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王权五州（二）

但四七很快压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说道：“客人也不必如此激动。女王日理万机，我们小小贱民，命如草芥，怎配得女王垂怜？其实我们埋尸地的百姓已算是幸运的了，因为不擅打仗作战，所以长久以来我们的工作都是为各位皇夫建造宫殿城墙以及清理每一次战役中伤亡的兵士尸体。

        几百年来，这里的皇夫换了一批又一批，他们中也曾有人像您一样，见过城中的景象后会震惊或愤怒，但也只是一时而已。一旦大权在握，反而会更加变本加厉争夺王权和领土，我们也就习惯了。几位贵客若是成为皇夫，也会得到女王封赏的领地和兵士的，或许不久的将来，也会成就一番霸业的。”

        “哼，霸业！民为邦本、本固邦宁，历朝历代，凡是需要牺牲将士和百姓的鲜血来完成的霸业，有多少是可以守得住的？到头来都不过是黄粱一梦而已。”秦小五冷哼一声。

        四七低头不语，继续驾着巨蜂飞行。

        “几位贵客，我们需要飞过五州属地，方能到达皇城主城。此处是织州。”四七说着，已飞入了第一州的上空。

        秦小五扫视了此城一番，问道：“这织州可是五州属地中实力最弱的一州？”

        四七微微一怔：“贵客何出此言？”

        秦小五神色淡然，侃侃而谈：“此城壁垒建得既薄又矮，城濠狭窄而浅显，易攻难守。而且此前在那埋尸地中，我看到大部分尸体的衣饰颜色与这城中百姓的穿着并无二致。如今这城中之人多为老弱妇孺，所用农具都是残破武器替代，说明城中主力兵士都已战死。一旦强敌来犯，根本毫无胜算。”

        那四七听得是心悦诚服，认真点头道：“贵客好眼力，事实的确如此。这织州的百姓确是不擅兵事，一直以来都是死伤惨重。”

        “秦小五，不错嘛，果然是上过战场见过世面的，说得还像真是那么回事儿。”莫灵萱听着秦小五的分心，好奇地从他的耳道边钻出头来，俯视织州，果然同他说的一样。

        “她们这是在做什么？”孟朋指着一处黑色帐篷内的妇人问道。

        众人一看，只见那黑色帐篷的帐帘开了一半，篷内只有半边光亮，几个妇人一人抱着一个和自己身体差不大的白梭，一边流泪一边口中吐丝，将树枝碎木用白丝粘起来固定成形，做好的白梭就置于阴暗处。

        四七神情黯淡道：“这是织州的习俗。她们在给死去的亲人做纱棺。织业子民可口吐织丝，此丝遇光即燃，化物成灰；但泡水之后就会水火不侵、经年不腐。她们不想自己的亲人死后仍然无处安身，就会吐丝做成纱棺送去埋尸地，让自己的亲人自然火化或是埋入地下，希望他们来世不再受颠沛战乱之苦。”

        众人默然，情绪也低落起来。

        飞过了织州，他们来到了第二座州城的上空。此处又是另一番景象，到处都在修缮城墙，只是吐丝干活的都是织州的百姓，而站在一旁监工的却是周身呈棕黄色的兵士，体型高大，

        手持各种精锐兵器。

        正在这时，有一队人马跑到城墙处，让正在修缮城墙的织州的百姓停下手头的工作跟他们离开。

        “喂，你们是什么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叫停修缮城墙，耽误了黄猄君的大计，你们担当的起吗？”离开一会儿的监工回来后看到这一幕，大声斥责了起来。

        “有什么担当不起的。告诉你，我带他们去修缮几位护国将军的府邸。”为首的军士说道。

        “护国将军的府邸？哼，黄猄君自己的离宫破损了都还没修缮呢。你们说叫人走就叫人走，有黄猄君的令牌吗？”监工问道。

        “令牌？”为首军士冷笑道：“你别黄猄君长黄猄君短的，他不过一介凡人，有什么本事？还想灭织州？他是能上阵杀敌还是能领军带兵？一个只会对着女王阿谀奉承的小人，还不知能活命到几时呢。若不是有女王撑腰，几位护国将军会听他的号令？”

