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二重梦（一）

莫灵萱不由感到后怕，突然看到姐姐手里还握着一个她采来的黑色果子，吓得她赶紧抢过那个果子扔得老远，一脸担忧地对莫灵悠说道：“对不起，姐姐。我不知道后果会这么严重，那我刚刚还给你们吃了这妖藤上的果子，那我们一会儿都会变得和那些人一样吗？”

        南昭修此时苦笑了一下，心想还是只有你姐姐治得了你，我好话赖话和你说了一箩筐都不管用，你姐姐几句话就让你服服帖帖了。

        莫灵悠被莫灵萱弄得哑然失笑，她笑着拍着她的手说道：“傻丫头，要变我们早就变了，也不会等到现在了。”

        “啊真的吗？”看着莫灵悠确定地对她点头，莫灵萱悬着的一颗心又彻底放下了，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姐姐，你不是说，这藤上的果子是会放大人心欲望的嘛，那为什么我们会没事？”

        “这就要归功于你啦。”莫灵悠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人既生于这世间，食天地之馈赠，汲万物之灵气，也自然会染世俗之欲。这是我们所有人都避免不了的。

        其实欲望并非不能控制，而是人心不愿去控制。明知是善而不为，明知是恶却放任。若一开始只是为了生存，那满足之后及时回头，便可全身而退。但他们不仅没有回头，反而放任内心欲望的无限扩张。

        这些人，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果子是妖物会迷人心智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越是登高，越是难以回头吗？难道他们不知道自相残杀只会万劫不复吗？”

        莫灵萱点点头：“我都懂的道理，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懂。”

        “但你却做了他们都做不到的事情。”莫灵悠笑着夸莫灵萱：“虽然这果子有问题，但却是我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正如你所说，一昧强忍压制欲望，待到忍无可忍之时，只会变本加厉、更加癫狂。

        所以你去摘果子是对的，而且你没有放任自己的欲望去摘取那高藤处的果子，因为越是鲜艳娇美越是会放大刺激人的欲望。所以你选择了最底层的果子，它们既可以让我们活下去，也不会过度激发我们内心的大欲。这正是我们眼下能够活着出去的唯一生路。”

        “唯一生路？”莫灵萱转头看了一周，四下仍是无边荒漠：“姐姐，生路在哪里？我怎么没瞧见。”

        莫灵悠笑着将她脑袋掰向巨藤处，指着巨藤说：“就是它。”

        “它？”莫灵萱张圆了嘴巴：“姐姐，你说笑吧？它怎么会是出路？”不过她转念一想，又说道：“不过也不是，它长得那么高，都戳到天上去了，我看有好几个人都爬上云端里去了，而且进去的人都没有下来的。难道你说的出路在云端里，那他们是逃出去了吗？”

        莫灵悠摇摇头，说道：“那你没见那云端旁的什么吗？”

        莫灵萱侧头一看：“哇，这烈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

        “我们在地面，尚且被炙烤得几乎性命不保。你觉得爬上云端的那些人，烈日离他们如此之近，他们会怎样？”莫灵悠反问道。

        “不会是被烧成灰了吧？”莫灵萱不自觉地脱口而出，说完她立刻看向莫灵悠。

        莫灵悠含笑不语。

        就在此时，那巨藤中的最后一个人爬入云端，是最后奔向那藤的老道，也是之前的守阵人之一。

        他攀藤之时已经没有任何对手，所以他肆意享用着藤上的所有鲜花和果实，最终也还是抵挡不住云端的诱惑，毅然向着顶端攀爬而去。

        当他的身影完全隐入云层之时，突然那巨藤移动了起来，正对烈日。那巨藤像是一根利剑般直插烈日中心，顷刻之间，如熔岩般火红的液体瞬间倾流而下，那巨藤以及上面所有的果实、尸体、残肢也在转瞬之间迅速熔化。

        而那烈日也像被戳破的水囊一般急速缩小，最后慢慢消失在空中，大地也随之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眼前的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众人都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无边的黑暗也让这个世界更加地寂静，静得几乎让每个人都可以听见彼此的心跳，以及微微压抑的呼吸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灵萱轻轻地叫了一声：“姐姐”，那声音微弱得就像是昆虫的翅膀震动时发出的声流一般。

