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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痴人遗帕惹相思


  经了昨日一闹,武当山上下众人皆是事事小心,时时留意,不敢丝毫有所差池。萧风囿于南岩宫,半步不敢多行。叶孤鸿更是于各处安插眼线,排兵布阵,不放过任何可疑之人。叶蓉虽道他小心过甚,杯弓蛇影,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由他去捕风捉影。

  玉生烟于西厢房中睡了一晚,本欲探望萧风,却忌惮门外始终有人守候,为的就是免自己与萧风单独厮见,名曰照拂,实为监视。

  第二日清早,刚一出门,就有一名弟子迎上来问:“姑娘要到何处去玩耍,我领着你去。”步步不敢放松,寸寸不得离身。

  玉生烟笑道:“小师傅,你守了一夜,可也累坏了罢,我自己随意逛逛倒挺好。”

  那人倒是十分谦逊,笑道:“照看玉姑娘,乃弟子本分,不敢说累。姑娘莫要叫我师傅,叫我清虚即可。”

  玉生烟见甩不脱他,灵机一动,笑道:“好呀,曾听闻武当山风光无限好,至今仍未观赏过呢,那就劳烦清虚小师傅带路了。”

  清虚欣然答应,先是领着玉生烟用过早饭,一同便到了琼台中观。琼台中观此时人烟尚稀,仅有几个穿着青布衣服的小道士,正用笤帚扫雪,扎着高高的髻子,清清贫贫,本本分分,一见了玉生烟,慌不迭低下头去,红了脸颊,不敢多看。

  玉生烟兴致盎然,左顾右盼,不论清虚说什么,皆是耐心听着,穿过榔梅祠,一路便到了乌鸦岭。此时乌鸦岭森然悄寂,寒意砭骨,正是一派严冬气象。清虚走在前头领路,一面走,一面道:“前头便是龙头香了,下临千尺悬崖,险峻异常,常人无法上香。以往也有香客为显示虔诚,不惜冒生命危险烧龙头香,坠崖殒命者不计其数……”稍不留神,回过头来,玉生烟已不见了踪影。

  玉生烟心中早早就盘算着如何摆脱清虚,见他讲的入神之时,觑准时机,往旁道一闪,径自去了。摆脱了叶孤鸿眼线,玉生烟避开大道,专捡羊肠小路走,不到一顿饭功夫,已来至南岩宫。谁知刚至廊下,便远远望见南岩宫屋檐之上伏着一名武当弟子,一动不动,正监视屋内情形。四下一顾,细细一数,共有四名弟子盘踞屋顶,各自占住屋檐四角,观望着风吹草动,玉生烟忍不住笑道:“叶孤鸿也忒小心了,派人防着我不说,竟连萧风哥哥也监视着。”眼波流转,身形一闪,忽而绕到屋后,掠上屋顶,趁那四人不备,轻咳一声,说道:“四位大侠守了一夜,可也累了?”

  那四人本是敛声屏气,自谓伪装潜伏的天衣无缝,不妨玉生烟陡然出现,悄无声息,皆是唬了一跳,暗道:谁人轻功这样了得。回过头来,一见是昨夜那位从天外飞来的少女,又惊又喜,眼中齐齐放出光彩,不敢怠慢,笑问:“玉姑娘有什么吩咐只管告诉我们即可,何必自己上这屋顶来,当心雪滑跌着。”

  玉生烟扬眉浅笑,道:“我见你们守着萧风哥哥一夜未曾合眼,是以来请各位大哥歇歇。”说时,中指与无名指连弹,已一齐将那四人点倒,道:“你们好好睡一觉罢。”自己径自落入屋内,轻声唤道:“萧风哥哥……”

  “小玉儿你好顽皮,若叫师傅知道了,又是要罚的。”萧风此时已从内阁中转出来,笑着说道。

  玉生烟笑逐颜开,道:“萧风哥哥你都知道啦?”

