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埋尸之地

“为什么你们要将五州将士的尸身丢入这里？为什么不将他们埋起来？”七七瞪视着四七，仿若在问责。

        四七茫然所措，眼神迷惘：“我，我不知道。”

        “你在这里长大，你会不知道？你们布游族既被城主安置于埋尸地，为何不遵职责好好掩埋五州将士尸身，反而如此敷衍了事？还是，你们有什么阴谋？”七七步步紧逼，一句接一句，令秦小五不禁有些意外，认识她这些天，她还从没说过这么多话，也没见她情绪波动如此之大。

        四七急得不住摇头，满头大汗。

        他此刻也是满腹疑团，虽然他自小生活在这里，虽然他很讨厌这里日复一日枯燥的收尸生活和整日弥漫不断的尸臭，虽然他无数次埋怨过为何他们要做这种工作，但他从未想过族人会是这样处理五州将士的尸身的。

        面对七七的责问，他是百口莫辩，一句话也答不出。

        秦小五冷眼旁观，观察半晌，看四七的样子倒真的像是什么也不知道，再这么问下去这傻小子说不定得被逼得咬舌自尽以明志了。

        他只得上前打圆场说道：“什么阴谋阳谋的，你也不看看这个埋尸地才多点大的地方，要是所有的妖尸都挨个挖坑，做坟掩埋，不把布游族人累死才怪，就算他们愿意埋，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啊。说来，他们也不过是讨生活而已，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埋尸地此处本来就是用于掩埋五州将士尸身的，布游族人可以免于被征战沙场，也是因为他们负有安葬五州将士的职责。况且死者为大，战死沙场的将士却在死后连个坟茔都没有，反而被抛尸荒潭，如果是你，你不会觉得寒心吗？”七七似乎很生气。

        “我？寒心？”秦小五嘿嘿苦笑起来，心中暗道：老子当年可是连被抛尸荒潭的资格都没有，一身血肉早就被野兽苍鹫吃得精光了。

        “人死万事空，死者为大，那生者又为何呢？你问问那些死去的人，他们是愿意死后风光大葬呢，还是一世安稳地活着？”秦小五反问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七七疑惑地看着秦小五。

        “与其责怪布游族人为什么不好好安葬他们。不如想想他们为何会死？说到底，整件事要怪就怪这王权城的城主或者那个五浊女王。好好的一座地方，非要分成什么五州之地，若是招来些好人，像洛舍君或是火莽君这样亲厚待人的老实人就也算了，像齿猛君和黄猄君那样的，不是酒囊饭袋就是阴险小人，这样的人也配做五州主君？居然还给他们配备了五州最强的兵力和城池。难怪这王权之城会被搞得乌烟瘴气，民不聊生。若是没有这么多的战乱，这些将士会死么？”秦小五实话实说。

        七七听后，低头不语，默然半晌后低声说道：“有很多事也许是身不由己。”

        “身不由己？呵呵。”秦小五冷笑起来：“那个五浊女王不就是想让这些人留下来，签署婚书永远留在五浊恶城么，说什么身不由己。”

        “你……”七七抬头瞪向秦小五，欲言又止。

        这时黑潭沼泽中又缓缓飘出数十条绿色妖魂，在潭中心盘旋片刻后很快被吸进了树上的纸塔中，铜钱叮咚作响。

        七七抬头望着树上的纸塔，若有所思，之后扬起手袖，只见四只闪着火光的飞镖如箭般射向四座纸塔。

        惊得秦小五当场脸色大变：“你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寒流迅速袭去，瞬间将四只火镖冻在半空，然后倏然落地，秦小五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向白沧宸，白沧宸则面无表情地理了理袖口，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你你你，你这个女人，我不过就说了几句实话而已，你若不高兴，直接怼我就是了，干嘛要毁我的法阵？”秦小五气得冲七七嚷起来。

        “是啊，七七，秦大哥的阵法是为了解猛州的禁幽咒，你不要……”四七也插嘴劝说道。

        “解咒？这法阵到底是用于解咒，还是用于锁魂，你看不出么？”七七没等四七说完，打断了他。

        “什么，锁，锁魂？”四七怔然看向秦小五。

        七七也转头面向秦小五质问道：“你别以为我看不出你这阵法的猫腻。你根本是想锁住他们。难道只有锁住他们才能解禁幽咒么？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么？你究竟有何企图？”

