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约会
我没有和男生约会过。
我在中国度过了相当漫长的求学生涯，除了少数邵家人以外，我很少和同学有过深的交流，他们对我的态度友好中兼备好奇，但也仅限于此。
大多数人都相当克制，有几个学生主动攀谈只为了跟我练习口语，而不是想约我出去玩。
他们默认了我是“外国人”、“国际交换生”，有自己的朋友圈，隔三差五会去酒吧蹦迪，周末有固定派对、舞会，生活热闹又开放。
好吧，如果天天呆在房间里画画算是活动的话，我可能确实过得很充实。
总之，我在中国青少年那里学到的第一件事可能是——
“不要早恋。”
回到美国工作后，相较我在中国环境下的感受而言，不管男女都相当具有攻击性。
这种攻击性并不是指有谁会一言不合上来跟你干架，也不单单指学习和工作上的激烈竞争，而是非常原始的那种……社交竞争。
我不知道为什么，反正我上大学期间不太受欢迎。
男生们认为我的攻击性太强——我不知道这个评价是哪里传出来的——即便有异性想靠近，也都是抱着“征服”的想法，而我并不喜欢外露的强势，这只会让我想一拳揍上他们的脸。
女生们则更好理解，以拉拉队那帮人为首，可能是我拒绝过两次入团邀请的缘故，她们认为我是她们中的异类，性格孤僻——我承认，确实有一点，不过我不在乎，因为合不来。
“去交一点人类朋友吧。”这是我的中国朋友邵云送行时对我的建议。
我觉得她是在取笑我沉迷二次元。
我要声明一点——
我不是没有人类朋友。
我有很多说得上话的朋友，有在中国的、交换生或者本地人，也有回到美国之后认识的。
只是我认为朋友之间的界限应该止步于一个适当的位置，中国有一句古话叫“君子之交淡如水”，我希望在交际中留出一点私人空间，至于未来会有灵魂伴侣跨过这道坎，我暂且没有想过。
但现在我面临着尴尬的局面。
因为一起不明原因的魔法意外，某位老兄就像失控的重型卡车，一头就把我竖起来的路障撞得稀巴烂。
迪克·格雷森，我和他正处于约会中。
回归正题，我对约会的了解仅仅来源于理论知识，甚至有一部分经验来源于蝙蝠们，主要体现在氛围到位就进行下一步。
基于我们互换身体的现状，后续根本不会发生，某人已经被我没收了工具，所以我完全没把“约会名场面”放在心上，就是有点紧张。
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幸好坐在驾驶位的迪克，他占据了主动地位。我们只是简单地开车兜风，参观哥谭有名的景点，然后去预定好的露天餐厅吃饭。
侍者拿走车钥匙去停车的时候，迪克还在跟我抱怨刚才在博物馆参观时尾随他的男人不守规矩，如非我沉着脸上前把人赶走，他恐怕得打个电话给警局来处理人事纠纷了。
我：“我在整个故事中扮演了一个合格的——”
迪克：“护花使者？”
我微微一顿，才接下去道：“保镖。”
“才不是。”迪克被逗笑了。
我发现他的笑点真的很低，据本人说，他是想随时维持好心情，不管在生活、还是在工作中，永远乐观积极，这很好，很“迪克”——没有骂人的意思。
迪克：“答应我，下次别和男人们起冲突，好吗？我们可以让警察来处理这个，他们不会想和韦恩打官司的。”
“没有冲突。”我不得不强调。
他提醒我：“男人无时无刻不像战斗中的公牛，当他们面对面对峙，什么情况都会发生，你该庆幸他没有动手。”
就算动手，我有十足的把握把人撂倒。这具身体带来的不仅是敏捷的身体反应，还有相当不错的力量，我已经在警察巡逻工作中试验过了。
教训一个心存不轨之徒并不会暴露夜翼的身份，毕竟我和他的行动模式有很大不同，也没人会怀疑一个年轻警察的身手。
我自认为做的很好，但迪克的话却让我感觉像是被指责了——
他不需要我为他做什么。
“多谢提醒，但我是为了我自己。”我跟着侍者的指引往里走去，并没有特地等他。
迪克快步追上我，解释道：“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我是担心你会受伤……”
他其实想说我没有受过专门的格斗训练，我知道，但碍于旁边有其他人，半遮半掩地给了我暗示。当他主动挽住我的臂弯、同我相携往前走的时候，我就完全不觉得沮丧了。
引路的侍者一直拿眼角余光瞧我们，大概是觉得看亿万富翁韦恩的养子给女伴甩脸色很新鲜。
他们的重点不是迪克·格雷森的桀骜不驯，也不是他的女伴得负责说好话哄人，而是布鲁斯·韦恩——即便布鲁斯还在蝙蝠洞里折腾我的漫画书，他依旧是哥谭民众关注的焦点。
“我不会，他没我厉害，我是个警察，记得吗？”我缓和了神色，故意这么说道。
迪克顺着我的话附和道：“当然，你比他厉害。”
之后我们并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露天餐厅的氛围很好，高昂的卡座费决定了这里不会有太多客人，小提琴手开始在玫瑰花丛中奏起悠扬的曲调。
“布鲁斯是这里的老板，不知道什么时候买的，万幸阿尔弗雷德还记得，是他推荐给我的这里。”迪克把菜单页递给我。
我接过来翻了翻，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在先前订好的菜品上额外加了一杯果味气泡水。
