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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逃避


  急促的马蹄声踏过了八达岭,再经怀来卫,翻过长安岭,穿越了赤城的雕磝沟,策马者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丝毫的迟疑,即使马匹早已疲惫不堪,仍旧不停地呵斥策鞭奔驰.

  马蹄声声催人急,人催马蹄早日及.京城那边要带向赤城的消息半点也慢不得.

  日夜更替,星月变幻,马匹嘶叫的声音响彻了赤城行宫前.宫门的守卫看见落马的人扯开了布满风尘用来掩脸的布巾,手持着令牌长驱直入。

  侍奉殿前的梁九功看见报信之人,心晓京内肯定出了大事,没有一丝怠慢往殿内通传。

  报信人不敢拂拭额发上的汗珠,盯着宫殿的闭合的门,才几个呼吸间,那个明黄伟岸的身躯就踏出了宫门,身后的门随即被心细的梁九功闭合起来。

  报信人跪在地上:“奴才参见皇上。”

  只见那脸若寒冰的脸紧紧地盯着跪在地上的人:“京内发生什么要事?”

  报信的人在策马途中早已把那句话在心底说了千万遍,可是此刻说出口,却还是觉得无比艰难。他甚至可以看到眼前这个一向遇事不惊的天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是怎样的哀痛。

  他不敢抬头看看此时的天子,不敢多加猜测圣心,重重地呼吸了一口气,粗声道:“皇嫡子溺水,于初五日巳时卒。”

  一滴,两滴,三滴….

  报信的人依旧跪在地上,额发上的汗珠因他俯在地上而顺势滴落了地面,他不敢抬头,眼前明黄的龙图腾刺绣靴没有移动过半分,他也看不见此时龙图腾靴的主人的脸,只觉有寒风突袭而来,吹得他高大的身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可有皇后消息?”

  “回皇上,皇后因皇子卒悲伤过度卧榻坤宁宫,裕亲王和诸位大臣已赶入宫内处理皇子身后事宜。”

  梁九功站在天子的身后,看天子交握在身后的手紧紧地收拢,因为过度用力,指骨都发白暴突。

  没有人斗胆此时窥视龙颜,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明黄的身影依旧没有移动过半分。直到身后的宫门吱呀地再度打开,侍奉在太皇太后身侧的苏麻喇细步走出,看见眼前这样的阵势,不由得关上了门,深怕惊扰了殿内休养的太皇太后。

  苏麻喇走上前才发现,一向闻风不变的天子,此时面若白雪,眼内含雨,面容因牙关过度用力地咬切而扭曲,光洁的额头暴突而起的青筋清晰可见,这样狼狈悲伤又强忍悲痛的天子,她只有在先帝大行的时候见过,那也是唯一的一次。

  可此时又是为何….

  “皇上…”

  苏麻喇轻声唤道。

  那明黄的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

  “姑姑……朕的皇嫡子…..爱新觉罗承祜….

  随先帝走了…”

  最后那句话,说得极低沉极轻,极其哀切…

  苏麻喇震惊地掩着口,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又听见方才低沉的声音响起。

  “传朕旨意,稚子事,朕已知晓。诸臣到行宫来奏….安葬事宜…皆到偏殿去,皇嫡子溺水卒的事情…暂且不要告知太皇太后,以免太皇太后听后忧思过虑误了病情,其他王亲大臣前来慰问者,一律驱散。”

  “奴才领旨!”

  报信的人领了皇上的旨意又急急地往行宫外走出去,走得如来时那边急,独留梁九功和苏麻喇在皇上身旁。

  这短短的一席话,康熙好像说得很平静,可每每提及皇嫡子,安葬的时候,说得又极其艰难。苏麻喇自康熙幼年就躬身抚养,如此哀痛却又只能强忍心中悲切,安排各项深思熟虑的事宜,甚至怕影响太皇太后的病情而命令不得宣扬。

  这样沉着冷静的天子,事事周全,事事考虑到,却独自承受这样遂不及防的沉痛打击。

  苏麻喇想像儿时一样好好抱着这个孩子,可是这个孩子转眼间已经高大得像是不再需要被人安慰和拥抱,他告诉自己,他可以独自承受,独自忍耐。

  梁九功细声略带迟疑地探问:“皇上…是否即日启程回宫?”

  “不,朕要留在行宫,侍奉太皇太后。”

  梁九功难以相信皇上会坚决地留在行宫,而不是即刻回宫安抚皇后娘娘,而不是立刻回去看看那昔日宠爱万分的皇嫡子,他以为他侍奉皇上十数年,皇上的脾性,皇上的喜恶,皇上的想法自己已经很了解,可此刻,他才发现,眼前的皇上是陌生的。

  那一双黝黑的眼,有着看不尽的深。

  有些话,他知道不应该多问,尤其活在这深潭般的紫禁城内,尤其是伴在这个一言定生死的天子身旁,可是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知道…

  也许皇子对于皇上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可是那个尊贵的女子,那个皇上曾誓言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要的女子,为何…皇上都置之不顾…

  所以…他冒着掉脑袋的险,还是忍不住在这个风口上,问了。

  “那皇后那边…”

  只见康熙闭上了疲惫的双目,才二十芳华,此时却像饱受沧桑。

  “皇后…她一向很坚强,她可以挺过来的…她可以…”

  风无情地吹拂起明黄的衣角,连带留在脸上的泪也风干了。

  不知道在殿前站了多久,那明黄的身躯才缓慢地转了身,嘴角扬起了一抹笑,一抹隐藏着哀痛的笑,往殿内走去。

  他们都知道,皇上每天都会亲自向太皇太后问安,风雨不阻。此时那个强自挺直的背影一步步走入了殿内,一如往常,向太皇太后请安。

  只是梁九功不解,他很多思绪都还没有理清楚,失神地留在了原地,他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

  “皇上,不是不想回去,他的心早已回去了。”

  苏麻喇似是看穿了梁九功内心的挣扎,轻声地道出这样一句话。

  梁九功听闻此话不明所以,难道是他老糊涂了,被笑称在紫禁城内最懂风向,最八面玲珑的太监总管,竟然听不懂苏麻喇此时的话?

  如果皇上的心早回去了,为何他走的方向却不是行宫门口,不是那段漫长却应该归心似箭的路,往紫禁城,甚至往坤宁宫直奔而去,相反,他选择了走回太皇太后的寝殿,还露出了一抹可疑的笑,一抹令人看到生了寒意的笑….

  苏麻喇取下了襟前的绢帕,拭着眼内的泪。

  “皇上不是不痛,他的痛比谁都要痛,只是近乡情更怯。他是害怕,害怕回去面对那个曾经宠爱万分的幼子如今了无生气地躺在冰冷的灵柜里,他是害怕回去,回去看见神思哀切的结发妻子,他害怕哀痛得不敢回去面对…他不是不想回去….他是害怕…”

  梁九功听到苏麻喇这番话震惊得张开了嘴,他从来不曾见过这个高高在上的天子有过害怕的时候,即使面对朝野风起云涌,即使面对鳌拜的威胁,即使卧薪藏胆了那么多年,他从来没有见过皇上害怕过分毫。

  可此时,犹如神般的天子却害怕回去皇宫面对所发生的一切,反而选择留在这个行宫,甚至命令他们不能够告诉太皇太后,独自饮着心底暗滴的血泪...

  紫禁城,失去了主人…

  没有了温度…没有了重心…没有了依靠…

  可囚在紫禁城内的人,是否,也失去了挣脱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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