。正疑思之间,忽听前边山林中有响动,三人惊慌。此时,天想放亮,往前看时,三藏和从者不觉魂飞魄散。一伙夜贼正迎着他们而来,两个从者放下马匹行李,拔腿回转而去。三藏跑不动,只好牵着马站在路边,等他们过去。一伙贼走到三藏身边,看了看,其中一个大胡子问三藏道:“和尚,这高头大马也是化缘得的?”三藏壮胆道:“贫僧是去西天取经的,这匹马是皇帝赐给我骑的。两个随从也被你给吓跑了。”大胡子道:“我就是皇帝,现在就要把马给你收回来;我说今天这么晦气,原来碰到了这光头。兄弟们,把马身上的破包袱撂下来,把马牵走了事。”话未了,围上几个贼人,牵马的牵马,撂行李的撂行李。三藏道:“把马牵走了,我怎去西天取经?”大胡子上前一脚把三藏踹倒在草丛里,开口骂道:“去你娘的,胡国有什么破经可取?好好的皇帝都听胡经听坏了。”三藏支起身子道:“我这次是取真经的。”大胡子道:“真经更害人!”旁边胖子道:“大哥,不要和他啰嗦,一刀砍了,叫光头去阎王爷那取死经去。”说得众贼都哈哈大笑起来。大胡子道:“不要杀他,过了两界山,自有杀他的人,胡国的强盗可比不得我们仁慈。”三藏哪里还敢分辨,任强盗们牵马而去。欣喜行李都在,只好找了根木棍,两头绑了行李包袱,挑在肩上,想尽快过去这个岭,寻个人家,化点斋饭。便独自个孤孤凄凄,往前苦行。这岭上,真个是:

        寒飒飒雨林风,响潺潺涧下水。香馥馥野花开,密丛丛乱石磊。闹

        嚷嚷鹿与猿,一队队獐和麂。喧杂杂鸟声多,静悄悄人事靡。那长老,

        战惊惊心不宁;两肩上,沉甸甸脚难行。

        三藏舍身拚命担着行李,上了那峻岭之间,行径半日,更不见个人烟村舍。一则腹中饥了,二则山路不平,正在危急之际,只见前有两只猛虎咆哮,后有三只野狼跟随,真乃孤身无策,万分凄楚。已自分必死,莫可奈何,正在攸关处,忽然见野狼奔走,猛虎潜踪。三藏抬头看时,只见一人,手执钢叉,腰悬弓箭,自那山坡前转出。果然是一条好汉,你看他:

        头上戴一顶艾叶花斑豹皮帽,身上穿一领羊绒织锦叵罗衣:腰间束一条狮蛮带,脚下躧一对麂皮鞋。环眼圆睛如吊客,圈须乱扰似河奎。悬一囊迷药弓矢,拿一杆点钢大叉。雷声震破山虫胆,勇猛惊残野雉魂。

        三藏见他来得渐近,合掌高叫道:“大王救命!大王救命!”那条汉到跟前,放下钢叉,道:“和尚休怕。我不是歹人,我是这山中的猎户,姓刘名伯钦,绰号镇山太保。我才自来,要寻两只山虫食用,不期遇着你。”三藏道:“贫僧是大唐驾下差往西天拜佛求经的和尚。不晓今晨起得太早,遇着一伙山贼,吓跑了我的两个随从,牵走了我的马匹。我自一个人担着行李过山,适间来到此处,遇着些狼虎野兽,不能前进。忽见壮士来,众兽皆走,救了贫僧性命,多谢!多谢!”伯钦道:“我在这里住人,专倚打些狼虎为生,捉些蛇虫过活,故此众兽怕我。你既是唐朝来的,与我都是乡里。此间还是大唐的地界,我也是唐朝的百姓,我和你同食皇王的水土,诚然是一国之人。你休怕,跟我来,到我舍下歇一歇,明朝我送你上路。”三藏闻言,满心欢喜,谢了伯钦。伯钦便替他担了行李前行,三藏后边跟着,朝太保家舍走去。

