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002
姜莱垂眸望着那瓶似是火锅油的擦伤药，她能感受到符笙男朋友的目光，他嘴角挂着亲和的笑，看向她的眼神明晃晃地流露出熟络的热切来。
“谢谢。”姜莱皱起眉收回眼，没有伸手去接，她保持着社交该有的礼貌和面对奇奇怪怪的陌生人时习惯性的冷淡，“符老师的心意我领了。”
秋风瑟然，靳晏北被姜莱防备的神情和后退避嫌的动作给刺了下，旧友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彻骨的寒霜冻住，他眼里的光也跟着渐渐黯淡了下来。
他用指腹刮了刮玻璃瓶的瓶颈，沉思间，他耷拉着眼睑，瞳孔倒映出她膝盖处蹭破蹭脏的戏服，叹气，“还是拿着吧。”
把红花油硬塞到姜莱手上，靳晏北藏在幽深眸色里的希冀和殷勤就稍微收敛了起来，她不记得他，被不甘控制的他又不想主动提醒她，他忍着憋屈，让自己退回到像是初相识的合适位置，话里捻起了刚好合适的距离感，“你不拿我也不好向符笙交差。”
兜里的手机嗡嗡嗡地振动着，大概是大师兄给她回了消息，想起赵榕霞的事儿，姜莱有点心不在焉。
他执意要给，她也懒得再推脱，只是再次颔首向他和符笙道谢，然后，找了个理由匆匆离开。
邬阳区派出所前段时间接到几起报案，报案人来自五湖四海。
报的都是失踪案，失踪的都是来横漂的盼望着有机会一举成名天下知的漂亮女孩。
案件性质严重，现在归邬阳区刑侦大队的姜濉带队侦查。
姜莱会知道此事也是因为最开始的时候在剧组听到了群演小姐妹的吐槽。
“我真的是服了倪微了，都快到交房租的时间了，电话也不接。”小李翻起白眼和身旁的小何抱怨，“噢，有门路了有资源了就开始跩了是吧？”
当时姜莱就在角落里靠着墙闭目养神，她把小李的絮叨都听了进去，不过倒也没有放在心上，直到两天后，她们仨又在同组碰上。
小李叹息着说要找合租的室友，说完，又感慨自己倒霉。
她低着声神神秘秘地跟小何说，再三嘱咐小何和姜莱别把她的话散播出去，“倪微她失踪了，她父母也联系不到她哩。”
姜莱沉默，半晌，提醒她们注意安全同时先把此事烂在肚子里。
在调查结果出来前，没有人愿意把事情往坏处想。然而，罪恶总是掩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悄无声息地滋生的。
从姜濉让她在横店帮忙留意下开始，姜莱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和符笙的男朋友分道扬镳后，姜莱并没有走远，她躲到了树荫下，摸出手机。
姜濉言简意赅地回了她句“知道了”，事实上，他们也查到了赵榕霞和她幕后的冰山一角的靠山这里，阳光照不到的阴暗潮湿的地沟，渐渐浮出水面的真相特别地触目惊心。
“就到这，这事儿你别管了。”顿了几秒，姜濉对姜莱多加了句叮嘱。
姜莱垂眸，眼波流转，半晌，她敲字回道：“好，有需要再说。”
她自然是相信她师兄的所有决策的，躲在树上小憩的小橘猫忽然间“喵”了声，姜莱闻声仰脸，就见那橘猫冲她高傲地甩甩尾巴，然后，攀着树干熟门熟路地往下滑，最后半米，纵身一跃。
被风吹的沙沙作响的树叶摇曳着身姿，斑驳的光影交错相拥着平坦的路面。
拨云见日，阴霾退散，她仰首迎着和煦明媚的阳光眯了眯眼。
高难度的动作戏都由专业的武术替身完成了，剩下补拍的内容符笙很快就完成了，江湖戏讲的是群像，接下来的小半天几乎没有她的戏份，符笙回到她的休息区，没看到靳晏北，倒是看到林淼眼巴巴地看着她。
符笙倒是没有多疑惑，在她看来，靳晏北多是东西送到了就走了。
知道林淼凡事以她为重其余同龄段女演员皆是对手要时刻警惕的心态，符笙接过林淼递过来的保温杯，拧开杯盖的过程中，忍不住问了句，“擦伤药给到姜莱了吗？”
“给了。”说到此事林淼就来劲了，她眨眨眼，飞速补充，“靳先生给的。”
“？”
林淼是符笙和陆霖则恋情的知情者，同时也清楚他们俩和靳晏北的关系，靳晏北这个人看似挺容易接近的实则冷漠的很，他也就和她笙姐及陆霖则好点，和其他人看似是朋友却也保持着似乎永远都拉不近的距离感，说真的，林淼是有点惧他的，但惧怕过惧怕，这并不影响她分享他的八卦，就他这样的人突然对谁主动，林淼一本正经地猜测，“姜莱的打戏太酷了，靳先生大概是春心萌动了。”
“……”
嘈杂的片场在整组拍群雄逐鹿的场面而转场后而突然寂静了下来。
