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都大会（1）

自打入了夏后，这天气便一天比一天的炎热。昨日落的那场细雨虽是暂时给人带来了一些凉爽，但经那场雨洗刷过后的碧空却是让今日的太阳更烈了。

        不过这对于那些不分昼夜寒暑，常年都拿着网球拍在球场上拼搏的热血少年们来说，却丝毫没有阻挡住他们追逐胜利的脚步。

        都大会赛场的森林公园里，各校队员心中都带着几分紧张，几分澎湃，由自家部长带领着去做赛前登记。已经开始了比赛的球队，他们的部员现在也正在赛场内奋力地奔跑着。

        还没有开始比赛的队伍则是分成了好几拨——有的聚在公告栏前查看晋级名单；有的在无人的球场上做着热身练习；还有的，就是站在场外观看着其他球队的比赛。

        汗水挥洒下，皆是一派活力青春。

        不过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与众不同的人，既不操心，也不着急，只是安然闲适的独坐一隅，与这里的热血景象显得格格不入。

        赤泽吉朗双手插兜倚靠在道路旁边的大树下，一边感受着头顶那片顷落下来的阴翳，一边抬眼望着枝头微微摇曳的树叶，神情颇有些漫不经心。

        都大会十六进八的比赛在九点时分就已经开始井然有序的进行了，圣鲁道夫的晋级赛也同样被安排在了这个时间段。

        他们这场的对手是同为大赛十六强的宝藤中学，而现在距离比赛开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近四十分钟。

        赤泽吉朗透过那树纵横交错的枝叶看了眼天空逐渐升高的艳阳，心下估摸着人差不多该回了。

        其实作为部长，面对自己部员的比赛，他于情于理都应该跟去看看。但是回忆起刚才观月说过的话，他又觉得，自己确实应该给他们一个自由且独立成长的空间。

        毕竟就算他再不愿承认，他也无法改变自己，以及同自己一样的三年级生即将毕业的事实。

        只是每当他念及此事的时候，他总会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失落。可……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这股落寞的感觉到底是对圣鲁道夫，还是对……观月。

        想到观月，赤泽吉朗黑眸微敛，将那道落在树梢上的视线缓缓移到了自己身旁不远处的，黑发少年身上。

        而那个少年此时正独坐于长椅之上，专注地翻看着手中的书页。

        现下日头正烈，空气中肉眼可见翻涌的热浪，路上得闲的行人都纷纷找寻着能供自己乘凉小憩的地方。而那个黑发少年坐在灼灼烈日下却依旧安然自若，周身缭绕的那股若有似无的出尘感更是让他宛如自成一个世界，隔绝了周遭所有的纷乱与嘈杂。

        赤泽吉朗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了很久。

        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年前，他第一次见到观月的时候，也是在这样一个赤日炎炎的日子里。

        那时他们网球部还只是学校里一个有名无实的社团，存在的作用也仅仅只是给部里那几个为数不多的同好们打打练习，连地区赛都因为人数不足没有办法参加。

        他原以为自己中学时代的网球生涯就将遗憾落幕，却不想在那日一个天将垂暮的晚霞中，那个少年身披流光，踏着夕阳向他款款而来的场景就这般毫无预兆的撞进了他眼眸。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向那个领奖台上的最高处？”

        那一刻，少年笼罩在残阳中，那双淡泊恬静的眉眼，便如同一幅挥笔而成的水彩画，深深印在了他心中。

        再不能忘。

        可是对于观月，他却至今都有种看不清，也摸不透的感觉。

        甚至有时候，当他在恍然间遇上那人不经意的回眸时，他都会产生一种错觉——面前的这个人，到底是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

        他一直都知道观月身上有着很多故事，也明白他的心里藏着很多秘密。他也曾经无数次的好奇过，到底经历过什么，才会让那个少年变得像现在这样，仿若不染世俗般淡看人间。

        只是好奇归好奇，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窥探观月的隐私与内心。

        其实他了解，观月这个人就好像水一样，虽能包容万物，却始终无法触及中心。就如观月永远都是那样温和有礼，但他眉间萦绕的那缕淡淡的孤寂与疏离，却又让人再难接近。

        他想，也许是因为相处时间太短吧。

        不过他并不想勉强观月什么。人活于世间，历经过悲欢喜怒，就免不了会有自己的故事。观月既然选择将这份故事长埋心底，他们又何需去追问？

        而且，虽然观月并没有告知他们关于自己的过去，但他依然能清楚感觉到观月对他们倾心以待的情意。

        所以他相信，或许就在将来的某一天，观月能真正对他们做到敞开心扉，将自己隐藏多年的一腔心事，完全交付于他们。

        沉浸在自己回忆中的赤泽吉朗并未发现，他目光中的那位少年此时已然回过头来，正静静地看着他。

        “赤泽。”似山涧清水般泠然的声音随着微风传进树下少年的耳朵里，“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被这声轻唤打乱了思绪的赤泽吉朗先是茫然，然后在他抬眼与黑发少年视线相遇时的瞬间突然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见他好似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小孩子一样心虚的别过脸，“……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裕太他们大概还要多久才能回？”

        ……这真是个没什么意义的废话。赤泽吉朗如是想着。

        但是不说点什么，他又不知道该怎么缓解自己偷看人家，又被人家发现的尴尬。

        观月初倒并没有在意他此时那副不太自然的模样，只轻蹙眉头认真思考着，片刻后望着他回答道：“八分钟。”

        “……这样。”赤泽吉朗有些窘迫的点了点头。

        见那树下少年低着眸子不再说话，观月初便又将目光移向了自己手中的笔记本。

        这上面记载着这一年里圣鲁道夫队员们的训练情况以及其他学校网球部部员的基本资料。虽然其中数据他早已铭记于心，不过在与青学比赛之前，他还是想再做做整理。

        感受着身旁再次变得安静的少年，赤泽吉朗眼睫微颤，不由自主的又看了过去。在见到那人低垂着眉眼坐在烈阳中间的时候，他忽然默了默，而后唤道：“观月。”

        “嗯？”观月初微微偏过头，“怎么了？”

        看着少年的脸庞，赤泽吉朗犹豫着开口道：“要不……过来这边坐吧，这儿阴凉。”

        观月初唇角漾起些微笑意，轻声道：“不了，我挺喜欢晒太阳的。”

        赤泽吉朗听着他的话，又看着他那宛若冰雪般光滑白皙的肌肤，动了动嘴唇，却最终归于沉默。

        余光瞥了眼自己的古铜色皮肤，赤泽吉朗不禁望天轻叹——人与人的差距当真是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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