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太女
平安长公主垂下的眼睫在她精致的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她低低地说道，“过来。”
听见长公主的声音，十八岁的伶人贺怀秦心里一阵激动。
他的目标本就是长公主。
毕竟梁贵妃权势再大，那也是皇帝的女人。
而长公主虽然也有驸马。
但历代皇家公主本就不同于一般女人。
除了驸马之外有其他的情人，也不是什么让人大惊小怪的事。
他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即将偿所愿的激动和兴奋。
看了眼梁贵妃，见她面上并无不满。
这才慢腾腾地既保持矜持又端着优雅地以一个最具诱惑的姿势跪在了平安长公主华贵非常的裙下。
他的脖颈纤长而洁白，显得有些脆弱和娇嫩。
他穿的蓝色衣衫颜色极淡，领口有些磨边。却并未显出他半分寒酸，只是更添一丝美貌和娇弱。
他瘦削的身子让那交领的衣衫领口显得有些宽大，从脖颈开始裸露的肌肤蜿蜒向下。
这样的品相，的确有那么几分诱人之姿。
平安长公主玉色莹白的手指从宽大的鎏金色衣袖里渐渐显露，缓缓挑起了跪在自己面前的伶人那精致的下巴。
她认真地端详着这张脸，心里却在想着白瞎了这样一张玉色莹白的脸。
平安长公主放下他的下巴，用手巾擦了擦手指。
梁贵妃一直好整以暇地观察着这位大禹朝权势鼎盛的长公主。
“怎么了？你这是看上了还是没看上？”
平安长公主凉凉地瞥了梁贵妃一眼，“娘娘忘了本宫已经成亲了？”
没想到这位容颜姝丽的梁贵妃却不以为意，“怎么，驸马还能管着你了？”
“长公主养个面首本就不是什么要紧事。”
“哦？”平安长公主拉长了语调，故意让自己的语气听着多些阴阳怪气。
“什么呀。这话你之前自己不也说过。”梁贵妃撇撇嘴。
“况且，禹朝自高宗皇帝以来，你见有几个公主从一而终了？”
梁贵妃摆摆手让众位伶人下去。
最后跪在长公主面前的伶人极慢地站起来，整个人竟有种被抛弃的破碎感。
他不甘心。
努力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成功了。
你让他怎么甘心？
咚的一声。
那破碎的玉人重新重重地跪了下去。
简直要让人担心他是不是真的要碎了。
“小人贺怀秦求长公主殿下怜宠。”他的声音带着一股透彻的清凉，又仿佛孤注一掷般蓄着力量。
“怜宠？”
平安长公主笑了，她眼角小小的嫣红泪痣随之散发出绮丽的光华，骤然照进面前这位卑微求怜的伶人贺怀秦心中。
他的心里温柔地起了一圈一圈的涟漪，久久不散。
这些年他一直痛恨自己身在贱籍，伶人的身份让他备受折磨。
可这一刻，他居然产生了另一种荒谬的奇妙之感。
他依然无比痛恨自己低贱的身份。
若非如此，以他的才貌难道会比不过那位板直无趣的驸马？
可他却又有那么一瞬间的庆幸。
正是因为这伶人的身份，他才能有机会见此天人之姿的长公主殿下，有机会向她求怜。
“小人愿将生命献予殿下。为殿下生，为殿下亡。”
贺怀秦庄重叩头，向平安长公主祈求着最后的机会。
而平安长公主只回了两个字，“下去。”
贺怀秦近乎瘫软了。他知道他完了。
“平安对驸马果真是情深厚谊。”
出了宫殿，平安长公主一路往君集荟赶去。
君集荟作为一家茶楼，处在离宫里不远的安和街上，地段不错。
不过一直以来不温不火。
一楼是大厅，此时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客人。
二楼是包间，不过每一间都没有客人。
而三楼，三楼是完全不待客的。
平安长公主甫一出现。
茶楼的掌柜和跑堂惊得瞪大了眼。
他们都是暗察院的人，就算不看她面上身上华贵非常的装饰衣着，也知道面前这位便是当朝的平安长公主啊。
至今先帝已薨逝三年，平安长公主从未在此出现过，也从未联系过院里。
先帝当初患上急症，很多后事都未来得及交代清楚便突然薨了。
关于暗察院的继任者按常理说应该是下一任皇帝才对。
但新帝却并无先帝掌管暗察院的凭证——圣人信宝。
况且先帝在世时，也曾提过若非平安长公主是个女儿身，那他也不必在立太子之事上踟蹰不定。
暗察院都是先帝心腹，最了解先帝的心思。
先帝甚至是动过立皇太女的想法的。
只是最后到底是担心这群迂腐的士大夫之流。
平安长公主恐怕会镇不住。
先帝到底是怕折了这祖宗的百年基业，最后才无奈放弃了立太女的想法。
所以如果先帝将暗察院交给平安长公主的话，倒也是说得过去的。
只是三年未动的平安长公主为何，为何会在今日突然上门？