        过了山坡,又听得呼呼风响,伯钦道:“长老休走,坐在此间,风响处,是个山猫来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你。”三藏见了,又胆战心惊,不敢举步。那太保放下行李,执了钢叉,拽开步,迎将上去。只见一只斑斓虎,对面撞见,他看见伯钦,急回头就走。这太保霹雳一声,咄道:“那业畜,哪里去!”那虎见赶得急,转身轮爪扑来,这太保三股叉举手迎敌,唬得个三藏软瘫在草地。这和尚自出娘肚皮,哪曾见这样凶险的勾当?太保与那虎在山坡下,周旋相持,果是一场好斗。但见:

        怒气纷纷,狂风滚滚。怒气纷纷,太保冲冠多膂力;狂风滚滚,斑

        彪逞势喷红尘。那一个张牙舞爪,这一个转步回身。三股叉擎天幌日,

        千花尾扰雾飞云。这一个当胸乱刺,那一个劈面来吞。闪过的再生人道,

        撞着的定见阎君。只听得那斑虎哮吼,太保声狠。斑虎哮吼,震裂山川

        惊鸟兽,太保声狠,喝开天府现星辰。那一个金睛怒出,这一个壮胆生嗔。可爱镇山刘太保,堪夸据地兽之君。人虎贪生争胜负,些儿有慢丧

        三魂。

        他两个斗了有半个时辰,只见那虎爪慢腰松,被太保举叉平胸刺倒。可怜呵,钢叉尖穿透心肝,霎时间血流满地。揪着耳朵,拖上路来。好男子,气不连喘,面不改色,对三藏道:“造化!造化!这只山猫够长老食用几日。”三藏道:“太保真神也!只是这虎也是一条生命,罪过!罪过!”伯钦道:“有何本事,敢劳过奖?这个是长老的洪福。你说罪过,我只不懂,这野兽,你不杀他,他要吃你。”说着,用钢叉担了行李,一只手拖着死虎,在前引路,三藏随后而行。迤逦行过山坡,忽见一座山庄,那门前真个是:

        参天古树,漫路荒藤。万壑风尘冷,千崖气象奇。一径野花香袭体,

        数竿幽竹绿依依。草门楼,篱笆院,堪描堪画;石板桥,白土壁,真乐

        真稀。秋容萧索,爽气孤高。道旁黄叶落,岭上白云飘,疏林内山禽聒

        聒,庄门外细犬嘹嘹。

        伯钦到了门首,将死虎放下,叫:“小的们何在?”只见走出三四个家童,都是怪形恶相之类,上前拖拖拉拉,把只虎弄将进去。伯钦吩咐,教赶早剥了皮,安排将来待客。复回头担着行李与三藏进去。把行李放定,彼此重新相见,三藏又拜谢伯钦厚爱怜悯救命。伯钦道:“同乡之人,何劳致谢。”坐定茶罢,有一老妪,领着一个媳妇,对三藏进礼。伯钦道:“此是家母、山妻。”三藏道:“请令堂上坐,贫僧奉拜。”老妪道:“长老远客,各请自珍,不劳拜罢。”伯钦道:“母亲呵,他是唐王驾下差往西天见佛求经者,适间在东南岭上遇着孩儿,孩儿念一国之人,请他来家歇息,明日送他过两界山。”老妪闻言,十分欢喜道:“好!好!好!就是请他,也不得这般恰好。你父亲去世快有一年,从没给他做过法事。昨夜梦你父亲回家看视,眼中似有泪光,想在阴间生活艰难。就浼长老明儿做些好事,念卷经文,超度超度你的父亲,到后日送他去罢。”刘伯钦虽是一个杀虎手,镇山的太保,他却有些孝顺之心,闻得母言,就要安排香纸,挽留三藏。

