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讯问（修）
早膳后雪如意去了大理寺，梅栀在偌大的平安长公主府里溜达着无聊。
她一边瞎逛悠，一边思考书中的剧情，看能否有一些可用的信息。
一路晃悠道府中栖霞池旁边的一个三面环水的五角凉亭里坐下，看着身边两个青涩的丫头不免心内有些感叹。
这两个丫鬟此时看起来皆是一片纯挚，拳拳赤子之心。而谁又能想到在不久的将来，平安长公主会遭到其中一个丫鬟的背叛。
书中剧情显示，正是由于身边贴身大丫鬟的背叛，平安长公主才会中计在贵妃千秋宴上被雪如意逮到机会，诬陷她私通伶人。
具体是哪一个，她现在倒是记不清了。但无论是谁，目前她们两人都没有做任何对梅栀不利之事，便也不能随意处置了。
只能自己留个心眼警觉些，等对方露出马脚。
梅栀正想着要不要吩咐赵嬷嬷对两丫鬟试探一番，府里的总管太监吕进喜匆匆走来。
“殿下，太常寺卿周大人递拜帖来访。”
“哦？因何事由？拜帖上说他什么日子来访？”梅栀有些疑惑，一个当朝官员来拜访自己这个长公主做什么，即便有事一般不也应该是他家的当家夫人上门？
吕总管擦了擦头上的虚汗，“殿下，人已经在门外了。”
“哦。”梅栀沉吟道，看来是不小的事。
丫鬟杏仁见公主神情莫测，以为她定是对这太常寺卿不打招呼上门有些不满，便道，“殿下，这周府的人有些不讲规矩呀。哪有人已经到门外了再上拜帖的？”
“呵，是有些”，梅栀表示赞同，然后又道，“将人请去关雎堂吧。”
……
关雎堂内。
那年过半百生了华发的太常寺卿，神情疲惫而悲痛，连脊背都有些弯了。
“周大人此番匆忙登门是为何事？”梅栀开口问道。
周文午对梅栀行跪拜大礼，将头磕在地上，颤声道，“长公主殿下，求您救命。”
说着，他抬头示意旁边的随从端上一个打开的赤色木质匣子，只见里面盛着一颗足有女子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这简直是有市无价的宝贝。梅栀更确定周文午必有所求，且所求绝不会小。
“周大人，先起来说说看什么事。能帮的，本宫一定帮。”
周文午一见这态度，怕是这礼还不够入长公主的眼，便转头示意那随从。
“殿下，此事别人或可无法。但殿下您一定能有法子的。”说着还呜咽起来，“臣一把年纪了，总共只得了两个儿子。可不想今日我这大儿子出了意外，人就这么走了。老臣命苦啊，白发人送黑发人……”
也许当人一旦放开了也就无所谓脸面了。只见这年过半百专掌宗庙礼仪的周寺卿坐在地上开始老泪纵横，毫无禹朝士大夫的贵族形象。
听着这老头的声泪俱下，梅栀太阳穴突突地跳。她用玉手按了按，开口打断道，“人既已去，周大人节哀。不知本宫能帮些什么？”
“臣大儿子刚去，雪驸马就带人去臣府里把臣的唯剩的小儿子也抓走了。殿下，这事您可不能不管啊。臣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了，他再出事可就是要了我老命了，我周家要断根了啊……”
思索一番，梅栀也只得对面前悲戚的周大人安抚道，“周大人，你先起来。事情始末，本宫自会弄清楚。”
“殿下，您，您这是不管了吗？就让您的驸马这样在外面作威作福欺侮朝廷命官家眷？”周文午跪德久了站起来有些颤颤巍巍的，吹着胡子。
说着他用深色的官袍衣袖将眼角浑浊的眼泪擦干，衣袖上侵出一片水色。
“今日老臣惊闻家里出事马不停蹄赶回去，谁知半路上遇到府中管家着急忙慌，这才知大儿子的尸首已经被抬进了了大理寺，仅剩的小儿子竟被当成嫌疑凶犯抓了起来。老臣，老臣痛心啊！”