  萧风走上前来,轻轻刮了刮玉生烟鼻子,笑道:“小鬼头,你在屋顶那么大动静,我自然知道了。”

  玉生烟拉了拉萧风衣袖,将他牵出来,道:“两个时辰之后,他们自会醒来的,他们一夜守着你未曾阖眼,此刻巴不得睡上一觉呢。”

  萧风拉过一张羊皮坐垫,垫到红木椅上,拍了拍,道:“小玉儿,这儿暖和,你坐这儿。”

  玉生烟拉着萧风并排坐下,开口道:“萧风哥哥,昨日那场大火,你可知道是因何而起吗?”说这句话时,已瞥见萧风神色阴晴变化,十分惆怅,显然心中已清楚得很了,不禁问道:“你都知道是不是?你何等聪明,其实早已知道那把火是你师傅放的。只是你敬爱你师傅,是以不拆穿他。可你师傅这样为难于你,却未必疼你。”

  萧风装作毫不在意,仍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睛里的黯淡却藏也藏不住,笑道:“师傅不是不疼我,他急于查出萧师叔下落,不得已而为之。”

  玉生烟见他不高兴,心中也不受用,道:“可是……昨日那一掌,你师父却是下了杀心。你就在他掌心之下,自己应当十分明白当时情形。”

  萧风道:“师傅若不下杀心,又怎能逼出萧前辈呢?师傅行事果断严厉,自来就是如此,我做弟子的,自然不该因此事而耿耿于怀。”沉吟片刻,又道:“我由师傅带大,经他亲自教导,传授武功,这条命,本就是他给的。”

  玉生烟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微微扇动,朱唇微启,轻轻叹了口气,心中知道萧风维护叶孤鸿,爱戴叶孤鸿,不忍拂逆他意思,转而露出笑容,道:“萧风哥哥,不说这些,昨日萧前辈教我的那套《五禽戏》,我记得不牢,你教教我好不好?”一言未了,人已飘然掠至堂中。

  萧风洒然一笑,道:“瞧好了。”身子微微一弓,作猎豹潜伏状,蹭地一下,如离弦之箭射出,闪到玉生烟身前,弯起眼睛微微笑着。

  玉生烟本就有心玩闹,引逗萧风开怀,不妨萧风骤然上前,几乎贴到自己身上,相距不过数寸,呼吸之间,耳鬓厮磨,脸上一红,慌张的连连后撤,道:“你若不正经,我可不与你切磋比试了。”

  萧风忙收起懒散随性的态度,道:“好,说正经时就正经。”清啸一声,陡作虎形,双臂微微张圆,作欲扑之势。玉生烟见萧风来的迅猛,纵身一跃,援住了一根房梁,正是一招“灵猴荡树”。萧风见玉生烟居高临下,懒懒一笑,腰身一塌,软若无物,已如游蛇一般攀住了房柱,盘旋而上,身子嗖地往前一探,已缠住了玉生烟衣袖。

  玉生烟挥出一掌,笑道:“好一招‘青蛇捕兔’。”话音刚落,人已如白鹭飘飘然降地,未及站定,萧风已俯冲扑下,迅猛异常,恰似老鹰陡然突袭,猝不及防。

  玉生烟往左一闪,堪堪躲避,来不及还手,萧风又抢攻上来。玉生烟只得连连点地后撤,笑道:“萧风哥哥,你欺负我练的不及你久。”

  萧风笑道:“你既在我之后学了这套《百禽戏》,就该叫我一声师兄,你若叫了,我兴许还能让让你。”

  玉生烟微微一咬下唇,道:“好呀,你倒越发兴头了……”说时,双手连出,妙如兰蒂,柔若白荑,频频阻断萧风来路。萧风遇强则强,见玉生烟骤然凝神备战,陡出奇招,眼中顿时放出光彩,连出快手,以快打快。

  两人练到忘我处,同时瞥见墙上挂着两柄长剑,齐身一掠,一人抢了一把,双剑一交,登时幻化出千道剑影,并无争锋之意,却相互配合的丝丝入扣,妙到巅毫。

  萧风忽而念及顾氏夫妇双剑合璧,大笑道:“顾氏夫妇貌合神离,却将双剑合璧使得天衣无缝,若是两人心有灵犀,默契合符,那岂非要打遍天下无敌手了。我看顾氏夫妇,还不如我和小玉儿你呢……”

  玉生烟听得萧风那顾氏夫妇二人打比方,脸上微微一红,抽出长剑,身子一晃,人已退到庭院之中。

  萧风提剑追上,刷刷刷连出三剑,将玉生烟逼到一株树后,把她退路封死。

  玉生烟素手一扬,满树积雪纷纷摇落,穿树而过,绕柱而舞,直打萧风周身穴道,恰似三月飞花,虽迅捷无比,却绵软如春风,无丝毫劲力。

  萧风笑眼盈盈,见玉生烟立在纷飞雪花之间,恍若神妃仙子,赏心悦目,不禁心头大畅,吟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玉生烟见他开了怀,已将叶孤鸿种种烦恼之事抛到脑后,亦是十分高兴,笑道:“你且瞧这招。”说时,人已点足掠到庭院之中,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来去有无间,已留下一串脚印,横剑一扫,了无痕迹,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萧风接口吟道:“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玉生烟顾盼神飞,右手持剑,左手忽而探出,内力一吐,掀起一大片积雪,迷人眉眼,正是雪花吹剑掌的手法。

