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织州之困

翌日，秦小五、孟朋和白沧宸正在四七房中闲聊，突然听到屋外锣声大响，引得路过众人纷纷停下脚步。

        “开战了，开战了，又要开战了。”那人敲着锣大声嚷嚷。

        “又开战？是猄州还是猛州啊？”人群中有人插嘴问道，看来大家对城中形势都是心照不宣的。

        “是猄州，刚刚给织州下了战书。”

        “就知道是他们。上一次开战的理由说是织州的鸟在猄州的城墙拉屎，这次又是什么？”

        “就是说啊，听说这次猄州的理由是，织州人因为给猄州几位老将修缮府邸而延误了城墙修砌的工作，结果被监工责罚了而怀恨在心，所以昨夜竟去放火烧了猄州老将的府邸，好巧不巧又被救火的人给看见了。那些老将军哪曾吃过这种亏，直接去找了黄猄君写了战书，要三天之内踏平织州呢。”

        “这织州人什么时候胆子变得这么大了？敢去烧那些黄猄老怪物的巢穴，真是不想活了。”

        “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可怜的还是织业君，收到战书后立刻亲备了十车的礼，马不停蹄地赶去给猄州赔罪，结果却连猄州城门都能没进，就被守将轰走了。一城主君颜面进扫，看来这次织州真的是要亡了。”

        “大战一开，不知又要死多少人，我们又有的忙了，唉。”

        听着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秦小五走出了屋子，对四七大声说道：“我和这织业君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如今他遭逢此事，我也该去问候一声，这才不算失了礼数。四七，你陪我走一趟，如何？”

        四七瞄向了他的三哥，三哥沉吟了片刻，微微点头道：“那你就送秦先生去吧，早去早回，莫生事端。”

        “是。”四七恭敬应声。

        秦小五和四七再次来到织州，眼前的织州令他们大吃一惊，上一次，至少沿街还有一些百姓在行走，也有商贩在做小生意，而如今却只有满目的萧索破败，家家空户，人去楼空，条条长街说不尽地萧瑟零落。

        织业君的所在殿宇更是无人驻守，秦小五和四七如入无人之境，外观殿宇虽然仍旧气派非凡，可是一进大殿，秦小五也不禁哑然失色，偌大的殿宇，空空荡荡，常见的皇室雅器摆设一概不见，唯一仅剩的就是一尊九龙金座，在空荡的殿宇中显得格外孤独落寞。

        只见织业君一人失魂落魄地坐在九龙金座上，身边一个仆从、侍女都没有，只有一堆喝空的酒盅，他手里还握着一个不停地往口中灌。

        “织业君。”秦小五作揖行礼。

        织业君缓缓抬头，醉眼迷离，面色潮红，他摇摇晃晃地撑着把手站了起来，向秦小五挥着手：“原来是秦先生啊，来来来，陪我喝一杯。”

        谁知他脚下突然一软，一个踉跄，整个人一头向前栽倒。

        秦小五三步并做两步，快步上前去扶住了他，关切地问道：“织业君，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织业君迷迷登登地笑道：“今日不喝，恐怕以后就没机会喝了，来来来，不说那个，陪我喝，咱们今日一醉方休。”说完，他转身拿起了一个酒杯，就要给秦小五倒酒，可是手却抖得厉害，酒盅怎么也对不准酒杯，撒了一手的酒。

        “织业君，别喝了，你喝醉了。”秦小五拦下了他。

        “醉？哈哈哈。”织业君仰头笑道：“要是真的能醉就好了。我就是越喝越清醒，才会如此难受。我只想安稳度日，做个小小主君而已，为何，为何要这般难为我？”说着，他捂着头哭了起来。

        “天无绝人之路，万事都会有转机的。”秦小五劝道。

        “转机？”织业君抬起头看着秦小五，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火苗，但这点火苗很快又熄灭了，他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也不用说这些话来宽慰我了。你也是和那些人一样来看我笑话的吧？我这里的情形你也看到了，所有的人都跑的跑，逃的逃，猄州还说三日内要踏平我织州，我看不用三日，半日就可以了。哈哈哈哈哈。”