见一位把年龄的老者在自己面前毫无形象地涕泪横流，梅栀心里同情，打算再说些安抚的话，周寺卿之前的随从走了进来，手上小心地拿着一把古琴。
周文午从侍从手里拿过古琴，“殿下，这把上古名琴伏羲，臣知道您最是喜爱，便特地寻了来。还有这罕见异常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也是臣的小心意。只要您能救救臣的犬子。往后您若有需要，我周家也必为您马首是咱，效犬马之劳。”
周文午再次郑重叩首。
梅栀本意不愿多管。
毕竟雪如意如今是掌管刑狱的大理寺卿，他既亲自去拿人，想来有他自己的打算。
但听这太常寺卿这样一表忠心，便有些动摇。
这件事书中未曾提及。此事她若不管，雪如意也并不会记自己的情，将来被和亲惨死的下场也不会改变。
此事若是管了，至多也不过是让他对自己的厌恶再上一层楼罢了。
可他已经对自己厌恶已经到顶峰了吧？
所以就算再增加一点也不会有什么关系吧？
说不准引起一些蝴蝶效应，能改了自己将来必死的结局。
再说周家现在的确是没什么能用得上的，不过未来却说不准。
至少将来外邦求亲之时，作为朝廷九卿之一的太常寺卿之言多多少少总会有一些影响力的。
想清楚这些后，梅栀笑得更加真心实意，眼角小小一颗的嫣红泪痣也似乎染上光华。
她弯腰亲自将周文午扶了起来。
“先帝在时，便多次在本宫面前称赞周大人多年来为国为民甚为勤恳。放心，本宫断不会寒了你的心。本宫定拼尽全力保周小公子无虞。即使……也至少保下他的命。夜明珠和伏羲琴你拿回去吧，万一被御史知晓对你我二人都不利。”
送走了太常寺卿，梅栀带着赵嬷嬷一起出门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外一向肃穆，通常不会有闲杂人等。
此时梅栀却见大理寺门前竟然有一名打扮精致而神色紧张的妇人，看起来约莫二十多岁，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子。
大的是女孩约莫七八岁，小的是男孩看起来四五岁的样子。
见梅栀几人过来，那妇人眼睛一转对着梅栀扑通一声跪下就开始喊冤，“贵人，您救救民妇吧，民妇活不下去了。”
这，这，这难道是传说中的碰瓷？
还好身边有个眼疾手快的赵嬷嬷，在妇人触及梅栀裙摆之前，赵嬷嬷便将人拉开了。
“休得无礼！这是平安长公主殿下。”赵嬷嬷眉眼一竖，整个人也多了几分威严。
那妇人有些瑟缩。身边女孩牵着小男孩的手扯了扯妇人的袖子问道，“娘，那个鼓还要敲吗？”
“鼓？那是鸣冤鼓吗？”梅栀问道。
“是的，殿下。”在寺外守着的一官兵答道。
看着旁边的两个孩子，梅栀停下了本想直接走开的脚步，到底是动了些恻隐之心。“有何冤屈？你且说说看。”
“民妇姓杨，家住眠宜巷，夫君被人所杀，民妇和两个孩子实在不知所措，只得来此。”妇人一边拭泪一边说着。
不想妇人话才落下却遭到旁边守着的官兵厉声指责，“刁妇，休要胡言！你说你夫君是太常寺卿周大人家的大公子，那你可知周大公子的妻子却不是姓杨，而是姓崔，正是定远将军的妹妹。你还说你不是冒充？”
那杨氏妇人似乎被吓到了，抬起一张芙蓉面，眼泪莹莹垂挂在眼睫上。她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见此情景，梅栀便细问了些杨氏又问了她身边的小女孩，这才得知原来这杨氏的确不是那周大公子的妻子，却是他养在外面的外室。
看起来也是与案子相关之人，梅栀于是吩咐了一个侍从太监带着人前往眠宜巷核实杨氏的话。