  萧风兴致勃勃,笑道:“雪花似掌难遮眼,风力如刀不断愁。”兴致一起,笑道:“你瞧我这又是什么?”说时,长剑一挺,登时幻作千万剑光,恍如北风卷地,呼啸而去,庭中枯草齐齐断折。

  玉生烟脱口便道:“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萧风不等玉生烟说完,掌力一推,将树梢积雪打落,洋洋洒洒,有如落英缤纷,笑道:“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玉生烟笑道:“不算,不算,你这一句,与我第一句重了。得另说一句。”

  萧风想想也对,剑招忽而又起,运剑如飞,几个翻身,旋转如风,将鹅毛雪花带的飘起,恍若漫天飞絮乱舞,旋转不停,将自己包裹其中。

  玉生烟拍掌叫好,道:“风打飞絮霜华乱,鹅毛旋舞沙中转。”

  萧风一气演练下来,直呼畅快,正当酣畅淋漓之时,忽见玉生烟抛来一物,直朝自己飞来。萧风顺手接住,定睛一瞧,乃是一个酒葫芦,咕噜咕噜痛饮几口,不觉忘情,大笑道:“飘飘不知何所至,怅惘苍穹薄日溃。年年最喜风雪时,放马唱歌博一醉。”

  玉生烟此时思如泉涌,待要出招,腰间忽而飘出一物,寒风一卷,登时将那一物卷得飘上了天。

  萧风眼疾手快,伸手便去抓那物件。

  玉生烟定睛一瞧,暗道:“不好,那是菖蒲姐姐的帕子。”飞身一掠,去抢那手帕。可萧风毕竟快了一步,一个转身,已将那方手帕撩入手中。

  玉生烟心头慌急,唯恐萧风瞧见手帕上的字迹,那岂非羞人,跑上前道:“萧风哥哥还我……”

  萧风本觉得一方手帕不甚稀奇,但见玉生烟如此慌张,不竟愈加好奇,身子往后一闪,举着那方手帕,笑道:“小玉儿,这帕子是何秘密,你这样慌张?”

  玉生烟道:“只是寻常手帕,不值什么。”说着,双袖一抖,一条白练已倏尔窜出,直取萧风手腕。

  萧风早有防备,轻轻巧巧绕到柱后,三步两步,又闪到房中,拿出手帕一瞧,但见上面写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翻转过来,是用头发丝儿绣上去的“萧风”二字,灵秀隽永,整洁柔美,可见其用心之深细,微微一愣,不竟心头大震,欣喜若狂,道:“小玉儿,这手帕是送我的吗?”

  玉生烟追上前来,面上绯红,编贝似的牙齿轻咬下唇,急道:“不是给你的,你还我……”一言未了,又来夺萧风手中的帕子。

  萧风见玉生烟一张面庞泛起红晕,宛若烟霞,更显温柔,风致婉约,不竟心头荡漾,高举那手帕,大声笑道:“若不是给我的,那这手帕上怎的写着我的名字……”

  玉生烟百口莫辩,又羞又急,又抢不到那手帕,忽而转身,微微一跺脚,假意生气着恼,愤愤道:“你若不给我,我立马便下山去了。”

  萧风知道小玉儿是不生气的,遂将那方手帕揉到鼻尖深深一闻,欣喜开怀,暗道:“原来小玉儿待我竟是这番情意,我蠢笨至此,竟不知晓。”展开手帕,又细细端详一番,一遍一遍默默念道: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念着念着,更是喜难自禁,心头徜徉起伏,难以言表。

  玉生烟眼角余光瞥见萧风怔怔地望着手帕发笑,心头一动,倏尔转身,趁萧风不备,闪身上前,探手去取手帕。

  萧风只是站着不动,手臂一张,顺势便将玉生烟拥入怀中。

  玉生烟混混沌沌、糊糊涂涂如在梦,怔怔片刻,这才红了脸,想要挣脱,却只是挣不脱。半张侧脸贴在萧风胸膛上,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脸上像是发烧一般烫得厉害,一双脚软得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只得倚在萧风怀里,任由他抱着。直到后来,心情安定,方稍稍好转,暗道:“玉儿呀玉儿,枉你平日淡然自若,今日竟怕成这样。”