        莫灵悠还未回答，空中却飘来一阵古怪的笑声：“哈哈哈哈哈，云中紫微阁传人果然是名不虚传，普天之下，能够逃得出如意藤的诱惑之人，屈指可数。各位，实在令人佩服，佩服。”这声音怪异至极，声线喑哑仿如婴儿嘶哭，每说出的一个字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过奖。阁下能够利用他人的神识，结梦为器，种下如意藤，将我等困于其中。想必阁下也非凡灵。既然让我们来到此处，是否代表我们已经通过了一重梦呢？”莫灵悠问道。

        “一重梦？什么是一重梦？姐姐，你在说什么？”莫灵萱听得一头雾水。

        “哈哈哈哈，莫大小姐果然冰雪聪明，见多识广。不过你为何觉得这只是一重梦呢？为何我不是只想将你们活活困死在这里呢？”那声音又问道。

        “很简单。如果你真的只想将我们困死在这里，大可以在“九曜蔽日阵”被破后，直接让那如意藤消失，之后再任由那烈日吸干我们的神识就好。又何必多此一举，最后让那烈日熔了如意藤，两者相消呢？”莫灵悠洞若观火。

        “哈哈哈，莫大小姐真是聪明人。我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了。那你再猜猜，接下来又会发生一些什么呢？”

        莫灵悠微微一笑，侃侃而谈：“寻常人之缚魂梦可结五层。但此梦最多只能结三层，故为三重梦。那如意藤以吞食欲望而生，第一重就是你对我们的试炼。只有通过试炼，心智坚定之人才可以进入第二重，能与冥府阴差相抗衡。至于那第三重，若是这第二重都不能通过，那第三重也不必提了。”

        莫灵悠说完后，那怪声竟良久都未发生，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出，因为不知道那怪声之人此刻究竟在想什么，万一一个不小心惹他不高兴，再弄出个烈日或如意藤之类的妖物，真是不死也脱一层皮了。

        见那人良久不说话，莫灵悠缓缓又说道：“其实阁下也不必如此提防我们。我刚刚说的那些话并非是我猜到的。

        而是我入阵之前，秦府的当家主母，亲口告诉我的，你们如此大费周章的真正目的无非是想让秦府少爷逃过命中死劫，此后好为秦府绵延子孙、承续香火。

        我等虽为修仙学道之人，但毕竟仍身处这万丈红尘之内，同样有着七情六欲，知道忠孝礼义。如今我们已入这秦府少爷的缚魂梦中，就代表着神识已与他同生共灭，既然大家已是同坐一条船，就绝对不会自寻死路。”

        “好，莫大小姐快人快语，若各位当真能让这孩子躲过死劫，我必不会为难各位。”说完，突然黑暗中升起一团微光，众人的目光也被那团微光吸引，那团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清晰，最后落到了地上，竟是一个散发着柔光的小肉球。

        莫灵萱见这肉球滑溜可爱，就像她曾在蹴鞠场上看过的鞠一样大小，忍不住上脚踢了一下，这肉球竟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哎哟。”

        之后弹飞了起来，在半空中打着飞旋儿，也不落下，惊得众人纷纷避开，有些人还抱着头蹲了下来，因为不知道这球什么时候不长眼落下来就砸头上了。

        莫灵萱倒是完全不怕，反而觉得这肉球十分可爱，冲着那半空中的肉球招手叫道：“看不出你还会说话呢。欸，你在上面干什么呢，下来我陪你玩儿。”

        那肉球竟然回话了，言语之中透露着浓浓的不悦：“哼，我就不下来。你刚刚踢我来着。”

        莫灵萱一想，还真是自己不对，赶紧道歉道：“是我不对，不知道你会说话哦，还以为你就是个球呢。对不起，对不起，你下来吧，我保证不踢你了，行不行？”

        那肉球没理会她，反而打着飞旋在众人头顶飞来飞去，吓得众人纷纷人仰马翻，侧头躲闪。

        只有莫灵萱是个例外，那球向她飞来时，她非但不躲，反而笑嘻嘻地张开双臂，准备将这小肉球抱入怀中。

        而这小肉球见她这幅架势，反而急转路线，从她头顶略过，继续横冲直撞，不管怎么飞，始终都会精准无误地绕过莫灵萱，一时间弄得她好没意思。

        正在这时，那个声音突然又响起了：“别玩了，时间不多了。去选你要选的人吧。”

        听到那声音的话，小肉球乖巧地应了一声“哦。”，然后在空中分裂成三大七小，一共十个七色灵珠，这些七色灵珠在空中转了一会儿，之后纷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向众人，当众人反应过来时，这球体已然钻入他们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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