“你看得懂意大利文？”迪克问。
“不，我没学过，也从没去过意大利，听说意大利人说话都像唱歌——”话说到一半，我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重新翻开菜单看了看。
好极了，是意大利语。
它们的字母都是一样的，只不过排列组合成了不同的样子，我一时间竟然没有区分出来，毫无障碍地阅读了整份菜单。
“这是一个试探？”我心情有些复杂。
这真的很“蝙蝠”，就是莫名让我不太舒服，像毫无防备地被人闷头一棍。
“我说的是实话，在两天前我只认识一句''tiamo''，有没有可能是身体自带的？记忆会存在大脑里。”
“不是这个原因，我还是能看懂意大利语。”迪克承认自己会意大利语，他还会很多其他的。
我看着他，没说话。
“相信我，这绝不是一个试探，我原本只是想找个话题……”迪克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没想到闲聊的话术会引出一个异常，或许他应该遵照蝙蝠侠的指导，把疑点记录下来，但现在真不是时候，有谁会在约会中刺探情报？
……哦不，或许有。
迪克刻意忽略了脑海里冒出来的几个人名，很快继续说道：“好吧，是我自己推理的，芙拉维娅可不是一个常见的人名，至少美国人很少叫这个，意大利人才叫芙拉维娅。”
“格雷森也不是美国姓氏，你是英国人吗？”我反将他一军，关于名字的推理，我也可以。
迪克小声嘟囔：“那恐怕得追溯到很久之前，我们都不提这个，你了解我的。”
“那我也是。”我说。
迪克：“就此翻篇？”
我点头。
他撑着下巴等了一会儿，忽然说：“我只是想和你说说话，我是不是搞砸了？”
“没有。”我说，“你很好。”
他能给出解释，反而让我觉得高兴。
阿尔弗雷德预定的菜品里没有包含餐前酒，并没有人在意这个，我舀着火腿蘑菇浓汤，听迪克讲一些队友生活中相关的趣事，很多是我不知道的、在漫画的背后发生的故事。
中途我们离场了一次，迪克说要去盥洗室，而我正好对玫瑰园感兴趣，所以陪着迪克走了一段。
“所以为什么带包？”我不解道。
迪克：“因为要补妆。”
我：“……”
好吧，这方面他比我专业多了，虽说我觉得没什么必要。
我目送迪克穿过花园进了室内，随后我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布景，打算沿着外花圃慢慢走回去。
等我走过差不多半个花园，有人喊住了我。
“理查德·格雷森？”
我回过头，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姑娘冲我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你好？”我礼貌地回应了一句。
姑娘热情地说：“好久不见！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她们都说你去了布鲁德海文再也不回来了呢。”
“不，我抽空还是会回来的，只是可能不凑巧……”我一边想着措辞应对，一边努力搜刮记忆，试图回忆起这是哪一位和迪克有关的女性。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忘了，上次说好的……”那姑娘上前一步，把一张印花香薰名片塞进我的衬衫口袋，指尖抵着我的胸膛，冲我暧昧一笑，“我很想你，有空打给我？”
我：“……”
说真的，我上一次听到类似的台词还是在游戏里，韦恩总裁的办公室电话留言里有两通，来自两个不同的女士。
我正思考着如何应付，一道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理查德，还没好吗？”
我微微一愣，说话的黑发姑娘已经走上前来，动作亲昵地挽住了我，半身紧紧地贴着我的手臂，我能感受到他的热度，以及……胸脯的弧度。
“芙拉维娅。”我有些不自在。
我们互相用自己的名字称呼对方，这就很奇怪。
应该说，非常奇怪。
“这位是？”迪克姿态做足，像是等着我给他介绍。
他的脸上挂着社交专用笑容，礼貌又不失距离，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我胸口处，衬衫纽扣上还覆着一只属于另一个金发姑娘的手。
金发姑娘感受到视线压迫，眉头一跳。
我要是能说出对方是谁就见鬼了，他看起来自己都不清楚，看来不是什么前女友或者露水情缘，所以我自作主张做了一件事，有些混账，但真的很韦恩。
我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在胸口流连的手指，顺势把姑娘塞进我口袋里的名片拿了出来，当着两位女士的面扫了一眼姓名：“是伊莎贝拉小姐。”
“噢——”迪克拉长了语调，“你好，我叫芙拉维娅·迈尔斯，理查德的女友。”
什么鬼？
我听到这句话差点咳嗽出声，被他偷偷掐了一把腰，不由得头皮发麻，被迫附和：“嗯？嗯……是这样，没错。”