  萧风将头埋在玉生烟发间,用脸颊轻轻抚擦,胸间升起一阵柔情,闻着她身上淡淡幽香,道:“难为我小玉儿千里万里的叫那对雕儿给我送信,如今惦念我安危,又千里万里的赶来武当山探望,陪我伴我,替我解围,逗我开怀。我自来浪荡洒脱,去留无意,懒散惯了,不知是多大的运气,才得你这般待我。”

  玉生烟见他待自己这般珍重,心中又是欣喜,又是温馨,暗道自己从小读书,见惯世间男女情爱,风月情浓,自谓自己冷眼旁观,诸事看得比旁人清楚明白,情爱不过是一时沉醉,终不可长久,更无意于儿女情长。可于此一刻,耽于萧风怀中,听他温言软语,百般温存,却不免沉溺了,只求这样一直在他怀中便好。其余顾虑,一概抛到九霄云外,只求此刻便好。

  萧风低头望一眼玉生烟,一见她一双眼睛,便如触电一般,心驰神摇,忘乎所以。

  玉生烟眉峰一转,眼波含羞,更显婉约温柔,一双清眸本已流转风华,偏生更要如秋水泛滥,顾盼神飞,柔媚横生。嫣然一笑间,一双眼睛恰似弯弯的月亮,皎洁清澈,神采照人,这正是: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萧风注目欣赏,暗暗叹道:怎地会有这样好看的一双眼睛呢。

  玉生烟一动也不敢动,一双眼睛躲无可躲,不知该看向哪里,过了好久,才渐渐松弛下来,微微抬起眼帘凝视萧风,迎着他目光。

  萧风一双眼睛像流星,十分有神采,玉生烟看得出来,他眼中充满爱意和温馨。这样一双眼睛,这样的注视,这样的凝望,只有恋人之间才有的。玉生烟看着看着,仿佛自己也要陷进去一般,沉迷,沉溺,着了迷。

  萧风见她朱唇微启,吐气如兰,心头一荡,忍不住凑上前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玉生烟四肢一软,只觉天旋地转,差点忘了呼吸。

  萧风不敢久吻,唯恐亵渎了她,一低头,又见她满面晕红,忍不住啧啧称赞她美丽,说道:“小玉儿,你真是好看呀。”

  玉生烟见他松了手,这才挣脱他怀抱,挨着椅子坐下,稍稍平复心情。

  萧风细细抚弄那方手帕,瞧了又瞧,闻了又闻,好不欢喜。

  玉生烟从未见萧风这样高兴,见他将这一方手帕看了又看,摸了又摸,万分珍重,不忍拂了他心意又向他索要,嗤地一声,面容一展,嫣然而笑。

  萧风见玉生烟笑了,这才将那方手帕小心翼翼收藏到胸前贴身衣襟中,道:“你既笑了,那这手帕就是给我的了。我收好了,可不许反悔了,往后不能再要回去。”

  玉生烟眼眸含笑,微微点头,表示答允了。此时,只要萧风开心便好,何须管那手帕原本乃是菖蒲的。

  两人静默良久,心中各自欣喜,却一句话也不知道说。玉生烟心头忐忑,平日纵使机智卓绝,此刻竟也口拙了。

  萧风满面春风,欣喜难抑,向来散漫不羁,此刻却不知如何开口说话了。

  两人虽不言不语,却仿佛心有灵犀,只盼此刻时光慢些,就这般静静坐着不动,也是十分美好。

  “小玉儿”

  “萧风哥哥”

  局促良久,两人同时几乎同时开口说道。

  萧风猛一抬眼,恰撞上玉生烟目光,但见她温柔如水,心头一跳,不禁呆呆讷然一笑。玉生烟瞧他,目光相接,眉宇清秀,风神俊雅,亦是忍不住莞尔一笑,羞涩万分。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人几乎又是同时说道。

  萧风这才笑道:“小玉儿,你先说。”

  玉生烟低眉颔首,玩绕衣带,道:“我没什么好说的。”

  萧风哈哈笑道:“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忽而想起试剑大会上,你站在高台之上,白衣胜雪,对我嫣然一笑,我也是像现在这般,心头扑扑一跳。你那一笑,我记了好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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