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列车咣当行驶，阳光穿破车窗洒在地上。
“叮咚”列车到站，一群学生拥挤着下了车。
夭夭跟在人群中向前走去，碧蓝的天空中，白云丝丝缕缕勾连，从人间看天空果然不同。
今天是她转学的第一天。
她踏遍山河，穿过烟雨，才在一个小镇上找到了小主人的转世，楚南，高二3班学生。
这年头，世人不求神拜佛，香火不足，地仙们无处藏身，早就躲入山林，为帮她混入人世，一个个特意出山。
混在商场里风生水起的地财神特意为她给学校捐了栋楼，让她可以转校入学。
土地爷扮起了她的爷爷，照顾她的生活，主要是教她人间各种注意事项，看着她不能在人间乱来。
她刚来时特意去学校外绕着栏杆转了一圈，看着眼前跑跳的青春学生，一切都那么新奇。
刚来到人间的时候，她看着地上跑的铁皮，天上飞的铁鸟，还飞起和它们追逐，吓得土地爷赶快把她拉住：“夭夭仙子，咱们啊要镇定，要装成凡人的模样，不要擅使仙力。”
一只受了伤的小狐狸窝在她家楼下，她笑眯眯地把对方抱回家上药。
狐狸毛绒绒的，柔软温暖，长得也漂亮，总赖在她腿上酣睡。
她养了几天，直到土地爷处理完仙务回家，指着狐狸叫：“啊啊啊，骚狐狸，臭死了，快赶出去。”
夭夭瞪了他一眼把狐狸抱进了自己房间，第二天它就不见了。
这是在她身边呆出了灵性，听懂了土地的话，羞恼地离家出走了。
夭夭外出找了半天也没见小狐狸的影子，回去气鼓鼓地不再搭理土地。
直到她的转学手续办下来，她便乐呵呵地背着书包去上学了。
在人间的生活她已适应得很好，接下来，楚南小主人，夭夭来找你啦。
教室里，叽叽喳喳闹腾的不行，年轻的学生们总有无限的活力。
刚做完自我介绍的夭夭，独自一人坐在教室后面发呆。
她一眼就认出了楚南，眉眼温润、鼻梁高挺，见谁都是温柔的笑意，眼睛里是灿烂的光辉。在他身上依稀可见小主人的影子。
五百年前，当夭夭复活了小主人后，他幸福地过完了自己的一生，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位极人臣、寿终正寝。他一生都在寻找当年的那只小猫妖，离世之前编成了《百妖名录》，可最终也没有找到那只小猫妖。
而那时她还在天刑台上受罚，天雷穿心，痛入骨髓。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等她伤好可以下地时，小主人已成了一抔黄土。她只知小主人顺遂一生，此后有了至宝护体，他将永世顺遂。
楚南继承了小主人的顺遂，帅气阳光、家世良好、成绩优秀，是许多情窦初开的少女暗恋对象，可以想见他以后人生会一帆风顺。
夭夭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托着头思考：真心可怎么得呢。
她尚不敢冒进，这大约是近乡情怯。
她进班之时，一眼便看见了楚南。
金色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他笑颜温柔，双眼弯弯，里面蓄着融融春水。
他在人群中过于显眼，以至于她一眼就能看见。
恍然间，她想起了五百年前小主人抱着她在地上书写的模样。
当他温柔地笑时，她又想起小主人从桌下找到她，偷偷给她喂鱼肉的笑容。
想及此，她眼中瞬时溢满了水汽。
楚南抬头和她对视了一眼，少女含泪看他，令他莫名心跳地多看了两眼，却不知为何。
她心头突突跳动，不敢上前搭话，只敢远远地看着他。
她很怕自己初来乍到，会犯错唐突了楚南，令他心生厌恶。
都说第一眼印象最重要，她想要那颗真心，就不能一开始让楚南讨厌她。
课堂的内容，她其实一个字都听不懂，那些怪异扭曲的符号像某种奇怪的咒文，她皱着眉思考难道如今人间个个修仙么，为什么要画这样的丑陋画符。
土地再三叮嘱她，遇到不理解的事情一定不要开口询问，一一记下来，回家后他会慢慢给她讲解。
因此，她便成了大家心目中刚转学来的乖巧文静的漂亮女生。
课上，老师激情讲课，而她面前是白纸一张，完全不知道这节课老师在讲什么。她只托着腮，看着窗外绿叶摇摇，阳光被叶子染得清透明亮，在桌面洒下了窗户护栏的格网阴影。不知是谁挂了个玻璃风铃在青绿的枝头，微风吹过，便琅琅作响。
她看着一只飞鸟落在枝头婉转地歌唱，心想她来前翻了许多的情话戏本，特意学了学凡人是如何追求情人的。总结了几条规律，她如今得一一尝试。
首先呢，需要制造偶遇的机会。
第一眼太过重要，她希望他们第一次的正式相识会是个令人难以忘怀的故事。