        “你……你……你居然胆敢蔑视黄猄君？真是胆大……”那监工指着为首军士气得说不出话来。

        那军士得意地晃了晃手中的巨刀和长鞭，又说道：“我劝你识时务者为俊杰。反正这城墙修缮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事，迟一日早一日也影响不了什么。还有其余城郡，除了齿猛城，其余三城均不足为患，早晚都是我们猄州的囊中之物，不必急于一时。但将军们的府邸不一样，将军们为国为民，浴血沙场，回来之后却连像样的府邸都没有，实在是有辱国体，也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说完，他扬起手中的长鞭，对着织业城的百姓叫道：“走，今日之内要把将军们的府邸全部修缮好，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那监工看着那些人扬长远处的身影，气得浑身发抖，鞭子一丢，就向主城方向跑去。

        “黄猄君是何人？”秦小五问道。

        “黄猄君是女王亲封的猄州主君。”四七答道。

        “什么？主君？怎的猄州的兵士如此胆大？胆敢公然对主君不敬。”孟朋惊问，这种事在人间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猄州五州中的第二强州。同时在五州百姓中，猄州百姓的寿命最长，兵士也骁勇善战，几位护国大将都是历经了好几十朝的老臣，而猄州的主君都是一朝一换。”四七淡淡说着，没有继续说下去。

        “懂了。铁打的老臣，流水的主君，居功自傲也是正常。”莫灵萱一点就通。

        四七拍了拍巨蜂，道：“大苍，快一些，下一个，洛州。”

        巨蜂立刻加快了翅翼的速度，很快他们便看见了一座欣欣向荣、有山有水的宁静小城。

        四七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并没有向之前一样仅在各城的城池上空徘徊片刻后就飞走，而是直接拉动了触角，让大苍落到了城中的一方湖泊前。

        “几位客人，让大苍在这里喝几口水再飞吧，不会耽误多少时间的。”四七对秦小五等人恳切说道。

        众人当然不会反对，点头答应：“好。”

        四七兴奋地拉着大苍奔去湖边：“大苍，喝水去。”

        趁着这个时候，秦小五等人也细细打量起这座洛州来。这座小州城与之前两城给他们的感觉完全不同，织州衰败悲戚，猄州霸道压抑，这里则是说不出的悠闲舒适。

        夕阳西下，田间农作的人三三两两提着农具归家而来，街坊邻里言笑融融、互送食物，街头孩童无忧无虑嬉笑耍闹，整座小城都洋溢着和睦温情的味道。

        “四七。”一个清亮柔美的声音响起，远远地跑来一个妙龄少女，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肌肤雪白，额头长有一对鹅黄色的触角，一身粉白衣裙越发显得玉雪可爱。

        “七七。”四七听见这女子的叫声，猛地回头，立刻撒腿奔迎上前，抱着她转起圈来。

        “哎呀，放我下来，丢死人了。放我下来，快点，讨厌。”七七羞红了脸，轻轻捶打着四七的肩。

        “啊哟。”四七痛得龇牙咧嘴，放下了七七。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受伤？”七七这才发现四七脸上的伤痕，同时不管不顾的扒开他的衣领，也发现了肩上的一个血洞，然后是四七的手、脚，竟然全身上下都有伤口。

        “你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是拉你去作战了吗？”七七嘴角一扁，急得快哭出来了。

        “没有没有，你别哭。我什么事都没有。”四七捧着七七的脸，为她擦去了泪珠：“你忘了吗？埋尸地的子民是不需要参与任何战事的。”

        “那你为什么会受伤？”七七抽噎着抚摸着他的伤口，眼中满是心疼。

        四七看了一眼四周，轻声说道：“以后再告诉你好不好？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四七深情地说道。

        “鬼才信你，娘说了，你们男人的嘴最不能信了。”七七歪过头去，不看他，小表情俏皮可爱。

        “不信我的嘴，那信不信我的心？”四七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的物件来。

        七七微微侧头，余光只瞟了一眼，大大的眼睛顿时充满了欣喜的神彩：“这是什么？”她一把将那物件抢了过来，是一枚心形的红石吊坠，边缘略微有些粗糙，但是色泽鲜艳油润，宛若一颗鲜活的心。

        “我送你的礼物，不过不值钱，是我在河中拣的石头，然后亲手磨的，有点丑。”四七不好意思地挠挠触角。

        “谁说丑了？这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坠子。”七七欢喜得爱不释手，不住地抚摸着，咦，她摸着觉得有些不对劲，将这吊坠翻过来仔细看了起来，原来背面刻了一个歪歪扭扭的柒字，她抬头看着四七。

        四七脸色微红：“我是四七，你是七七，这个就代表我们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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