        说话间,不觉天已过午,几个家童已排开桌椅,拿几盘烂熟虎肉,热腾腾的放在上面。伯钦请三藏权用,再令办饭。三藏合掌当胸道:“善哉!贫僧不瞒太保说,自出娘胎,就做和尚,更不晓得吃荤。”伯钦闻得其言,沉吟了半晌道:“长老,寒家历代一来,不晓得吃素,就是有些竹笋,采此木耳,寻些干菜,做些豆腐,也都是獐鹿虎豹的油煎,却无甚素处。有两眼锅灶,也都是油腻透了,这等奈何?反是我请长老的不是。”三藏道:“太保不必多心,请自受用,我贫僧就是三五日不吃饭,也可忍饿,只是不敢破戒。”伯钦道:“倘或饿坏,却如之何?”三藏道:“感得太保天恩,搭救出虎狼丛里,就是饿死,也强如喂虎。”伯钦的母亲闻说,叫道:“孩儿不要与长老闲讲,我自有素物,可以管待。”伯钦道:“素物何来?”母亲道:“你莫管我,我自有素的。”叫媳妇将小锅取下,着火烧了油腻,刷了又刷,洗了又洗,却仍安在灶上。先烧半锅滚水别用,却又将些山地榆叶子,着水煎作茶汤,然后将些黄粱粟米,煮起饭来,又把些干菜煮熟,盛了两碗,拿出来铺在桌上。老妪对着三藏道:“长老请斋,这是老身与儿媳亲自动手整理的些极洁极净的茶饭,天就将暗,就当晚饭吃罢。”三藏下来谢了,方才上坐。那伯钦又设一处,铺排些老虎肉、香獐肉、蟒蛇肉,点剁鹿肉干巴,满盘满碗的,陪着三藏吃斋。方坐下,心欲举箸,只见三藏合掌诵经,唬得个伯钦不敢动箸,急起身立在旁边,三藏念不数句,却教请斋。伯钦道:“你是个念短头经的和尚?”三藏通:“此非是经,乃是一卷揭斋之咒。”伯钦道:“你们出家人,偏有许多计较,吃饭便也念诵念诵。”正要举箸,只见一个大喊大叫的孩子跑了进来,走到伯钦桌前,抻手拿了一块虎肉就吃。伯钦道:“别吃,先见过长老。”说着,拽了孩子来到三藏面前。老妪道:“这是我的孙子,叫东升。快向长老问好!”这个叫东升的孩子看了看三藏,大喊道:“我不向他问好!是他镇了孙大圣!”说着,就往外跑。又被伯钦拽住,道:“对长老不得无理!”老妪笑道:“长老莫怪,许是这孩子经常和石猴在一起着了魔。”三藏仔细看这孩子,大不过十二三岁,壮壮的身材,圆圆的脸,两只虎眼却炯炯有神。三藏也笑道:“东升,告诉我,孙大圣是谁?”东升小嘴一撇道:“你镇了他,还说不知道他?”三藏笑道:“跟你说实话罢,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更别说镇过他!我谁也没镇过呀!”孩子道:“那大圣说,是一个大和尚镇的他;你不就是大和尚吗!”说得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伯钦道:“这天下的大和尚多的很,不要再赖长老。快向长老道个谦,来坐下吃饭。”东升愤愤地来到伯钦的桌边,坐下道:“反正是和尚压的孙大圣!”说罢,拿起一块鹿肉就啃了起来。

