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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花窈窕兮朱亭 1 上


  鲁大兄的舸船在江河上行有十余日,已出了大阳地域正往临安驶去。

  船上共有七人,多日相处,大伙虽谈不上感情笃厚,但也是互帮互助关系和睦。只除了那虬髯客谢弔一人沉默寡言独来独往,若是触了他逆鳞,他还会张口喷人。窦宁儿和赵丹凤对他都是又惧又怕,自是恨不得离个十万八千里远才好。

  几日下来,赵丹凤对林霏和窦宁儿二人的好感大增,也早已不纠结二人身份不明的问题,但却奈何不了那伍时而的冷言冷语,她三人照面还好,若是多了那伍,赵丹凤就只好憋下一肚子的话语,另寻时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那伍的缘故,窦宁儿现在都不爱搭理她了。她琢磨了半晌,终于认定就是那伍的错。

  而窦宁儿虽说性格是心高气傲了些,但也不是不明白“万事留一线,江湖好相见”的道理,除了谢弔外,她对船上的其他人都很是客气。刚开始与赵丹凤相处时,她心中并无排斥之感,相反,还对这个小自己几月的单纯丫头颇有好感,只是后来她却发现林霏与其日渐亲近,常常未经她同意,将她喜爱的甜品投食给猞猁,还让它们带去给赵丹凤,见此,她心中警铃大震,再见到赵丹凤也就给不出什么好脸色了。

  郁闷的当然不止窦宁儿一人,那伍近来也是心烦意乱,还隐隐有气血攻心的迹象,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林霏。

  他年少就被安排在赵丹凤的身边,照顾她的饮食起居。他私以为,自己就是赵丹凤心中无可比拟不可撼动的存在,谁知,近来发生的一切让他的信念开始动摇。那狡猾的林霏如此可憎,先是不知使了何种手段,收买了“贪、嗔、痴”这三只意志不艰的小猞猁,然后又趁他不备,时常差遣“贪、嗔、痴”带那些个瓜酥甜品来诱惑意志更加不坚定的赵丹凤。而他愈是阻挠,他的赵赵就愈是不肯听他半句,食得就愈是欢快,如今更是发展成不再搭理他的局面。他只觉那林霏阴险狡诈,这般就收买了人心,而他的赵赵根本不识人间丑恶,这才着了她的道。他真怕赵丹凤的命途也被那林霏克了去,心中是又嫉又妒,恨不得直接一巴掌拍死那扎眼的林霏。

  被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林霏心中直喊冤。“贪、嗔、痴”竟是既不晕船又爱甜食的神物,它们三兄弟自那晚食过林霏的瓜酥后,就恋上到她的篷里撒泼打滚讨要甜品的活计,林霏就趁窦宁儿不留神的空挡,时常挑些好食的给它们,却不知它们通人性至此,每回都将余下的大半捎给赵丹凤,一来二去的,她也习惯分多些给它们,好让它们食够后再打包回去。

  这日正午,窦宁儿吃过鱼汤后便觉得气闷,林霏陪她到篷外透气。二人走至有荫蔽的船头坐下。

  那帮桨的船工名叫李四,正值冠年与林霏一般大,乃鲁大兄的徒弟。他为人虽说是稍微油滑了些,但也是个耿直的小伙。自打窦宁儿登船那日,他就对她一见倾心,在行船的十多日里,更是对她照顾有加,连带着自称是她兄长的林霏也沾上了福气。也因为知道窦宁儿晕船,他才故意将船速放慢许多,还曾中途开到泊口停船,特意去街市上给她采买藿香。虽讨了师傅的几次骂,但师傅亦知他心思,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

  如今窦宁儿天仙似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自是又欢喜又紧张,手忙脚乱地整理出两个干净的位置来。

  正在修理部件的鲁大兄,抬头瞧了眼痴傻模样的徒弟,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继续手中的活计。

  李四咽了咽口水,紧张得坐立难安。他突然转向林霏,询问她二人是否口燥。林霏又扭过头去询问身旁的窦宁儿,她只摇了摇头,显然,身体的不适让她不愿开口多说话。

  一时,船头的四人俱是安静无声。而李四在这片静默中更坐不住了,他时不时用余光瞥着坐在林霏边上的窦宁儿,见她面色愈来愈苍白,他终是忍不住问林霏道:“林阿弟,林姑娘又晕船了是不?”

  林霏望了眼靠在她肩头微阖双目的窦宁儿,而后回答:“她应无大碍的。许是在船上食了多日的鱼肉鱼粥,受不住腥吧。多谢李大哥关心。”

  听到林霏如此说,李四只觉她这兄长当得忒不称职,自家妹子不舒服也不知进篷里好生歇着。他自顾寻思了会儿,就到篷里拿了藿香泡上热茶,然后盛入杯中端给窦宁儿。而窦宁儿如今只觉全身疲软无力,看见跟前的竹杯也无甚气力去饮了。

  “我先替她拿着吧。”林霏伸手接过李四捧着的竹杯,替他解了围。

  李四将手中的杯子递给林霏后,不知所措地杵在她二人跟前,待窦宁儿抬眼看了看他,他才快速走回林霏另一旁的位置坐下,有些局促地用手搓了搓衣裤。

  “阿弟,既然林姑娘的身子受不住奔波,那你们为啥千里迢迢跑去临安呀?”李四不解。

  “不过是去寻亲的。还是我考虑不周,本就不应带上她。”语毕,林霏就感到腰上一阵酸痛——窦宁儿在掐她。她默默抓下腰上的柔夷,而后继续问道:“李大哥,除了在下与胞妹……”林霏用手指了指她自己和窦宁儿,“船里的其他客官都是在榆头登的船么?”

