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10
“小姐回来了”，太守家的老仆站在门口通报。
“让她进来”，书房内，传来一个低沉的女声。
柳琪下意识理了理衣服，确认衣冠整齐，才抬脚迈入书房。
“母亲大人”
“听说你把尹家的小子藏在别院里？”
柳琪知道这事瞒不住母亲多长时间，也就坦然承认道“是”
女儿贪花好色，尹家的那个儿子也确实有两分姿色，太守柳知本不会放在心上。反正不过一个男子而已，哪怕是曾经的未婚夫，尹县令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不会有别的牵连，女儿想要玩玩就随她。
“他身边还有一个武艺高超的江湖人？”，这才是柳知特意找柳琪过来问话的原因。
“是的。昨日已经连杀两人，扬言是要找董司公报仇的”
柳知微微抬眸，一双略有浑浊的眼珠中闪着精光“你有什么计划？”
柳琪笑道“母亲不是想要让岳华当了我们的替罪羊么？我看这个人就很合适替我们动手”
“岳华一个州同，地位仅在我一方太守之下，和江湖人又能扯上什么仇怨？”
“和那个江湖杀手是没什么关系，可是却能和尹露儿有着杀姐之仇，灭家之恨”柳琪将心中的计划娓娓道来“岳华试图向董沐言揭发尹家不法之事，却被尹家小姐发现，岳华为防消息提前泄露，便痛下杀手。而尹露儿在得知害得母亲获罪、姐姐惨死的真凶后，就找上了他的姘头替家人报仇，这很合理”
“董沐书身边高手不少，这个江湖人不一定能杀的了她”
“若能杀掉董沐书是最好，若是杀不了……本来除掉岳华让她顶罪才是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么？”柳琪说道“若是我们私下里找的杀手，总是容易露出马脚，典狱司在江湖的探子也不少。可若是本就要找董沐书寻仇的，就和我们没什么干系了”
“尹露儿和那个江湖人藏在别院的事，有多少人知道？”柳知问道。
“除了别院里的下人，便只有母亲大人与我了”，柳琪笑道。她知道柳知已经同意了她的计划。
“处理干净，别查到我们身上”
“是，母亲放心”
母女二人面对面商谈完秘事，柳琪便骑着快马，从小路赶回了别院。
夏天日长，董司公办公，一坐便是好几个时辰。下人怕暑气难耐，就备好了绿豆汤消暑。见着秦秋水过来，董沐书就也停了笔，几个人喝碗绿豆汤，当做休息。
“我们根据司公您提供的线索向下追查，果然在西南边陲找到了一个叫‘一寒秋’的组织，头目名叫沈琳玲，据说是使快剑十分厉害的男子”
董沐书轻笑道“原来是他”
秦秋水疑惑道“我查到，曾经中原地区也有一个江湖组织名叫‘一寒秋’，只是大概十几年前已经覆灭，这个沈琳玲难道是漏网之鱼？”
董沐书转头问言雪道“言姑娘可曾听说过‘一寒秋？’”
言雪摇头，她常居北渡，对中原的事情并不是十分了解。既然在典狱司行走的师妹秦秋水都需要调查后才知道‘一寒秋’的事情，她就更不知情了。
董沐书道“那你可曾听说过寒霜落叶剑？”
言雪恍然“因长于快攻近战，多为男子使用……那杀手用的就是这剑法”
董沐书点头“是的，‘一寒秋’创立以来，门下皆为男子，且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我派人肃清，在中原已经销声匿迹，难怪你们都不认识”
秦秋水道“那当年就是沈琳玲从寺庙中偷走了女婴，又将她抚养成人后，找来寻仇？”
“应该如此”，董沐书道“当年倾慕尹婉儿的江湖男子也有不少，沈琳玲就是其中一个，以他的本事，偷一个孩子还是办得到的”
言雪面上不显，心里却忍不住想，从这两天得知的消息来看，与这个传说中的尹婉儿有纠葛的男子便已经包括了前朝的端贵君，‘一寒秋’的沈琳玲，还有替她生下孩子的董沐书正夫的弟弟。
这个尹婉儿……倒也真是个人物……
董沐书也并未对当年的事情多费口舌，让言雪知道她要对付的是怎样的人物就足够了。
“那个杀手的信笺上写的是三日后来刺杀司公，明天还有一天，她是否会提前动手”，秦秋水问道。
董沐书将一封典狱司属下传来的密函递给秦秋水，说道“若是沈琳玲也来了，那么以他的行事作风，提前对我动手是很有可能的。不过无论沈琳玲来没来，这个人一定是那个孽障下一个动手的目标”
朝袖在府衙的日子过得十分惬意，闲着无聊便看言雪买的画本打发时间，后面秦秋水送了新衣服来，又让他摆弄了许久。他自幼家贫，父母先后染上重病，撒手人寰，给他留下了一屁股债。他年纪小，又没有什么谋生的手段，最终沦落到出卖自身来养活自己。虽说为了这啤柔生意，他也会打扮自己，可衣服都是自己扯最便宜的料子自己做的，哪里见过成衣铺子里做好的漂亮衣服。若是有钱，他也乐意将自己打扮的漂亮，什么首饰钗环，衣衫环佩，他当然喜欢。