        老妪道:“长老,别生气!快起斋罢。”三藏反而来了兴致,边端饭碗边问大圣原由。伯钦道:“我这西边山峰,就是大唐边界,峰西边就是鞑靼小国的地界。大唐立国时,这山便唤作了两界山。”三藏插话道:“这山以前称什么?”伯钦道:“这山唤作五行山,也叫五指山,从北到南,一联五峰,绵延几百里,就如人的手掌伸开、五指竖起一样。最北峰像是大拇指,最南峰,像是小拇指。我遇长老的地方,正是这中峰东南边一个小支峰。”三藏又插话道:“这孩子讲,怎么一个大圣镇在这里?”老妪道:“先年间,曾闻得老人家说,王莽篡位时,就天降此山,压了这个神猴。还有土地监押,教他饥餐铁丸,渴饮铜汁。自昔至今,冻饿不死。”三藏道:“这猴子命太大了。能见得着吗?”伯钦道:“见得着!就在这中峰西边壁根下压着,从这指缝涧,抄近路有二十里。这孩子隔几天就去一次,和那神猴玩。”东升道:“奶奶!明天我还要去,给大圣送虎肉吃。”三藏道:“若从王莽篡位算起,到今已有六百二三十年,这神猴够坚强的。因何罪压在这里?”伯钦道:“据说这神猴神通广大,因大闹天宫,偷吃了王母娘娘的蟠桃,被玉帝的十万天兵追拿,连拿几次都不得手,只好把如来请来捉拿。神猴不怕如来,二人在天宫打起赌赛来,都旗鼓相当。神猴因在如来的手掌上撒了一泡猴尿,失了法力,被如来翻掌压下了界,如来的掌指便化作这五指山压了神猴。”三藏道:“那他什么时间能出来?”伯钦道:“这个就不清楚了。”东升道:“我知道!说要七百年哩。”三藏道:“你怎知要压七百年?”孩子道:“有一回,我和大圣玩蛐蛐,一个大妈和一个姐姐,拿了一篮子好吃的去看他。”东升的母亲接话道:“不错!那天回来还说吃了人家的东西呢!东升,快给长老讲,如何要压七百年?”东升道:“大圣和大妈两个人讲,最多压七百年;他以前也这样给我说过,我只是不相信罢了。”三藏道:“为何要压七百年?”东升想了想道:“不知道!”三藏道:“那神猴神通广大,为何不从五指山下出来?”东升道:“大圣很讲义气哩!说输了,就要在这里受罚。”三藏道:“他若想出来,能不能出来?”孩子摇摇头道:“不能!有一次,我说大圣我把你从石匣里拽出来可好,大圣笑着说,傻弟弟,谁也拽不出我!这山顶上有六字符咒帖镇着呢。”三藏道:“神猴告诉你那六个字没有?”老妪道:“长老呀!我这孙子认了好多字,都是神猴教的。”儿媳道:“妈妈别打岔!东升,快给长老讲。”孩子道:“大圣曾告诉过我,这六个字还难写,还难念。”三藏道:“你会写这几个字?”老奶奶道:“会哩!会哩!儿媳呀,快去拿笔墨纸砚,叫东升给长老写写。”儿媳真的去东厢房拿来了文房四宝,老妪忙帮着研了墨,叫孙儿快写。孩子手握毛笔,蘸了蘸砚池里的墨汁,便在白纸上写下了六个大字。三藏看时,却是佛家的六字真言,依次是:唵、嘛、呢、叭、咪、吽。老妪道:“东升,念念给长老听。”东升真的念了两遍,可三藏一字也没听清,脑海中正一片空白,慢慢的便显现了三个大字“解符经”,当伯钦叫“长老吃斋”时,还没回过神来。心中似有灵感一样,却涌出了一句话:“东升,我能把神猴救出。”那东升听了三藏的话,把油手往身上抹了两把,来到三藏面前就跪下磕头。三藏见孩子给他磕头,才回过神来,道:“东升,为何磕头?快起来!”伯钦也激动得泪往下涌,道:“长老呀!你说你能救出神猴,他才给你下跪的。”三藏惊异道:“我说我能救神猴?”一家子都抹着泪,异口同声道:“是的!你才说的!”三藏似有醒悟道:“我试试罢!起来,东升。”那孩子如得仙音,忙爬了起来,又趴在祖母怀中,大叫道:“奶奶!大圣出来,就能领着我玩了。”他的母亲笑道:“好好去睡觉,长老才去救大圣。”东升真的随了母亲出了客厅。

        吃了斋饭,收了盘碗,渐渐天晚,伯钦引着三藏出中宅,到后边走走。穿过夹道,有一座草亭,推开门,入到里边。只见那四壁上挂几张强弓硬弩,插几壶箭,过梁上搭两张虎皮,墙根头插着枪刀叉棒,正中间设两张坐器。伯钦请三藏坐坐,三藏见这般凶险腌脏,不敢久坐,遂出了草亭。又往后再行,是座大园子,却看不尽那丛丛菊蕊堆黄,树树枫杨挂赤。又见呼的一声,跑出十来只肥鹿,一大阵黄獐,见了人,呢呢痴痴,更不恐惧。三藏道:“这獐鹿想是太保养了的?”伯钦道:“似你那长安城中人家,有钱的集财宝,有庄的聚稻粮,似我们这打猎的,只得聚养些野兽,备天阴耳。”他两个说话闲行,不觉黄昏,复转前宅安歇。

