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同月同日不同年
乔羽飒心中一惊。
现在怕是整个宫里都知道她练舞之时破了身,尉迟烨这般说,莫不是看出来了什么？
是说实话,还是当做不知？
那欣弛,究竟是不是乔家的人？
“乔姬在想什么？”
乔羽飒回过神来,忙咳嗽了两声掩饰下低了头回道:“乔姬自小身子都不大好,想来陛下也是听说过一二的,近些日子虽然比之前好了些,底子却是不好的。”
这一番话说的似是而非,若是尉迟烨真的追究起来,却也挑不出她的什么错来。
他上挑的双眼微眯,半晌笑道:“乔姬倒是会说话……罢了,你好生歇着,乐坊若是不想去,便不去了,想去,就当是寻个兴趣,朕不勉强你。”
送走了尉迟烨,她怏怏地躺在床上,心里很是不痛快。
难不成这一辈子都要这般和他周旋不成,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大哥早早的给她寻一门亲事,哪怕只是个小户人家呢,也不用这般天天提心吊胆,惴惴不安。
只是不知家里现在怎么样了……
那欣弛,可是家里放在宫中的眼线？
月事一过,她便寻了个由头又跑到了乐坊,只是尉迟烨下了令不再每天强制她去,加上又出了事,当日里刁难她的那个舞姬被尉迟烨下令打死了,所以这乐坊上下,倒是对她有了些许的敬畏之心。
她找了几次机会,想和欣弛说话,那欣弛却是并不理会她,除了一心一意地教她跳舞,也不说别的,倒是叫她更是摸不准了。
天气日渐的热了起来。
除了那日在糕点中吃出一张写有家中一切安好的字条,她竟是没有收到家里的一点消息。
那字条上的字迹清瘦遒劲,她一瞧,便看得出来是大哥的笔迹。
于是放在了梳妆盒最底下。
马上夏末,气候日渐的炎热,这时光过得缓慢,却是慢慢地到了她十六岁生辰。
宫里上下喜气洋洋张灯结彩的,倒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庆祝,她心中疑惑,这尉迟烨八百年都不来瞧她一次,总不能是张灯结彩地给她庆祝生辰吧？
于是悄悄地问了身边的大宫女追夏,追夏告诉她,这是圣上的生辰要到了。
算了算时间,尉迟烨居然与她同月同日,大了她整整十岁。
瞧着宫里这般热闹的样子,心里难免有些怏怏的,若是还在乔家,想必爹爹和哥哥们也会阖府忙碌地为她庆祝生辰吧？
心里更是怏怏的,尉迟烨将她接进了宫里那么久,却是从来不让她和家里联系,连书信都不许,实则是变相地软禁了。
好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她知道他所图为何,他也知道她知道,也知道两人之间是没有丝毫情意的,却是两个人都不说破,就这么将她拘着,却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那时候她曾经在乔家的书房里查阅古籍,说是这苗刀本是木族的圣物,由于时间久远金木水火土五族的神器在历史中几乎都被破坏了,唯一留下来的便是这以她这火族后裔的肉身为容器的木族神器。
苗刀可斩天下群妖,可破世间所有封印,只是在涿鹿之战中沾染了不少妖兽和人类的血,从此便戾气极盛。
这苗刀本是青帝所制,又曾被她那个远古的爹爹蚩尤所用,得之可平天下,定四方。
所以尉迟烨想要这苗刀,定然是定江山了。
这便是怀璧其罪了。
只是那古籍残破,并未说出请刀之法。
生辰那日,她借口头痛便没有去参加尉迟烨的生辰,左右那厮巴不得所有人都瞧不见她,便很是爽快地准了。
宴会上人手不够,苏皇后便将卿玉堂的宫女内饰们全部调走了,只留了辞照一人陪着她,这样做无非便是见她不受宠踩一脚罢了,她也不计较,这天下都是他帝后二人的,调走两个人难不成她还找尉迟烨诉苦去不成。
正殿的方向远远地传来纸醉金迷的歌舞升平,辞照早早地服侍她梳洗就寝,便合上门出去了。
她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着今日不在家,又是她的生辰,爹爹和哥哥们定然会思念她。
正想着大哥那温和的眉眼,忽然一阵清风吹过,乔羽飒只觉得不对,辞照出去之前,明明是将窗子闭上了啊？
正欲起身,一个黑影猛地钻进了她的床榻。
一阵淡淡的兰花草的想起钻进了她的鼻子。
还未等她开口,那人便捂住了她的嘴。
“飒飒莫怕,是我。”
她忙翻身爬起来,摸着黑一把抱住了来人:“大哥……”
殿内早熄了烛火,月色不甚清晰,只有远处升空的烟火明明灭灭照亮屋子,乔宇澈反手抱住她单薄的身子,轻轻地抚摸着她散开的头发。
“这些日子,让飒飒受苦了,是大哥不中用,没有保护好你……”
乔羽飒鼻端微酸,又在他怀里蹭了蹭:“大哥是怎的进来的？可会有危险？”
“今日黄帝生辰,宫里各处把守都很严,但你殿里倒是比之前松懈许多,大哥找准时机溜进来的。”
他说的轻巧,乔羽飒却是明白,大哥这一路,定然是凶险万分的。
乔宇澈顺着外面忽明忽灭的烟火瞧了瞧她的脸,有些心疼:“飒飒今日清减了。”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来。