比如微雨蒙蒙，一位巧笑倩兮的少女借给檐下躲雨的公子一柄素伞，再等天空放晴，那位公子亲自上门还伞感激。
这一送一还便造了缘。
只是这天气不错，如何求得细雨呢。
她皱了皱鼻子，想着算了，让我来求一场雨吧。
指尖微光闪烁，落下了星星点点的蓝光，她随意捏了个诀，教室里拂过一阵微风，她发丝略微扬起又落下，那点蓝光便顺着微风飞向了窗外，惊起那婉转歌唱的鸟儿振翅，扑扇了两下，它又落回原处，而万里的晴空便开始慢慢积起了阴云。
过了两节课，那阴云越积越多，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明亮的天光变成清透的暗蓝，教室里开起了灯，便成了这人间唯一明亮的的所在。
课下，一群人围着窗户念叨：“这天气预报说这几天都是大晴天啊，怎么会突然要下雨呢？”
动静闹醒了窗旁补觉的少年，他看了眼窗外，凉爽的风带着雨前的潮气吹进室内，吹得他发梢微动，面前书页翻动了几页。
他回头，皮肤白皙，唇畔含着微笑，双眼盛着点点璀璨的星光，眨了下眼。
夭夭恍然以为对方在看她，但那璀璨的星光转瞬即逝，他正在询问同桌有没有带伞，得到同桌否定的回答后，便叹了口气。
随着他的一声叹息，鼻尖的一点小痣微动，也带了些令人叹息的情绪。
不过这个问题点醒了夭夭，若是楚南有伞这一出借还的戏码，便唱不下去了。
她又随手点了点，楚南书桌里的那把伞便凭空消失了。
待到放学时分，细密的微雨如蛛网笼着大地，地面有些积水。
微雨虽细却密，若是冒着它走上一圈，也会浑身湿透。
夭夭拿着她一柄如盖大伞走至教学楼下，已有一些人聚在檐下躲雨，楚南抬头望着天空，身边的男生正和他说：“不是吧，你也会忘记带伞么？”
他声线清润，笑得温和：“嗯，我记得留了伞在教室的，不知怎么不见了。”
夭夭想着：没关系，明天就会出现了。
她便故作自然地走到他身后，准备打开伞，然后浅笑着回头问一句：楚南，一起走吧，我的伞借你。
可她还未开伞，一位白净娇俏的女生便走到他身边，笑着对他说：“走吧，我带伞了。”
她唇畔有着深深的酒窝，笑起来甜得像春天的花蜜，只花心一点，却甜得恰到好处。
夭夭便看着他们挽着手，并肩走入这蒙蒙细雨之中。
她独立在檐下，有风吹过，不禁觉得身上有些凉，咬着唇思考这次失败了，该怎么办呢。
她身边掠过一阵清风，带着点微弱飘渺的桃花香气，之前靠窗坐的那位补觉少年，从她身旁经过。
他对着身旁的男生开口：“王逸，我没带伞，可以借一下么？”
那个男生刚刚开伞，回头：“可以啊，就是有点小。”
补觉少年高瘦精壮，若是两人同挤这柄小伞，估计都得淋湿半边身子，那打不打伞似乎没什么区别。
他有些无奈地回头四下看了眼，对着身后的夭夭说：“同学你好，我没带伞，可以送我一程么？”
夭夭点头，撑开她那柄能挤三人的大伞，挡住雨帘示意他进来。
对方伸手握住伞柄：“我来替你打吧，举着伞估计会很累。”
两人并肩迈入雨中，向着公交车站而去。
夭夭远远地看着楚南和那个少女依偎前进，有一种别样的般配感油然而生。
雨水溅落，微微沾湿了裤脚，有些凉意。人行道下有汽车驶过，带起了一片水花。
补觉少年拉着她躲开水花，顺势将夭夭让到了里侧。
夭夭随口问道：“对了，我叫夭夭，你叫什么呀？”
他噙着笑：“夭夭？是桃之夭夭的夭夭还是中心摇摇的摇摇？”
夭夭二字绕着他的舌尖，被念得分外婉转好听，像阴雨天的落花，也像艳阳天的飞絮。
“是桃之夭夭的夭夭。”
“我叫辰宿。”
他们要坐的公交是大多数学生回家必坐的班车，放学时分便异常拥挤。
她站在公交站台默默看着楚南和那个女孩聊天，他有时会仰望着天空，又低下头温柔地笑着，眼中便含着微雨中的天光，清透澄澈。
她随着他们上车，在身后人潮的拥挤下，被挤到了远处，她从攒动的人头中便只能看见楚南微弱的影子。
随着司机的转弯与停车，她便难以站稳，左右晃动，总是撞在身旁的人身上，不断地向人家道歉。
拥挤的车厢内，人与人肩臂相接，肌肤相蹭，热意灼在身上，令她有些不适。
天宫地广人稀，她从未与他人如此近距离接触过，无论是神仙还是凡人。
辰宿便拉着她的手臂处的衣服，让她往一旁避一避，用身体挡住身后的人，帮她空了块单独的小区域出来。
她微笑着表示感谢。
“没事。”对方淡淡地看着车窗外的雨幕，算着还有多久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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