掌柜王意心中涌过千万思绪，而面上不显丝毫。
他迈着矫健的步伐迎了上来。
“贵客上门，真是让咱们君集荟蓬荜生辉。您可要上二楼雅间？”王意恭敬说道，做出请的姿势。
“二楼？那你们这三楼是？”跟在长公主身边的杏仁，见状便直接问道。
王意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三楼是给老板的，不对外开放。”
杏仁还想说什么，被赵嬷嬷拉住了。
“掌柜的，老身有几句话想跟您单独说一下。”说着赵嬷嬷示意王意往旁边角落走几步。
赵嬷嬷对着跟过来的王掌柜耳语一阵。
越听，王意眼眶逐渐睁大，然后胸膛开始起伏，显然一副十分激动的样子。
君集荟群龙无首了整整三年。
三年哪！
兄弟姐妹们都快发霉了。
王意几乎眼神热烈地快步奔过来。
又十分热情而恭敬地直接将人带去了三楼。
同时示意店里几位跑堂的，赶紧能通知的赶紧通知，让所有人能来的人都来见见新主子。
……
雪如意从宫里拜别了贵妃和皇帝后，便直线赶往大理寺。
今日朝堂上罗中丞果真尚书弹劾了太常寺卿周文午治家不严，导致家里出现庶弟杀害兄长这样大逆不道之事。
周寺卿在朝堂上被罗中丞那张三寸不烂之舌说得个脸红脖子粗，差点就要上手了。
太常寺卿乃九卿之一，是为朝廷正三品大员，府中竟出了这档子事。
皇帝当场震怒，严厉要求大理寺尽快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刑部那边一群老油条还在一边煽风点火。
说若是大理寺人手欠缺，不若那便将案子交给刑部。
所以雪如意可以说是马不停蹄地往大理寺去的。
至于平安长公主那边，呵！他只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机会而已。上辈子平安长公主不就是跟那个伶人不清不楚的吗？
雪如意倒也没做什么低劣的算计，他还没那么下作。
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为长公主殿下寻了个机会，把那人主动地送到她面前罢了。
至于上不上钩之事，那也没人逼着她不是吗？
到了大理寺，雪如意即刻传唤杨氏。
昨日一晚上，杨氏过得并不太好。
她实在没料到能把自己来这一趟能将自己差点折腾进了大理寺狱。
好在昨日衙差将丫鬟小鸟送过来了，两个小孩子也有人照顾。
一听少卿大人传唤，杨氏理了理头发，有点紧张。
她已经习惯了一定要在男性面前保持体面。
不过可惜的是这边没有梳妆打扮的条件。
“民妇拜见少卿大人。”她折了纤细的腰肢，盈盈一拜。
“杨氏，你有个妹妹？”
杨氏闻言有些怔住，良久，她才答道，“不，民妇没有。”
“你有或者没有，去户部一查一切清清楚楚。说谎可是没有用的。”
这时寺正林汝尧递上从昨日下午到今日去户部以及京兆尹府查到的有关消息。
寺正官正六品，不用参加三日一次的早朝，是故正好有时间能处理此事。
“杨氏本官早就对你说过，你若据实已告，一切都好。你若执意隐瞒，那本官便只能对你用刑了。况且你也瞒不住。”
说着，雪如意扬了扬手中林寺正刚递上来的户籍文书。“你的户籍文书可是在这呢。”
杨氏一见这阵仗，有些脚底发虚。
实际上，她也不是故意说谎。
实在是……这个妹妹，还能算她妹妹吗？她也不知道。
雪如意对旁边的衙差挥手示意。很快便有衙差搬了一些奇形怪状的器具上来。
一个粗锯子，长两尺多；夹棍，长三尺余，去地五寸多，贯以铁条，每根中各绑拶三副；还有一个半人高的木马，那马背上是密密麻麻的钉子。
有的上面似乎还有些暗暗发红的痕迹。隐隐的，杨氏似乎闻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味。
她并不知道这些玩意儿具体是怎么用的，但她约莫知道这大概就是大理寺给犯人用刑的器具。
她的身体有些发抖。
“大人，民妇，民妇什么都说。您把这些东西搬下去把？”杨氏声音发抖。
“民妇年少时有个妹妹，但我十二岁便随母亲改嫁，距今已是十五年了。大人，我只是一时没想起来，不是刻意隐瞒。”杨氏急急说道。
“行了，这些本官已知晓。昨日在你住所发现了大量的欢情散，同时也发现了一封信。说说这两件事吧。”
“大…大人，这…这…”杨氏说不出来，想糊弄过去。
但一瞄到不远处立着的三大刑具，立时放弃了。
“欢情散，是，就是因为大公子他喜欢那东西。民妇只好叫丫头去寻了来。至于那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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