“抱歉，我们得回去用餐了。”迪克很快接口，“如果没有座位，可以让侍者加座，这里是韦恩旗下的餐厅，对不对，迪克？”
“……对。”我艰难地点头。
我们重新回到位置上，那张名片早就被迪克拿走了，那位伊莎贝拉小姐看起来恨不得和他决一死战，武器是八厘米的高跟鞋。
“这就是女人之间的战争吗？实在是太可怕了。”我不禁感叹。
迪克：“别说得好像与你无关。”
我仔细思索：“好像确实和我无关？”
我们对视一眼，然后笑了出来。
“我不认识她，也许在哪次宴会，很多人都是奔着韦恩来的，如果今天在这里的是布鲁斯，她们一样会来。”迪克解释道，“另外还有一些投资商，刚刚有几个人已经过来打过招呼了，那边的是银行家罗斯福，他想拉一笔基金投入……”
“布鲁斯可真够不容易的。”我由衷道。
迪克：“我也很不容易。”
我：“指当一个人见人爱的万人迷？”
“嗯哼。”迪克扬起眉毛。
我能感受到迪克的心思，他想泡我。
不是我自作多情，情商为负的人才会迟钝到把他的那些试探当玩笑，异性之间的态度差异很大，他想对你做点什么和正常交友是两个概念。
我原本以为迪克只是想交个普通朋友，毕竟基于我们身体交换的状况，怎么想都不该有进一步的发展，他总不会对自己的脸和屁股有什么想法，但现在看来好像并非如此。
我不得不怀疑他是否有点自恋倾向，毕竟参考迪克择偶偏好，我不认为自己有哪里可以吸引到他。
我从上帝视角单方面认识他许多年，他才认识我多久？
我更倾向于迪克只是一时冲动，对异性的初始好感源于外貌，以及一具可以被完全掌握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身体。
作为交换，我也有他的。
这种好感是脆弱的、极不稳定的，我大可以拒绝此类暧昧，但我不想。
当我们互相试探、默认后续发展的时候，我乐在其中。整件事好像完全陷入了迪克擅长的节奏，但别搞错了，这并非战争。
再说，现在不是我对男人挑剔的时候，即便换成同性别，迪克也会是顶尖的那一类，没人会排斥这个。
我只是稍微有点粉丝想操正主的罪恶感……
我是说，玷污纸片人的罪恶感。
即便迪克是一个好相处的人，我还是会有不真实的感觉，毕竟他在两天前对我来说还只是一个活跃在纸面上的英雄人物，更何况他还不是以原本面貌出现的。
这两天状况百出，我们的身体没还换回来之前，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关于他的问题，只能顺其自然。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
“这么说，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我尽量装作玩笑的口吻，省得出现意外情况，尴尬的只会是我自己。
迪克讶异了一瞬，随后他露出笑容：“我觉得这个身份比较方便我们行动？我不太想应付男人们的同时还得解决要你电话号码的姑娘，你也不想，对不对？”
说的倒是好听，实际上只是推拒的借口罢了，他真的很擅长把话题扯开。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我不禁有些失望。
“你是在夸自己有魅力？”我掩饰性地去戳浮在气泡水上的柠檬片，“他们都是为你而来，至少男人们看到了你的灵魂，在此之前芙拉维娅可没那么受欢迎。”
“听起来男人们比较真心？”迪克思忖道。
柠檬片在气泡水里起起伏伏，这不能让我放松，我开始觉得恼怒了。
“放过它吧，芙拉维娅。”
“……”
我并不想理他。
“芙拉维娅？”他又叫了我一声，“如果我惹你生气，我道歉。”
“我没有生气。”我干巴巴地说。
“你有。”迪克笃定道。
我：“经验之谈？”
迪克识趣地没回答这个死亡问题，他把手伸过来覆在我的手背上，没有施加力量，却也成功制止了我继续戳柠檬片的动作。
“又是消减魔法时长？”我有些烦他不分场合的亲近，好像推诿感情问题的不是他似的。
“不。”他说，“这次是想碰你。”
“……”
有那么几秒，我们两个都没说话。
“你触碰的是你自己。”
出乎意料的，这时候我竟能如此冷静地说出这句话，足以让我立于不败之地——指一辈子保持单身孤寡状态，让话题回到现实问题上来。
“我一个人左手握右手可不会让我们恢复正常，这是两个人的事。”迪克总有正当的理由来解释行为，就像先前在蝙蝠洞的那样，扎塔娜说这能够帮助我们加快恢复的时间。
我没动弹，只是盯着那只手。
迪克忍不住叹息：“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是想把责任都推给我？”我反问。
如果我明确表示让他和我进一步发展关系，他大概率会顺水推舟同意下来，但这是不行的。
“不，我当然没有……”迪克否认得很快，他斟酌着措辞，“我是说，我很高兴能和你约会。”
他微微一顿。
“你愿意当我的女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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