“今日是你十六岁的生辰,哥哥说什么也要亲自给你送个礼物来的。”
乔羽飒欢喜地接过打开,便瞧见是一对东珠耳环,躺在匣子里面莹莹的发着光。
大哥接过了,侧过身来帮她戴上,暖暖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的飒飒长大了。”
乔羽飒又钻进他怀中使劲儿蹭了蹭。
“飒飒今日就十六了,自然是长大了。”忽然想到一事,抬起头来瞧着他,“哥哥,那欣弛可是乔家的人？”
乔宇澈点了点头,目光几近痴迷地瞧着她。
乔羽飒想了想,只觉得想问的事情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
“那欣弛那日……可是受了哥哥的指令？”
乔宇澈微微一怔,便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他早已成了家,此时却不知对着自己妹妹如何启齿了,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乔羽飒大奇:“那哥哥为何,为何……”
说道后来,却是满脸通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那时候嘲风将乔羽飒接走,她与白泽在永春谷厮混了将近一个月,其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却是也不确定的,却又不能开口直问,得了消息知道她一直未侍寝,便吩咐欣弛做了那些安排。
乔羽飒向来聪慧,只是将白泽忘得干干净净,却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出的,只是心中不明白大哥为何这般安排。
乔宇澈握住她的手:“飒飒,这宫里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你身处此地,千万自己小心,家中自有安排,定然会保你周全的。”
乔羽飒心中一暖,知道大哥自有他的用意,当即也不再多想,又依到他的肩膀上:“哥哥可是能多陪陪飒飒？”
转念一想,他今日潜进宫中定然是凶险至极,于是不等他开口便又道:“还是罢了,今日能见到大哥,定然是阖家安好,飒飒便也放心,哥哥,宫中凶险,还是早些出去吧。”
乔宇澈透亮的眼睛瞧着她,神色中却是有种灭顶的温柔。
“我的飒飒就是在这腌臜的地方也能有这般干净的眼睛,都怪大哥不好,不能保你一世无忧……”
他忽然停住了,目光变得锐利而冰冷,侧耳细听了一下,低声道:“你生性平和善良,黄帝将你软禁在这里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你且放心,我乔家便是拼尽全力,也会将你带出这牢笼的。”
犹豫了一下,忽然抱住她匆匆在她额间吻了一下,然后一掀床幔,飞身从窗子跃了出去。
乔羽飒只觉得周身冰凉。
大哥说,乔家会拼尽全力,将她从宫中带出去,他所指的拼劲全力,会付出多大的代价？如果这般,她这样进宫,又能保全谁？
她正愣愣地出神,连床边站了一个人都不曾发觉。
“乔姬在想什么想的这般出神？”
她唬了一跳,忙准备起身下床行礼,尉迟烨却在她床边坐了下来,伸手按住了她的手。
大抵是没有惊动辞照,殿内依旧没有人进来点烛,光线很是昏暗,即便是这样,也瞧的见他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瞧着她。
“朕是一个人来的,乔姬莫要惊动了旁人。”
伸手触了触她的额头:“听说你病了,身子可是好些了？”
她只觉得对这种虚情假意有些厌烦,便不着痕迹地避开:“谢陛下,已经好些了。”
他目光一暗,手腕忽然用力压住了她的肩膀,她被压得腰间一痛,又倒回了床上。
乔羽飒瞪大了眼睛瞧着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尉迟烨忽然低低地笑了:“听说乔姬也是今日生辰？”
两个人离得太近,乔羽飒不敢别过头去,只屏住了呼吸,轻声道:“正是,劳陛下挂心。”
他口中呼出的气息喷到她的脸上,她这才惊觉他是喝了酒过来的。
尉迟烨又低低地笑了两声,紧紧地盯着她的眸子,声音有些蛊惑:“乔姬今年可是十六了？这十六岁的年纪,眼睛当真是好看,又干净,又清澈……”
他俯过身来,温热的唇轻轻地印上了她得意眼睛。
乔羽飒闭上了眼,屏住呼吸不敢动。
手指却是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暖热的手指拂过她的脸颊,触碰到她耳边的东珠耳环,乔羽飒心头一惊。
当初她孤身进宫,身无所物,哪里有什么东珠耳环,若是问起,她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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