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蜕壳
山林深处是一片荒坟，地上遍布各种骸骨。
贺究感觉脚下踩到的东西不像骨头，太过平整，挪开脚一看，是个印着骷髅头的商品标签。看向别处，他再次踩上去，脚掌碾了一下，将标签埋进泥里。
他抱着薄荷往前走，穿着坟堆，对坟堆后面矮小影子投来的目光视而不见，诱哄她：“你要不要下来看看，也不是很恐怖。这边已经没有骨头了，我可以牵着你，你说想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现在是个了解我的好机会。”
“不要。”薄荷闷声拒绝，她的眼睛已经眯开缝隙，地上的骸骨是没了，坟堆还在啊！！她是怕鬼，又不是傻！
怦怦怦怦——
她的心跳很快，贴着他的胸膛一震一震。
贺究想起刚认识薄荷的时候，也是在游戏里。他想想有些想笑，于是和她说：“薄荷，我跟你说个笑话，要听吗？”
薄荷捻住他的一撮头发搓了搓，回应他：“不好笑不给钱。”
“好。”贺究笑了，“以前走剧情的时候，我看见一只恶鬼追着玩家满街跑，玩家跑得很快，喜欢往小巷子躲，恶鬼眼前追不上她，就开始语言刺激她，效果很好。她停下来了，到旁边的服装店里找了根撑衣杆，掰下y形头当长矛用，眼睛里冒着火花，反追了恶鬼几条街——”
‘别跑！给老子道歉！！’
‘神经病吧你！！’
薄荷听得认真，继续玩贺究的头发，不小心拔了一根下来。她偷瞄了他一眼，把头发插回去，乖乖不动了。
贺究放任她扯自己头发没吱声，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恶鬼被她的变脸吓到，还真被她追上了。她把恶鬼压在地上，用撑衣杆抵着他……让他道歉。”
‘给老子道歉！！’
‘手别抖，我把自己赔给你行了吧！！’
“恶鬼是你吗？”薄荷问他。
“……”贺究没回答。
“那恶鬼说了什么？”薄荷又问，“让一个怕鬼的人去追鬼，那只鬼一定很讨厌。”
“鬼说……”贺究实在憋住了，低笑出声：“你跑这么快，一看就没有男朋友抱过你走过路。”
“卧槽！”薄荷也笑了，扶着他的肩膀后仰，直视他：“他也太损了，难道他有女朋友给他抱？！”
“有啊。”贺究笑着，又往上托了她一下，说：“这不抱着呢！”
“……”
看着他的笑，薄荷脸上升温了。
男朋友真的好损啊……
天渐渐亮了。
穿过树林，贺究身上的白大褂回来了，手腕的死亡标签也没了。树林最外围就是医院大门，门口的安保还是刚刚的两位，站位都没变。
“到医院了。”
贺究拍拍薄荷的后背，让她下来。
薄荷看了看周边，确定没有奇怪的东西后，这才从贺究身上下来。她拍拍热红的脸，一句话没说，转身往医院大楼走去。
没走两步，她就被贺究拉住了，手里被塞入一把冰冷的长条形物体。她回头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手里的东西。
一把干净的手术刀，蹭亮反光，刀尖用纱布缠着。
“洗过了，能用。”贺究说，“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东西，扎它。”
“男朋友真贴心。”薄荷不客气地揣兜里，朝他做了个低头的手势：“过来亲一下。”
“好。”贺究忍着不笑，低头凑近她。
“啵~”
薄荷亲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贴他脸上。亲完就走，她走着走着，突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男朋友看她的眼神充满幽怨，她当时就跑起来了。
男朋友怎么了？
男朋友就能提要求了？
亲亲可以，没有售后服务！！
看着她的背影，贺究眼底温度散去，扭头问安保：“今天有没有看见奇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倒没有。”安保说，“前天早上进来过一位病人，从林子里进来的人，他脚下有两条影子。”
前天是游戏开始的时间。
“看清楚长什么样了没有？男的女的？”贺究问他。
说到那人的长相，安保脸上出现短暂的茫然，摇摇头说：“应该是个男人，长什么样记不清了，如果不是您问我，我也想不起有人进来过。”
“辛苦了。”
贺究笑着拍拍安保的肩，跟着薄荷的方向走了。
远处，病人围聚的花坛后面蹲着两个人。
“嘟~嘟~”
郑蓝藏在吹喇叭的病人身后，举着手机对准贺究录视频，一直到贺究也进入医院大楼才保存。
她把保存的视频点开检查，一边对旁边录病人行动视频的沈萱说：“白天走大门出去不行，要不晚上再试一次？”
“还试？”沈萱放下手机，就差把‘拒绝’两个字写在脸上，说：“你是失忆了吗？我们第一天晚上出去差点回不来忘了？”
“那不是天太黑看不清路，不试试怎么知道出不去！”郑蓝有些不死心，继续邀她：“线索图上画出来了，翻墙被鬼抓住，又没画走大门也被抓！”
“刚刚薄荷和boss出去又进来，你没录像啊？！”沈萱快要压不住脾气，“陈静也说过，晚上靠近围墙边会遇到鬼护士，要在七八层找路出去，要去你自己去！我走了。”她起身就走，却发现韩彬和吴司往这边过来了。
“二位，我们合作怎么样？”韩彬笑眯眯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女生，边说：“现在存活的玩家就剩我们几个，薄荷有boss罩着不会死，我们也要活着出去吧！”