        秦小五这么被当面质疑，一时脾气也上来了：“没错，没有这些妖魂的助力，这禁幽咒就是解不了。你秦爷爷我书读得少，解咒法就会这一种。我能有什么企图？不过是可怜那些猛州命火而已，说实话我也不想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说到底这些事儿也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要放了他们，请便，不过猛州那些命火的事就不要再麻烦我了，老子没那个本事。”

        说完，秦小五甩手就要走，急得四七赶紧上前拉住他道：“秦大哥，你别生气，七七不懂事，她，她就是问问而已，你不能走，你走了，那些命火就真的没有人能救她们了。”

        “哼，她不是能么？你让她救啊。”秦小五气鼓鼓地瞪着七七。

        “我不是故意要怀疑你。”七七突然开了口：“我只是觉得那些妖魂生前战死沙场，现在还要被锁在纸塔里，对他们不公平。”

        秦小五有些意外：“你是在可怜那些妖魂么？”

        在他所认识的人中，论冷漠无情，她可是仅次于白沧宸的，所以眼下由她口中说出这番话来，倒是令他颇感意外。

        七七抿了一下嘴，没有吭声，但默认了。

        秦小五见她的表情，心念一动，气也消了，便决定偃旗息鼓了。

        他正色解释道：“公平一事，世间从来就没有定数，你眼中的公平可能会是一万个人眼中的不公。所以，这世上没有谁能做到真正的公平，何况这公与不公，也非一件事就可定乾坤。万事万物，皆有缘数，相生相克，相辅相成。我布此阵，并非为了禁锢他们，只是为了汇聚他们的妖魂之力，借来拯救猛州命火而已。五日后月圆之夜，所有的妖魂之力都会倍增，此塔阵与猛州墓林相生相克，再加上洛州衣冠冢的力量，此阵中的妖魂之力便可将那些命火吸引而来，破了灯笼中的禁幽咒，而那些命火也可烧化这些纸塔，放塔中的妖魂出来。”

        “这样说来，他们也是互为彼此解咒，一举两得？”这下四七听懂了，兴奋地说道。

        “可以这么说。”秦小五微笑道。

        “你说的是真的？”七七抬眼望着秦小五，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彩。

        “我骗你做什么。你们妖界生灵最多只有主、生二魂，没有觉魂渡引，我收回冥府也是入不了人界轮回道，要来何用？”秦小五一个不耐烦，直接说漏嘴。

        果然此语一出，七七和四七都听懵了，眨巴眼睛看着他，就像看一个疯子。

        莫灵萱也在他耳中小声说道：“秦小五，你脑子被驴踢了？胡说什么？”

        秦小五立时反应过来，嘿嘿笑道：“我的意思是，我和这些妖魂无冤无仇，根本没必要害他们，不放他们难道等我死了那天带他们下冥府啊。”

        这么一说，四七和七七反倒理解了，同时点头。

        秦小五苦笑，真的是，说真话被人当疯子，假话反而被人信十足，这什么世道。

        “那秦大哥，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四七问道。

        秦小五转身大喇喇地走向林中小道：“回去睡觉吧，等着五日之后的月圆之夜再说吧。”

        翌日，天刚蒙蒙亮，秦小五睡得正酣，突如其来的咚咚拍门声将其从梦中吵醒，他睡眼惺忪，怏怏不快地去开门，一开门竟看见满头大汗的四七。

        “秦大哥，打起来了，打起来了，猄州出兵攻打织州了。”四七气喘如牛。

        秦小五眼皮都没抬，悠哉地倒了杯茶，润了一口：“我当什么事儿呢，就这事儿也值得吵醒我？这不板上钉钉的事儿么。呵呵，看来这黄猄君是真够着急的。”

        “可不是嘛，织业君一应战，黄猄君就立马发兵了。一天都没耽搁。”四七擦了把汗，一脸兴奋。

        “这也难怪。”秦小五笑道：“我们这一路也确实耽搁了不少时间，再拖下去，这黄猄君可就压不住那帮猄州老臣了。对了，猛州那边有何动作？”

        一提这，四七更激动了，眼里闪着光：“那齿猛君就更着急了，早就安排了猛州的兵士入了织州扮成织州的百姓候着了。这边得知猄州发兵了，立刻颁了檄文，要讨伐猄州相助织州，等那讨伐檄文公布天下时，猛州兵士已和猄州的将士杀得昏天黑地了。”

        “好。”秦小五哈哈笑道：“快则两日，慢则三日，猛猄一战就可见分晓。”

        “这么快？”四七半信半疑。

        “你再去打听，得到什么消息立刻回来告诉我。对了，猛州一旦得胜，立刻送消息去焱州，让火莽君有个准备。”秦小五吩咐道。

        “是。”四七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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