又对杨氏再次确认对自己说谎的后果以后，这才带着杨氏母子三人一同进去。
听闻平安长公主驾临之时，雪如意正在对周府的人讯问案件事实。
为避免相互串供，周府的人皆被隔开，有衙差看守。
因都是太常寺卿家的亲眷，衙差保持着礼节，众人都没受什么罪。
对第一目击的丫鬟录好口供，实际上内容与之前在周府问话的内容也相差不大。
辰时二刻（七点半），丫鬟送早膳于小少爷的院子，便发现了躺着血泊中的大少爷，当时就吓着了。
当时堂屋里只有大少爷一人。
她没忍住大叫了一声，然后便去禀告了周夫人。
后来周夫人赶过来的时候赵姨娘、小少爷和小少夫人也都在了。
赵姨娘的说法是被那丫鬟的尖叫声惊着了，便才赶过去看儿子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她过去没多久周夫人便到了，然后两人便撕打起来。
丫鬟周夫人以及赵姨娘三人的口供倒能对得上。
周府庶出子周从令一口咬定人就是他杀的，动机只是因为嫉妒自己的嫡出兄长。
这便是胡诌了。
人或许倒是有可能是他杀的，但动机却很明显是编造的。
以这样的明显有问题的犯罪动机结案，那岂不是说明大理寺没人了？刑部那帮人天天的不就盼着大理寺这边出岔子？
而罗中丞估计明日也会拿此案向皇帝弹劾。
况且庶弟杀嫡长兄，这种案子是属于十恶不赦一类，按禹朝法度当判斩立决，而这是需要上交皇帝复核的。
再加上死者和嫌疑凶手身份都比较特殊，这案子皇帝很可能会仔细看。
所以绝不能这样草率结案。
雪如意正在考虑要不要对周从令上刑，平安长公主却来了。
这让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虞，但也无法谁让对方是长公主，只得出门迎接。
要说杨氏既然能被周大公子看上，那本人姿容的确是不错的。
她袅娜地跟在长公主身后，见到是位年轻的官爷，难免就露出了女子娇柔引诱之姿。
梅栀站在她前面所以看不见她这一番姿态，倒是雪如意有些惊讶，便也直言问了，“殿下安好。这位…夫人是？”
“唔。据说是死者的遗孀呢。”梅栀回答。
“遗孀？”雪如意不确定地道，这番妖娆做派怎么看也不像是那崔将军的妹子啊，而且不是说那崔齐月去了城外的寒山寺烧香吗？
“咳，总之她是周府大公子养在外面的女人，我已经叫人去核实了，或者你可以再叫大理寺的人去再核实一下。”
如果此人身份的确是周大公子的外室，那倒说不好会是本案的关键了。
略一沉吟，雪如意便遣了衙差前去杨氏所说住址查验，对梅栀问道“殿下今日来此不会是专门送这杨氏进这大理寺的吧……”
“本宫今日是来看少卿断案的。”梅栀对一脸正气的雪如意眨了眨眼，便不客气地坐了雪如意原本的位置。
很快有眼力的衙差王一自觉地在平安长公主旁边加了一把椅子。
看着堂下一身狼狈却仍挺直了脊背的周从令，雪如意一瞬间垂下了眼睫。
看来是为了这位周小公子来的？
呵，真是讽刺。
说起来他对平安的确没什么感情，但作为她的丈夫对她的情人那自然也不可能会有好感。
他突然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对这周小公子用刑。
常年面临各种案子，面对各种各样作恶多端的犯人大理寺审人的手段可绝对说不上平和。
要让一个人受尽折磨却始终吊着口气死不下去，他有的是手段。
他眼波未动表情依旧刚正，只在宽大衣袖下的遮掩下搓了搓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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