吴司把刚得到的线索图拿出来，说：“我们可以分享线索。”
郑蓝有些心动，可对方的目的太过明显，并没有回应。
沈萱很不喜欢韩彬的视线，冷哼一声，学着他样子上下扫视他，啧啧摇头：“不怎么样。”她不经意看了眼旁边的病人，对郑蓝说了声“我走了”，随后快步离开。
“哎，等我！”郑蓝跟了上去。
“你的目的太明显了。”吴司拍拍韩彬肩膀，也走了。
看着女生们离开的方向，韩彬舔了舔唇，眼里笑意全无：“我会让你们知道猎物走投无路的感觉。”他低喃着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大楼里。
沈萱和郑蓝躲在楼梯隔层下，两人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你刚刚看见了吗？”沈萱抹掉额头的冷汗，心还在狂跳。
“看见了。”郑蓝心有余悸，要是她们在多停留一会，估计就回不来了。她说：“这也算一个线索，白天的病人也不是活人。”
韩彬和吴司没来的时候都还好，旁边的病人只是盯着她们看，等韩彬和吴司一来，旁边的病人们就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眼神越发贪婪，甚至……流口水了。
第六层，[薄]房间。
薄荷回来拿她的行李箱，病人大姐还在睡觉。
她把衣服什么的全都放进箱子里，最后只有浴室没有去过。她一想起昨天晚上在别的病房浴室门外听到咀嚼声，就不太想进去了。
走之前，她还是再看了一眼床下，裹着东西的床单没了。
“你在找什么？”
病人大姐的声音在薄荷身后响起。
薄荷瞬间惊出一身冷汗，这人走路没声音？！她没有抬头，而是扶着地面转了个方向，正对着病人大姐的脚，右手放进了衣兜里。
先前没注意，病人大姐的鞋子沾着干透的黄泥，明显走过泥地。
医院唯一有泥的地方是墙外的山林。
“你都已经出去了，为什么要回来？”
病人大姐手里拿着削笔用的伸缩刀，阴沉沉地看着蹲在地上不起来的薄荷，说：“那些东西一直跟着你，你难道不害怕吗？”
“我怕啊。”薄荷浮夸捂胸口，“可是我甩不掉怎么办！”
“没关系。”病人大姐诡笑起来，“你是最后一个，只要你死了，我就能出去了。”
“啊？”薄荷懵了，npc大姐几个意思？
不等她反应，病人大姐握紧手里的伸缩刀，对准薄荷的脖子手起刀落，不准备和她啰嗦了。
怦——
薄荷的心脏在颤抖，她看准时机往前一扑，左手挡住病人大姐的刀，右手抽出兜里的手术刀往病人大姐大腿上猛扎下去——
“啊啊啊——”
病人大姐表情扭曲地挣扎起来，声音也变得粗哑，不似人类的低吼：“该死的！你不许跑！谁都不许跑！我一定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感谢男朋友赞助的道具！
薄荷也不停留，扎完就跑。
跑到一半，她抽空回头看了一眼，差点腿软。
病人大姐像陶俑一样蜕皮，黑色影子从后背“破壳而出”，身形和影子鬼差不多大小，脸是光面的，像是橱柜里的人体模特。
无脸影子朝薄荷爬行追去，像一只人型的大蜘蛛。
薄荷颤抖着手捂嘴，不敢再看。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找男朋友多借几套装备！！
她不敢往上跑，万一贺究没有及时赶到，她就得自行解决后面那坨东西了。眼看无脸影子就要追上来，她赌命般地喊了一声：“影子大哥救我啊——！！”
不是说影子一直跟着她吗？
倒是出来江湖救急啊！！
她的呼救声一出来，影子鬼从天花板里爬出来了。
这次是两只。
影子一号没有镰刀，影子二号拿着镰刀。
拿镰刀的影子朝无脸影子攻过去，影子一号则是留在薄荷身边看她。
薄荷大致区分它们后，拿出手机给贺究发消息，却发现他早就发过消息，还打了语音电话，但她都没有听到。
汗毛一下竖起来了。
这真的是游戏吗？
这是boss猎杀玩家的游戏吧！
玩家完全体验不到逃生的乐趣啊喂！！
薄荷马上给贺究回拨过去。
接通的瞬间，贺究焦急的声音先传来了。
“薄荷你在哪？”
“我在六楼！”薄荷回应他，“现在还没下楼，你在哪？我去找你！”
电话那边沉默片刻，贺究的声音才慢慢传来：“我也在六楼。”
“我在走廊！”薄荷忙说，刚想问他具体位置，就看见贺究从一间病房里走出来。她连忙招手喊他：“贺究，我在这儿！”
“你别动，我去找你。”贺究朝她这边看过来，没有回应，阴沉着脸跑向这边，手机没有放下，他接着道：“镰刀影子过去找你了，你看见它不要怕！”
“贺究！”薄荷欣喜地挥手。
“我也在走廊了，你现在哪个方向？”贺究像是没看见她，越过她跑进[薄]房间里，不断和她说话：“我怎么还没看见你？”
“欸？”薄荷彻底懵了，他什么意思？
站在薄荷身后的影子鬼往前弯曲身体，倒着看她的眼睛，用贺究的声音说：“他又把你丢下了，跟我走吧。”
它的声音很轻，像是昨晚在房间给线索的那只影子。
凉意从脚底蔓延，瞬间席卷全身。
薄荷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影子鬼包裹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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