        “织业君，你为何会这样想呢？秦先生不是那种人。”四七不服气地插嘴说道。

        织业君苦笑着摆摆手道：“怎么想都无所谓了。反正我就是个天生的倒霉废物。以前在乡间的时候就是一事无成，还总被人欺负。来了这里以后我还以为自己总算是转运了，天天被人前呼后拥称我为主君，还让我主管一州臣民，我已经很知足了。我也知道我没学识也没本事，所以我更没什么野心，也不想和他们争斗，无论是猛州还是猄州，我也是能退就退，能忍就忍，我真的只想踏踏实实地在这一方天地中做个织州主君，让百姓们都过上安稳日子。我不明白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他们要做得这么绝？”说完，他又狠狠地闷下了一口酒。

        秦小五见他如此，自己拿起了酒杯，接过织业君手中的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后，一饮而尽，而后从容不迫说道：“错在一退再退，一忍再忍，直至无路可退。”

        “你的意思是……”织业君听着秦小五话中有话，疑惑起来。

        “既然无路可退，就不必再退，一昧隐忍退让换不来和平安定，只会让侵略者变本加厉、肆无忌惮。”秦小五扔掉了酒杯，豪气干云：“不如来个釜底抽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宁……宁为玉碎？”织业君犹疑了片刻，随即摇头道：“但凡有一分胜算的机会，我也愿意试一试。可是，之前几次大战，我州都溃不成军，军士死伤无数，再加上常年为猛州和猄州修筑宫墙，我织州的壮年劳力也损大半，如今拿什么和他们拼？那猄州就是看准了我织州永无翻身之日，这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欺压于我。”

        “永无翻身之日？不见得吧？”秦小五笑道：“就算他们对你们了如指掌，那又如何？反正如今已是穷途末路，不如放手一搏。就算织州被灭，也不能让他们得到半分好处，让他们得城无所用，还要劳民伤财修葺重建。”

        “秦先生，您能否说得明白些？”织业君看着秦小五，疑惑更甚。

        “织业君，听说猄州老臣一向爱势贪财、聚敛无厌；为何这次却没有收你的十车礼品呢？”秦小五没有急着回答他，而是反问了他一个问题。

        “也许，他们觉得，反正织州迟早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待到城破之日，所有的良田房舍，金银财帛都会尽归猄州所有，所以这区区十车礼品又算得了什么呢？”织业君惨然苦笑：“他们这次是铁了心要灭我织州了。”

        “这就是了，因为你的一再退让养大了他们的胃口，所以才有今日的灭城之祸。既然他们这么想要你的织州，那你就给他们好了。不过记住，只能给他们一方焦土。”秦小五站起来，眼神凌厉，气语坚定。

        “一方焦土？你的意思是？烧……烧城？”织业君惊得舌头哆嗦。

        “不错，烧城，所有财物、房舍全都付之一炬，烧个干净。让他们知道，只要他们敢开战攻城，就什么也得不到，鱼死网破。”秦小五大声说道。

        “这……这……鱼死网破……”此时的织业君握着酒杯的手在不住发抖，眼神犹疑不定，惊惧不觉。

        秦小五弯下腰，靠近了织业君，沉声说道：“其实织州本不应是如今的局面，不仅是你，还有洛州。即使你们兵力不如猛州和猄州强盛，但也有各自的优势，善耕织、专修筑，你织州的织丝易燃防水，也可作为助攻战事的利器。正如你所说，你做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毫无底线地退让，这才助长了猄州的膨胀之心。如今，就是你的最后一次机会，能否打破死局，开创新局，就看你能不能下得了这个决心了”。

        “打破死局，开创新局？真的可以吗？”秦小五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织业君的心里，他做梦都想摆脱如今的困境，只是，长久以来的挫败以及天性的胆小懦弱让他对一切都犹豫不决。

        秦小五当即鞠躬行礼道：“若织业君愿意相信我，我愿助您一臂之力。”

        “秦先生切莫行此大礼。”织业君赶紧上前扶秦小五：“我如今这般局面，怎会不相信先生。只是织州非我一人所有，烧城毁家，我担心这里的百姓恐怕……”

        “主君不必为我等担心。”突然殿内响起一阵呼声，织业君和秦小五环视四周，不知何时，一群织州子民跪伏在地，老老少少、拖家带口，许多人身上还背着包袱，像是预备逃出城去。

        “猄州欺压我们多年，我们宁愿鱼死网破，毁弃家园，也不愿再做猄州的奴隶。”一位老者厉声说道。

        “是，主君。这位秦先生说得对，这一次我们不能再退，哪怕烧光砸光，也不能留一根草给猄州。”一个女子站了起来，奋力扔掉了身上的包袱。

        “我们愿听主君号令，与猄州决一死战。”众人齐声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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