  李四想了想,答:“赵姑娘她们是在榆头上的船。本来从榆头出水的时候还有其他船客,但到回泽就都下了。”而后,他压低嗓音,“那个谢膀子是从红儿湾上的。现在船上的都同你们一样,要到临安去。林阿弟,你有所不知呀,红儿湾乱得要命,那块全是水匪都已经没人管了!我看那谢膀子就不像是个好人,可要林姑娘小心着他才是呀!”

  鲁大兄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向李四啐了句,才对林霏说道:“你别听他瞎嚷嚷,水匪根本没有的事儿!人家那是水侠!”

  林霏倒是来了兴致,多嘴又问了几句。

  李四欲在窦宁儿面前耍耍风头,便抢着回答:“师傅说得对,是水侠是水侠!我嘴笨。前个年头,红儿湾罹了大洪,官府嘛,又不愿下发赈灾的银两,幸亏水侠们开来大船把灾民都接走了。船那个大哟!是豪侠啊!”

  “竟还有如此侠义之士。鲁师父、李大哥,你们可知道这群侠客的真实身份?”林霏好奇地问到。

  “这……”李四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正好是前年拜得师学得艺,自是比不得已有几十年行船经验的鲁大兄。

  鲁大兄哼了声,“这臭小子当然不晓得。这群水侠早在五年前他还穿着裆裤的时候就出现咯。你不晓得啊林小哥,这帮水侠大人真真是劫富济贫、除暴安良的好人哪!

  若是在五年前,像做咱们这样水上生计的,哪里混得上饭吃?!赚来的银子都不够交关税,更不要说那些狮子大开口的地头蛇了!我们那会儿最无赖的地头蛇真是非青龙帮和白虎帮莫属,他们也是作孽啊,趁着南北两朝连年战乱朝廷兵力不足,竟然对过往的船只高价收税,我们若是胆敢不从,他们那帮畜牲就上船把财货呀年轻姑娘呀全部掳走,男人们就丢到大江上去喂鱼,你说这是不是作孽?!

  多亏了水侠大人们在五年前把那帮贼人一窝端咯,否则哪会有今时这般的清静日子好过!”他停下来,往谢弔那个方向张望了一眼,复又说道:“总之我鲁老汉这辈子只服他们,若是他们肯接我上船入伙,我鲁老汉这条贱命他们随时来拿!只可惜他们的身份,我还真是不知。”

  林霏见那鲁大兄面色古怪,本还欲继续追问,只是鲁大兄摆了摆手,一副不愿再多说的模样,她也就不好多问了。

  “阿静,我想回篷里了。”耳边是几个人唧唧喳喳的话语声,窦宁儿只觉心烦意乱不得个清静,便凑到林霏的耳边小声说。

  林霏点了点头,当先起身欲搀扶她回篷里去。

  李四见窦宁儿要离开,心下不舍,便也傻乎乎地站起了身。他见窦宁儿如此依赖林霏,且她二人的一言一行之间有种难以言明的亲密感,这让他感到些许不舒坦,但一想到二人不过是兄妹关系便又压下心头的怪异。

  此时,船已行至大江中游,正逐渐向浅滩靠近。林霏站立于窦宁儿身前,双耳清楚地听见水下正在快速逼近的“呼噜呼噜”冒气声,以及水流回旋又扩散的逆流声,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水中急速行走,劈开了一条通道一般。

  她转身,迎风而立,瘦长的身躯稳稳挡住窦宁儿。不动声色地四下观察,就见卧于顶棚的谢弔翻了个身,双臂收拢抱紧了怀中的大刀。而船尾那头,三只小猞猁突然从篷中跑出,焦躁地走来走去,口中还发出“咪呜咪呜”的叫声。随后,赵丹凤和那伍也面色异常地从篷中踏出——

  水下有人,杀气腾腾而来。

  “哗啦”一声,数十名蒙面黑衣人从水下一窜而出,手中高举着长细弯曲的太刀,带着水汽朝船上众人迎面劈来。

  眨眼的功夫,船尾那头的三只小猞猁便不知躲到了哪个地方。林霏眼明手快,用脚捞起地上的木桨,单手接住后将窦宁儿往后一推,堪堪避过扫来的剑气。

  所幸船上众人除了窦宁儿外,均是练家子出身。赵丹凤作为山海关赵氏的族长,自是精通腿脚功夫的,她将腰上系着的赶尸鞭抽下,与击来的杀手搏斗在一处,被绞鞭触身的黑衣人俱是皮开肉绽,伤口即刻化脓。而鲁大兄行走江湖多年,也会些保命的功夫。至于李四,他自幼失怙,四处漂泊,杂七杂八的拳法也学过不少,虽说不上精进,但也可以勉强傍身。如今大敌当前,他便自告奋勇地护在窦宁儿左右。

  而窦宁儿早吓得面无血色,看着林霏与那些突然袭来的杀手们混斗在一起,时而闪展腾挪时而窜蹦跳跃,身影快速移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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