以前他有一个瓢客，送过他一根廉价的玉簪子，他喜欢的不行，只是可惜，后来一次被人家正房夫婿抓个正着，撕打中摔地上碎了。
这些他没有和言雪说过，倒不是觉得难以启齿，只不过是聊天时没有说到而已。
不过没想到，晚上言雪来找他吃饭时，却从怀里掏了个用青绿色手绢包着的东西给他。
“这是什么？送我的？”，朝袖疑惑接过。
言雪点点头，一边从食盒里把饭菜拿出来，一边道“我看你白天挺喜欢秋水送的衣服的，应该也会喜欢首饰。我现在离不开府衙，就出钱让秋水多跑了一趟”
说话间朝袖已经打开了手绢，里面是一对镶着玉的银镯子。朝袖眼睛瞬间亮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镯子，更何况，这还是言雪送的。
朝袖笑道“怎么想着给我买首饰？”，他倒是也没推辞，直接戴上了，将手腕凑到烛火前反复的看，心里美滋滋的。
言雪语气坦诚且平淡，仿佛没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出口的话“我看你白天挺高兴的，想着让你更高兴一些”
朝袖道“你倒是无师自通的学会了好多东西”
“讨男人喜欢，不用学的，上心就行”
朝袖听闻止不住笑了起来，凑上前亲了亲她，说道“你说得对”
言雪很喜欢朝袖的亲吻，而且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喜欢。作为莫问峰的大师姐，她除了夕惕若厉，夙夜匪懈之外，也是天资聪颖，颖悟绝伦，不过短短的时日，她就已经对此道颇有领悟。
她觉得朝袖就像是她装在酒葫芦里的酒。只不过葫芦里的酒是越喝越少，而朝袖这种酒，却似乎是越来越多，越来越满，酒液挂着酒葫芦的内壁，散发出阵阵醇香。
朝袖把之前收过一个玉簪子又碎了的事情告诉了言雪。
言雪思忖一瞬，说道“玉质确实易碎，以后给你买东西，看来还是金银这些结实的好”
朝袖笑道“还以后呢，你是要买多少东西？我难道是穿金戴银的官家夫郎吗？”
言雪说道“穿金戴银又怎么了”
朝袖笑而不语，他在意的又不是这个。
两个人吃着饭，朝袖也没多打听董司公和要行刺她的杀手的情况，只是问言雪，这件事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言雪道“杀手之前留言说是三天后动手，可是我们都推测大概率明天就会有动静”
朝袖惊奇道“我听故事里，凡是说了几天后就是几天后，从没听过提前动手的”
言雪道“你又是从哪里听的故事？”
“镇子东边一个酒肆里，常年有个说书的”
“说书的还讲什么了？”
朝袖兴奋起来，他的娱乐不多，所以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就记得很牢“还讲侠客不甚受伤，被坏人追杀，无意间闯入小公子的闺房，小公子美救英雄，将侠客藏在床榻上，躲过搜查”
他一手还拿着筷子，一手托腮，明显沉浸其中的样子“两人就此一见钟情，成就一番良缘”
言雪道“若真是娇滴滴的闺阁男子，见着满身是血的江湖人，怕是要吓晕过去，怎么还能一见钟情，美救英雄”
朝袖反驳道“可能小公子就是胆子大，或者侠客就是长得好看”，他盯着言雪这张漂亮又风霜的脸孔，心里发笑，顿了顿又继续道“又或者，这本就是天赐良缘，两个人无论以怎样的面貌相见，都是会一见钟情的”
言雪不置可否。她的记忆里，师妹们被她追着屁股打时的样子，可没有一个的形象配得上让男子一见钟情的。
不过胆子大的男子却也不是没见过，眼前这个，不就是么。
言雪提议道“等这事了了，我给你多配点化骨水、迷魂散之类的，我虽然配药的手艺不算太好，但一般的药还是可以的”
朝袖见过化骨水，听名字也大概猜得出来‘迷魂散’是什么东西，不禁失笑道“我备着这种东西做什么，我是有多少尸骨要化？有多少人要杀？”
言雪说道“正是因为你不是江湖人，所以这种药就够用了。要是像秋水或者洛三刀那样，经常遇到异常凶险危机状况的，就要多备着我师父特制的一些秘药了”
朝袖觉得，可能言雪对于他这个‘非江湖人士’的认识有了一些奇怪的偏差。
朝袖玩笑道“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小公子都是会说‘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我能保护好自己’”
言雪低头吃菜，头也不抬的说道“那就是个傻子”，随即又说到“下药的手法也一起教教你”
朝袖道“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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