        三藏被安排在中院的两间西厢房中,一应茶水都给备齐,伯钦便给长老关好门,回后宅而去。三藏哪里睡得着,便上得床上,盘腿打起坐来。想这人事难料,早晨动身时,还人马四口,到了晚上,只有孤身一人。今日不是伯钦搭救,早入虎狼之口,这样去法,真不知何时能到灵山?今在伯钦家恰知神猴被压原由,当孩子写出佛家六字真言时,脑海中为何显现“解符经”三字?不论在金山寺,还是在洪福寺,从没诵读过此经,可现在感觉《解符经》就在脑海中。难道我前世也是一个和尚,曾诵读过这《解符经》?难道这《解符经》能解山顶上的五行符咒?就是说,我能救神猴?我若救神猴,会不会惹来大祸?比如这神猴还要去闹天宫?还要去和佛祖赌斗?我若擅自解了如来佛的符咒,会不会得罪与他?若得罪与他,还能把三藏真经与我?我若不救神猴,这伯钦一家的恩情就难相报!若没伯钦,我便是虎口之食,还谈取什么经,完什么差?那孩子与神猴无亲无故,竟还以跪相求;我虽与神猴素无谋面,隐隐总有一种亲情相牵。一路西行,路远山高,虎狼挡道,妖魔鬼怪层出不穷,我孤身一人,如何能去?我已在唐王面前夸下海口,设下毒誓。去不到灵山,就取不到大乘佛经。若不把经取回东土,如何能报答唐王的知遇之恩?罢!罢!罢!顾不得许多了,先救出神猴,了却伯钦的救命之恩。若有缘分,这神猴能保我西去,何愁到不了灵山鹫峰!何愁报答不了唐王的知遇之恩!就是神猴不帮我西天取经,就只当是报答太保的救命恩情,就只当取经途中做了一件善事,命中该我一人取经。这三藏心神摇曵,哪里入得禅定?胡思乱想一通后,倒头呼呼睡去。

        次早,那合家老小都起来,就整素斋,管待长老,请开启念经。这长老净了手,同太保家堂前拈了香,拜了家堂。三藏方敲响木鱼,先念了净口业的真言,又念了净心业的神咒,然后开《度亡经》一卷。诵毕,伯钦又请念了《荐亡疏》一道,再开念《启福经》、《启禄经》、《启寿经》,一一朗音高调。诵毕,吃了午斋,又把《冥安经》、《转生经》,各诵几卷。又念一卷《大象经》,及谈比丘洗业的故事,早已天晚。献过种种香火,化了众神纸马,烧了荐亡文疏,佛事已毕,各名安寝。

        到得天明,一家子服侍三藏吃了早斋。伯钦道:“母亲呀!昨天长老给父亲念了一天的经文,又烧了黄钱,想我父亲正在那世里受礼呢!”老妪道:“你父亲辛苦一生,还不该受你的礼?或许你父亲就要超生,我一生也对得起他了。我若百年后,有缘的话,还等长老念经超度。”说着,落起泪来。三藏道:“你老寿长着哩。真到百年之后,我再来这里,恭送你老。”老妪被说得破啼为笑。东升忙跑上来道:“长老,我们今天可要去救大圣了!”三藏道:“走罢!”伯钦便唤媳妇把食盒备好,唤了两个家童担了。五个人离了山村,往西北行走不远,就进入了中峰北边的指缝涧。涧水潺潺,清澈见底,随涧一条小路,曲折而行。往里走不上几里,涧两边已现峭壁悬崖,错交盘压;葛藤依壁,西缠东绕;野花簇簇,点缀其间。三藏观不尽那险峰秀崖,赞叹几番,道:“如在涧北上向阳处,盖一处寺院,在这里参禅修行,也不枉来这红尘一回。”伯钦道:“长老若愿意,我便联合四乡八邻,在这给你盖座庙宇若何?”三藏道:“俗家有句名言,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身肩重任西行,哪能因私在此享受呢。”一行人一边说话,一边观景,走有一个多时辰,便来到中指峰西边壁下。东升指着前边道:“长老!你看那峭壁下的大石匣,大圣还在里边睡觉呢!”不想那石匣里却传来了响亮的声音。不知大圣说得什么言语,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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