符笙拿着剧本低调地回了保姆车，她是有些不信林淼的胡言乱语的，她甚至有点想回她句“靳晏北要是会这样母猪都能上树”，可话到嘴边，对上林淼诚恳真挚的星星眼时，她又卸下了怀疑，她慵懒散漫地靠着椅背，慢悠悠地翻看着剧本背了遍台词，半晌，她嘿了声，后知后觉地兴冲冲了起来，“这是好事啊。”
姜莱她腰细腿长肤白貌美的，应该是靳晏北喜欢的类型。
与其在这做这种无端的揣测，符笙还是更喜欢把事情挑明了说。
心随意动，她当即给靳晏北拨通了电话，电话接通，那声准备蜿蜒盘旋的“喂”才卡在喉咙里，就听到靳晏北先她半步地问了她，“你在哪？”
闻言，符笙刚酝酿好还没有发挥的余地的调侃顺势出击，“咦，你还没回去吗？”
她托腮看向车窗外，抑扬顿挫，意有所指，“霖则说你这次来杭城出差还挺赶的啊。”
“……”
电话那边的靳晏北哑然无声，符笙的眉眼却因此弯了起来。
外人不知，但他们这些好朋友都清楚，看似高冷无坚不摧的靳晏北很多时候其实就是纯粹地说不出话来，就，还挺好玩的。
暂时没戏可拍的姜莱此时在影视城兜兜转转，路过小卖铺，进去买了面包和牛奶。
小卖铺外面有固定的桌椅，她找了个空位置坐下，咬着面包观察起了也在附近游荡的群演。
曾经踌躇满志的人们在横漂了一段时间后皆被现实磨平了棱角。
和他们饰演的角色那般，无论多努力，无论过多久，他们还是和背景板无差别的路人甲。
众生百态，眼前见不到亮光的路，还真挺让人泄气和绝望的。
姜莱低下眼，眸黑如墨。
“听说是你把擦伤药给姜莱的？”靳晏北刚过来，符笙就笑盈盈地直奔主题。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纷扰。
她继续仰眸看着他，半晌，慢悠悠地窥探，“这可不像你。”
靳晏北愣了下，他垂着眼，将又晴转多云的情绪掩在眼底。
他没否认，但也没有顺着符笙的话把他所有的心事都托盘而出。
沉默着摩挲了下手腕上的手表，靳晏北侧眸瞥了下眼底熠熠生辉的符笙。
她朝他挑挑眉，好像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他解释姜莱的事情。
“你有问到她的联系方式吗？”她絮絮叨叨，“不瞒你说我还挺喜欢她的，不搞事，低调，业务能力还强。”
她就爱看美女，更爱看美女舞刀弄剑地耍帅，见靳晏北阴着脸不说话，她更是笑魇如花，“看样子是没有要到了。”
符笙可惜地“啧啧”了两声，须臾，又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
“你看你，问你也不答，跟个闷葫芦似的，你是想孤独终老是吧？”
激将法对靳晏北来说压根就没有用，他还是清心寡欲老神在在。
独角戏有点唱不下去的符笙恼羞成怒当即翻脸，她横眉冷对着靳晏北，开始阴阳怪气，“也是，人姜莱就是个没有背景的群演、替身，你哪里能看得上呢。”
话音刚落，符笙就看见靳晏北黑了脸。
她不动声色地挑眉，随后，瞬间乐了，果然，还是林淼厉害。
她昂首挺胸，准备听接下来的所谓的一见钟情的偶像剧故事。
然而，等了半天，等到靳晏北一句情绪都不见起伏的“她以前帮过我”。
或许用“救”来形容更合适。
那年夏日，浪漫瑰丽的夕阳染红了稻田，他在等待家人过来接他时向姜莱说了声谢谢。
走在前面的姜莱转身看他，她倒着走，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路见不平嘛，应该的。”她说完还问他现在的她是不是像极了《风》里的陈敏箬。
《风》是部武侠电影，而陈敏箬则是里面忠肝义胆的侠女。
她的扮演者是早就享誉国际的著名打星傅叶秋，那时的姜莱笑着和他说：“她是我偶像嘞。”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靳晏北眯了眯眼，“算我欠你个人情，你看看能不能把她签进你们公司。”
凭着满腔孤勇想向她的偶像看齐，恐怕在这个吃人的娱乐圈是压根就行不通的。
“救命之恩，涌泉相报。”他眉眼微动，不见心虚。
这突兀的发展倒是把符笙给整懵了，她恍惚了几秒，不敢相信刚刚的铁树开花是假的，她不死心，“就这？”
靳晏北神情寡淡，满身的肃然和正直，“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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