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抱冰的决绝
“对对对，就放在那里，不挡路。”
“斜着点，容易磕着。”
“家里有个踏实肯干，负责任的男人，女人省心太多了。搬家居然能如此轻松。”妈妈望着王俊指挥着搬家工人，忙进忙出的样子，脱口而出，像是在自言自语，更像在提点抱冰。
嗅觉敏锐的妈妈，一定感觉到了，抱冰和王俊之间，已经出现某种无法言喻的细微的裂痕，且趋势愈演愈烈。
妈妈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与不满。
时光真是令人琢磨不透的神奇东西，妈妈竟然学会了委婉。
抱冰心知肚明，却假装糊涂，一言不发。
待搬家工人离开，妈妈把外婆的照片摆上柜子，“下午，去墓地看看外婆吧，结婚的消息还是得说给她听。幸好，当时偷偷将你外婆骨灰换了，不然，又得看见你那个舅舅了。”
回小城那一天。
房东送她们母女走出院子。妈妈忽然想起忘了一件东西，回屋去取。
抱冰趁机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房东：“阿姨我借了一位同学一样东西，如果他来找的话，麻烦把这串电话号码交给他。”
房东答应着接下。
抱冰望着房东阿姨将字条塞进牛仔裤袋里，又说：“其实这个东西并不是特别重要，也许我那个同学早忘了，如果他忘了就忘了吧。阿姨撕碎丢掉就好。”
抱冰惆怅落魄地回到省城，她迅速调整心态，全力以赴高考。
高考结束后，抱冰开始了漫长的等待，等待录取通知书，等待麦艾久的电话。
最终，抱冰等来了录取通知书，没等到电话，却等来了爸爸。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二天早晨，兴奋一夜的抱冰还在卧室睡觉。楼下客厅熙熙攘攘的，夹杂着吵闹声，将她吵醒，其中有几道熟悉的声音，好像是自己的姑姑叔叔们。
抱冰起初以为，他们是来贺喜自己考上好大学的，随后抱冰奇怪，她和妈妈并没有向别人透露过，她已经收到录取通知书。他们从哪得到的消息呢？
揣着疑惑，抱冰赶紧穿上衣服，走出房间，倚着楼梯，听了几句，才弄清他们此行真实目的，和抱冰的大学毫无关系。
他们是来替爸爸说情的，爸爸和那个女人几番争吵后散伙，他想弥补隔阂，重回家庭。但是二十年的夫妻相处，爸爸非常了解妈妈的性子，很烈，且自尊心极其的强，绝对不会轻易接纳他回归。他于是决定采用迂回战术，先用钱物买通亲戚们，将他们转变成自己的说客，让他们打前哨，试试水温。
男人在外面有两件男女事，根本不要紧的，男人只要能赚钱拿回家就行了。大声叫嚷的人是三堂叔。
当初爸爸的奸情败露之后，他曾经也用相同的高亢嗓门斥责过爸爸。他的媳妇，三堂婶，在一旁拼命帮腔，夫唱妇随的和谐模样，和那天的情形如出一辙，只是这次调转了枪头。
他们团团地围住妈妈，就像翻涌诡谲的海水圈围着一座孤岛。
可他们无论如何软磨硬泡，妈妈就是一言不发，他们只能无获而归。
待他们走光，抱冰轻步下楼，移到妈妈身边，想要安慰安慰她，还未张口。
妈妈猛地抬头：“收拾收拾东西吧。”
抱冰一怔。
“从前，为着你读书，不得不留这。现在好了，你毕业上大学，自由了，我也自由了，想去哪就去哪。顺便把户口迁走吧，再不用回来。”
那一瞬间，抱冰第一个想到的竟是那通电话，如果麦艾久打来了，自己不在了，怎么办？
妈妈看穿了抱冰的心思，她再压不住怒意，像头暴怒的猛兽，朝抱冰发火：“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以身教育你，女人应该有自己的尊严，尤其面对不负责的男人”
抱冰慌了，连忙抚慰：“没没没，我只在想，如果再不回来，屋里的东西怎么办？”
“能带走的都带走，带不走的，无论贵贱，通通送给后面的秦奶奶。算了，都送给秦奶奶吧，别麻烦拖沓了。”妈妈的语气逐渐焦躁不安。
抱冰知道妈妈的性子烈，做事不留后路，可她不敢违背，不敢触怒，她还记着誓言。抱冰顺着说：“好啊，秦奶奶一定开心极了。”
秦奶奶望着满屋的送来的家电家具，两只手掌忍不住地互相搓动，眼角竟有了浊泪：“你们母女真是好人，二十年来一直照料我这穷老婆子。你们要走了，还回来吗？”
抱冰一时哑住，她也不知道，不过观察妈妈的态度，似乎是不会了。
“如果不回了，可以留张照片吗，想你们，可以拿出瞧瞧。”秦奶奶问。
“照片？哦，对了，奶奶，这里有我的一幅画。”
抱冰便将麦艾久的那幅画赠给了秦奶奶。
秦奶奶慢慢展开画，细细端详，评价：“画的很好，真像。”
像？抱冰一惊：“哪像了？”
“和你一样漂亮，使人心宁。”秦奶奶说。
抱冰被震到了，她留恋地看着画，目光柔和，黏着诸多不舍，仿佛在观看人世间的复杂无常。
忽然果断目光收回，转变成清澈恬淡：“我也这么觉着，所以一直留着。奶奶再见。”
抱冰挥了挥手，潇洒，连贯，蹁跹，决然，转身离开。
这是抱冰第二次转身，和上次不一样，抱冰干干净净地斩断情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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